《八千里路》第7章 chapter 7

chapter 7

快兩個星期了,孟昀束手無策。

志愿者這件事遠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進第二周后,發現依然管不住課堂紀律,也提不起學生的興趣。

有次李桐想給學校的視頻號發布新容,來班上拍攝短視頻,見到課堂紀律很差,幫整頓了一番,結果學生們唱歌仍是稀稀拉拉的,興致不高,搞得兩人都很尷尬。

孟昀起先想教音樂課本上的歌,如《東方之珠》《青春舞曲》;但學生們沒興趣,十分應付。有的學生完全不學,要麼睡覺,要麼看漫畫。孟昀于是找了流行歌曲,像《匆匆那年》,《平凡之路》,效果依然不佳。

上課時無視、四講小話的學生太多了,比如楊臨釗,不僅拉著周圍一圈人講話,有次竟在課堂上大笑起來,搞得其他正在學歌的學生都停止了,回頭張

孟昀走過去,發現幾個男生居然在打撲克牌。

一時間氣得要冒火,可竟生生忍住了,沒收了牌,說:“楊臨釗你知不知道現在在上課!”

楊臨釗翹著椅子,聳肩膀:“老師,你教的歌我會唱啊,學什麼學?要不要現在唱給你聽。”

不止如此,他眼神也在說“原來你就這麼點兒能耐。”

四周一片笑聲,只有龍小山拉了楊臨釗一下,示意他別為難老師。

孟昀抿,好半天了,說:“你給我站到教室后面去。”

楊臨釗麻溜地起,另外兩個男生也舉手說:“老師,我也申請罰站。”說完就往后頭溜。龍小山拉了其中一個人,沒拉住。幾個男生站在后墻邊笑得東倒西歪。

孟昀腦子里一弦要崩斷時,下課鈴響了。一聲不吭,也不喊下課,收拾了東西就出了教室。

回到辦公室,臉和脖子全氣紅了。

小梅剛給高三上完理課回來,見狀問道:“孟老師臉怎麼紅的?”

孟昀不愿丟臉,掩飾地拉拉服領口,說:“太熱了。”

小梅老師說:“這才四月中,你這麼怕熱啊。”

語文老師小蘭道:“孟老師很怕熱的,剛來那會兒,我都穿外套呢,就穿子了。”

英語老師小竹說:“蘭老師你有意思吧,人家子好看,不讓穿呀。”

小蘭說:“我沒說不讓呀。孟老師子都好看的,一天換一件,跟戲服一樣。都說英語老師服最好看,你拍馬都跟不上了,還不快加油。”

小竹說:“來支教的,搞那些花里胡哨干什麼?每個人想法不一樣的。”

孟昀正一肚子火沒地方泄,當即就冷哼一聲:“是呢,分人,也看底子跟資本的,對吧。不好看的人,弄得花里胡哨,裝俏。”

笑了笑,提上包出去了。

之后,辦公室的氣氛尷尬了一周。而更可怕的是課堂,孟昀每聽到上課鈴響,都恨不得刨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上課跟刑一樣,終于熬到周末,卻沒有解

在清林鎮的第二個周六,陳樾很早就出門了。柏樹也下村去了。

孟昀一整天關在閣樓,撥弄的吉他。彈奏不出像樣的曲調,倒是唱出了一長段無厘頭的咒罵。

在視頻賬號上發布了一小段練習曲,第一條評論是:“不好聽。像在吵架。”

孟昀正想懟它,“照在核桃樹上”給評論了,說:“聽上去有一種發泄。要是有副歌就好了。”

又靜了靜,最終沒有懟網友,扔了手機,在床上躺尸。

世界安靜得沒有一聲響。這些天,連的手機都很安靜。

孟昀很回想過去,大抵是個朝前看的人。所以面對痛苦或挫折,往往表現得無于衷。

對過去的生活也有回想的瞬間。只是大學里有個片段印象深刻。育課上,信心滿滿,面對著老師擊打而來的網球用力揮拍——卻只揮到空氣。

后來,每當孟昀遇到一些無法越過的困難時,便會想起那個場景——揮拍的一瞬間,球拍而過,手心空落落。

的demo被退回來,當何嘉樹發給分手短信,當媽媽要跟斷絕關系,當林奕楊工作室說“單,炒作”,當關在錄音室里寫不出一段音符,當獨自坐在路西鎮路邊的臺階上,都清楚地到了球拍在空氣中揮的徒勞,不可控制的挫敗。

