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一夜的車，應寒時也有許疲憊。他靠在座椅里，但后背依舊筆直，拿起手機。

首先跳出來的，是微信對話框。

這個他知道，地球人的某個小通訊工。蕭穹衍還給他注冊了賬號，但是他幾乎沒用過。

對話人：謝槿知。

看到這個名字，應寒時的心頭就微微一暖。但他并不懂得要往上翻聊天記錄，于是映他眼簾的，就是剛剛發出去的一句話——

應寒時：“多日不見，你有沒有想我？”

應寒時的臉倏地一燙。

胡鬧。

蕭穹衍居然以他的名義，給槿知發這樣輕浮的短信。

他在對話框輸：“抱歉，剛才是蕭穹衍……”

字未打完，謝槿知的回復已經來了：“非常想。”

應寒時的手指猛然停住。

蕭穹衍數了一會兒星星，一轉頭，就看到自家BOSS，有點不太對勁。他一不靠坐著，單手拿著手機在看，另一只手平放在大上，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而那整張臉，都快紅了。

蕭穹衍大吃一驚，剛要出聲詢問，眼尖卻瞥見手機屏幕上，謝槿知的回復容。

主仆兩人都靜默了片刻。

蕭穹衍幽幽開口：“BOSS，你誤會了。槿知知道聊天的是我，那句話是對我說的……”

靜默，依舊靜默。

過了好一會兒，應寒時才慢慢轉頭，盡管臉上余紅未褪，眼神卻已恢復沉靜如水。

“去導航。”他說。

“哦……”蕭穹衍默默地接了任務，去忙碌了。

周圍終于清凈，應寒時抬頭，看著前方的黑夜。星依稀照耀在原野上，如同記憶中般麗。他的心漸漸平復，剛要收起手機，卻又聽“滴”的一聲，又發來條訊息。

謝槿知：“你們老大在干什麼？”

他看著這條短信，臉上出些許清澈笑意，回復：“在看星空。”手指頓了頓，又輸：“槿知在干什麼？”

那頭，謝槿知看到這條短信，稍稍有點奇怪。怎麼蕭穹衍不逗比了，語氣一下子變溫了？但并未多想，回復道：“在看書。”

說到看書，此刻看的書，還真的跟他們有些淵源。拿起手機，對著封皮拍了張照片，發了過去。

《銀河帝國》。封面是艘大大的宇宙飛船，還有如同煙花般璀