就像這些天,站在講臺上,面對教室里一雙雙沉默而又會說話的眼睛時,球拍一直在空氣中揮

從上海逃來云南,還是一敗涂地。

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把自己蜷一團,孤獨地,抑地在床上,從下午到夜晚,枕頭了。

不想待在這破地方了,可也不想回上海,想到這兒,眼淚就又無聲地了臉頰。

窗外天黯淡下去,暮降臨。

躲在黑黢黢的小閣樓里,不知什麼時候,聽見陳樾回來了。

他似乎走到了樓下,在門邊站了會兒。多希他敲門,他上樓來,跟講講話,哪怕一句都好。

只是在流淚,沒有發出聲音,也沒有開燈。

窗子是黑的。

他以為睡著了,站了會兒,最終走了。

次日是星期天,早上陳樾準備出門時,孟昀坐在家門檻上,咬著沒點的煙,眼神放空,神孤獨。陪坐在門檻上的是個黑的iPhone手機。

咬著煙,手指無意識地一下一下刮著打火機。

小貍貓云朵在天井里曬太,聽見打火機聲響,扭頭看一眼,貓眼冷漠。孟昀白一眼,貓兒渾都豎起來,炸了

過去,孟昀時常在網絡上云吸貓,但葉公好龍,不真實的貓。

云朵這貓兒得很,回饋似的也不搭理孟昀。它瞧半晌,不屑一顧地翻而起,輕快走去陳樾邊,繞著他的腳踝親昵地蹭了蹭。

小馬屁

陳樾蹲下來,長指抓貓腦袋,貓咪幸福地揚起頭。他手指繞到它脖子下,輕撓它下脖頸。貓咪愉悅地瞇起眼睛,笑臉咪咪,腦袋一個勁兒往陳樾手心里鉆。

陳樾逗著貓,角有淺淺彎起的弧度。

孟昀瞧著這人不跟人說話,跟貓兒倒親得很。

他逗完貓兒站起,可小貍貓還不肯,繞著他腳轉圈圈,喵喵直

陳樾又停下,彎腰它腦袋。小貓兒拉著他的,一下子跳進他懷里,搭到他肩上親他下頜,腦袋在他脖子上蹭蹭。

陳樾抱著貓咪又逗了會兒,簡直像在寵朋友。

孟昀腦子里莫名地想,他要是有朋友,應該還蠻寵的。

這時柏樹準備出門,見狀也過來逗貓。可云朵不讓他,一下躍上窗戶,爬上了屋檐。

柏樹說:“嘿,這貓兒,一次也不讓我。”

陳樾笑了下,說正事:“昨天跟李部長談好了,第三批貸款利率再降0.8個點。”

柏樹笑著拍了拍他肩膀,道:“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替大家伙兒謝謝你了。昨天喝多了吧?李部長特能喝,我都怕。”

“還行。”陳樾簡短說,“民族村施工完畢,明天去驗收一下。銀行信貸部的會過來。”

“行。”柏樹又跟陳樾講了會兒,都是些工作上的容。

孟昀聽著,發現他講話非常簡潔有條理,很是從容淡定,言之有;全然不似跟講話時那半天講不出一句的模樣。

還想著,柏樹跟打了個招呼,出門下村去了。

孟昀里還含著煙,呆呆應了一聲,盯著陳樾看。

陳樾正要鎖門,撞見直直的眼神。

他說:“點煙。別把房子點著了。”

孟昀揚了揚并未點燃的煙頭,沒好氣地說:“沒點,我戒煙了的。”

“哦。”他沒有多的話,鎖了樓門,暗想自己并不擅長開玩笑。

孟昀一口氣憋住。今天一整天又會是一個人跟一只不喜歡也不喜歡的貓兒在院子里。

孟昀不了了,開口:“你去哪兒?”

陳樾說:“蔣林村。”

孟昀不知道蔣林村在哪兒,跟他大眼對小眼,問:“去干什麼?”

陳樾說:“村小學有扶貧基金會在建的衛生教室,過去看下進度。”

孟昀說:“遠嗎?”

陳樾說:“四十五分鐘。”

孟昀知道自己再怎麼問,他也不會邀請的,于是說:“我能去嗎?”

陳樾有些意外,說:“你想去?”

孟昀說:“啊。”

陳樾說:“走吧。”

云朵悄無聲息跟在他倆后頭走,到了門口停住貓步,看主人鎖了院門。

陳樾上了面包車,孟昀坐上副駕駛:“今天不騎三了?”

陳樾說:“要拉點東西。系安全帶。”

孟昀照做,上卻說:“山上沒什麼車吧,也要系啊。”

陳樾道:“你要出了什麼事,賠不起。”

孟昀將安全帶扣好,揣測他這話什麼意思。

算了,“孟昀”只是個素人,陳樾這種人哪里會關心娛樂八卦?恐怕都未必知道林奕揚是誰。

哪怕知道,也不會掛心吧。畢竟只是他不再聯系也無甚集的舊同學而已。

四五十分鐘的山路,面包車一路穿過森林,溪,梯田,牧場,最終到了目的地。

位于半山坡的小型聚集村落,四五十戶人家,依山而建,皆是正正方方的土坯房。屋頂寬大平坦,層疊好似梯田。風格與清林鎮中又有不同。

陳樾說,這種建筑土掌房。

他們下了車步行進村。村小路狹窄,土墻邊雜草叢生。不著彩民族服裝的人在屋頂上曬谷子,掰苞谷。

偶有人投下好奇一瞥。

一路過來,沒見著年輕人,只有老人和留守兒

村小學位于村子最高,俯瞰整個村落的黃土屋頂和近村梯田,遠群山綿延。

小學只有一排磚瓦平房做教室,一片三面斷崖的黃土平地,新修了水泥地,作為場。

崖下是其他人家的屋頂,曬滿谷子和稻草。

孟昀站在邊上,下面一個老婦人正篩谷子,金黃的稻谷發出沙沙聲響,聽著竟有些悅耳。

不知那條小巷里傳來小孩兒的聲,狗吠聲。兩戶土房的隙走廊里,凰花樹搖了搖;一家房頂冒出炊煙,柴火飯的香味飄過來。

孟昀俯瞰了會兒,走去平房找陳樾。

平房尾端建了一間嶄新的白壁磚瓦房,窗明幾凈。里頭擺著十來臺電腦,四周書架上擺滿了《十萬個為什麼》《神奇校車》之類的兒科普讀

陳樾和李桐,還有個中年男鄉村教師在里面。

陳樾拿方言在講話:“生理安全課還是要開呢,李老師能負責教這門課程。”

男教師道:“有些家長不同意,他們接不了娃娃學這個,工作難做吶。”

李桐說:“邊老師,我跟陳樾先商量下。”

邊姓男老師出了教室。

教室里,陳樾翻開一本書。

李桐說:“要不再等等噶。”

陳樾說:“兩年前,一年前,全是這樣說呢。”

李桐要說什麼,陳樾道:“這門課的作用你比我更清楚吧。”

“我知道。”李桐說,“就是執行起來太難了。再跟基金會申請,多來個人吧。生理教育這塊,很是難做了。”

孟昀還站在教室后門口,旁響起一串腳步聲。六七個黑乎乎的小孩從邊跑過,五服涌進教室:“李老師!”

李桐蹲下來笑迎們,問:“老師上次教你們的歌,都會唱了嗎?”

“會!”小孩兒們不等發話就齊唱起來,“我不上不上,我不上你的當,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話好講,你不要不要,不要我和親我,快樂相保持距離……”

陳樾看見了后門口的孟昀。

孟昀見狀,覺得站那兒沒意思,又走回去場邊。

這會兒太升高了,薄霧散去,家家戶戶屋頂上曬著金黃的谷,高低錯落,在藍天青山間十分明

陳樾站來旁,看著腳下的村落。

孟昀這些天心里煩悶,想說話,又不想主說。上陳樾這種你不開口他就不說話的人,就更煩。

蹲在地上,手指揪扯著雜草。

陳樾難得先開口了,說:“別揪了。地要禿了。”

孟昀不搭理,還在揪。

陳樾看得出來,這段時間狀態很不對,便問:“你心不好?”

孟昀說:“沒有。”

“哦。”陳樾停了一下,輕問,“跟辦公室的支教老師起了矛盾?”

“什麼矛盾?”孟昀起先疑,想明白了,“我去,那三個的告狀了?”覺得不可思議,“搞笑呢吧?”

陳樾解釋:“不是告狀。是刀校長剛好經過聽到,怕你們有什麼——”

孟昀渾的刺都豎起來,氣道:“是們先怪氣諷刺我的,我為什麼不能懟回去?要是覺得我穿的服不恰當,直接跟我說,我可以改。再說了,我只是希穿得好看點,學生見了也開心,你不也沒說什麼嗎?”

“我沒有覺得不恰當。”陳樾說,“我從來就不認為,來支教來做志愿者,就一定要搞得苦兮兮。”

孟昀反問:“那你來興師問罪干什麼?”

山風涌來,刮著陳樾的黑發。

他輕聲說:“我問這個……校長托我問這個,是出于關心。怕你覺得到排,怕你不開心。你先不要激。”

孟昀一愣,有些無措了,但只一瞬,就別過頭去:“對。我心很不好。”嚨里哽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我是最失敗的那個老師。我的學生都在青春期,都在叛逆。所有的一切都在我這里失控了。”

陳樾扯了下角,略有苦意。

孟昀問:“你想說什麼就直說。”

陳樾盡量讓自己委婉:“可能你不夠用心。”

孟昀臉上針扎似的辣了一下,一字一句道:“我用心了。”

陳樾沒繼續講。并非他被說服,而是他不想跟爭執。

孟昀看出來了,忍了會兒,道:“我盡力了。”

陳樾說:“比如?”

孟昀覺得這人極擅讓煩躁,一下站起:“我盡力去選好聽的歌,想各種游戲提高他們的興趣。我不是專業的老師,我到查教案,盡力去教他們,但他們不興趣,不聽講,我真不知道他們腦子里在想什麼,一點都不領。”

陳樾似乎稍稍驚訝于說的話,但又似乎不太意外。

他說:“你來之前,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會開音樂課?志愿者資源本就夠貧瘠了,為什麼還要浪費在音樂課上。又窮又苦的地方,搞什麼音樂?奢侈又浪費。你看,你都教音樂了,他們居然還不領?”

孟昀默然。

承認,報名時確實有過這種疑。可當時只想逃離上海和工作,換個新環境,就沖地過來了。

“因為等初中上完,很多人就自輟學了。”陳樾說,“很多孩子的學校生活是沒有樂趣的。他們完了義務教育,也不知道學習的意義是什麼。”

孟昀反問:“音樂課就可以?”

“不可以。”陳樾說,“但是誰都能唱歌,誰都能從中獲得樂趣,能幻想,能希。生活苦,學習也苦,沒有快樂就很容易輟學、放棄。沒有希,就很難堅持走下去。”

孟昀不言。

“這也是為什麼我不反對你穿得很漂亮去給他們看。在他們眼里,這是好的外面的世界。可如果你覺得來這兒只是奉獻心,覺得隨便做點什麼就能應付他們,讓他們收獲滿滿,那你不適合支教,也完全沒有用心。”

孟昀說:“你平時不說話,訓我卻一套一套的。那麼會講,你去當老師啊!”話說完,也知這話大失水準,立時無地自容,掉頭就走。

人走出幾步,又調轉子,朝他沖來,

陳樾一下失了剛才的淡定,不后退一步;大步到他面前,仰頭:“我只是剛來,還不適應。等我適應了,我的學生一定會學得很好,你等著吧。”

說完,氣沖沖走了。

陳樾兜站在土坡上,看著影消失在一層層向下的小巷子里。

他覺得,或許是他為難了。

他并非不知道現在混的狀態。

李桐走過來,問:“孟昀怎麼了?”

陳樾說:“沒事。我先回了噶,你哪時回?”

李桐說:“明早。誒,柏樹咯忙?”

陳樾已往下頭走,說:“你自個去看。”

……

陳樾走向面包車,孟昀坐在副駕駛上,偏著頭不看他。

陳樾想,但凡知道回家的路,都自己走回去了。

他上了車,發了,緩和地說:“這寨子里有好幾個初中生高中生在清林上學,也有你的學生。”

孟昀不講話,視他為空氣。

陳樾知道脾氣,打著方向盤:“先去趟山上,來回大概半小時。”

孟昀扭頭了,語氣僵:“去哪兒?”

陳樾:“我去廠子里拿點數據。”

他從反鏡里瞥見了孟昀的表,似乎對“廠子”“數據”有點興趣,但最終是沒說話,靜很大地把腦袋扭過去了。

上路沒一會兒,集的雨滴往擋風玻璃上打,降溫了。

陳樾把椅背上的沖鋒拎下來遞給孟昀:“穿上。”

孟昀已察覺寒冷,沒跟他犟,罩上他的外套。

服上帶著男人上的氣息,不忘刻薄地說:“你服臭死了。”

陳樾這回愣了一下,沒給出回應。

孟昀在他外套里,著玻璃外朦朧的山林雨霧。

服上的味道和別人不太一樣,并沒有沐浴或洗味道,就是很淡的男人的荷爾蒙,還有點兒類似森林松木的味道。還……好聞的。

車越往山上開,氣溫越低了。

孟昀開始瑟瑟發抖,從反鏡里一撞見陳樾眼神,忿忿道:“我要是冒了你給我賠!”

陳樾說:“不好意思。”

他答得太快,孟昀又沒話了。

安靜,只有雨打車聲。

陳樾說:“孟昀。”

“嗯?”

“我有時候覺得,”他斟酌了一下,還是想試著跟開個玩笑,便說,“你是不是被狗咬了,狂犬病一直沒好。”

“……”孟昀瞪圓了眼睛,正要發作,車剎停,他迅速拉了手剎。

外頭雨大了,什麼都看不清。

他火速岔開話題,說:“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別下車,別跑。”

孟昀無語:“這麼大雨,我能下車跑嗎?”

陳樾:“還是提醒一下好,鑒于你能任何形下做出任何事。”

孟昀:“……”

他側從后座上拿起防雨的黑械包,推門下了車。

門開的一瞬,洶涌的冷氣從外頭鉆進來,孟昀冷得直打

下一秒,門就關上了。

孟昀牙齒咯咯響,過雨刷看見他跑進雨中,只穿了個T恤。

這才意識到他的沖鋒披在上。

雨刮來回刮,視線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雨幕中,前方有個類似集裝箱群的簡易工廠基地,占地面積不大。

工廠外墻上頭寫著紅的“中X電力”四個大字。

而工廠背后——

孟昀過雨幕,趴在儀表盤上往天上,一架巨大的白風車立在廠房背后的山坡上。三角葉片在風雨中緩緩轉

驚異于風車的巨大,而車廂和風雨所限,無法一睹全容。

裹著沖鋒仍是冷的,著風車,渾直抖。

等了不知多久,車門被拉開,陳樾沖回車,鎖上門。

他人已是渾,拿車上的了下手臂和臉頰。他頭發全了,一簇簇不斷結了水往下淌。T恤也漉漉膠上。

孟昀要外套,說:“你把服穿上吧。”

他搖頭:“你穿著吧。我過會兒就干了。”

這人子倔,孟昀懶得跟他爭。

所幸下山沒多久,就止了雨。照得人頭暈。

孟昀想著剛才所見的白風車,本想問他什麼。但談意味著也要部分打開自己。

作罷。

扭頭看向窗外。

山嶺上白云如雪,風車在云端,如夢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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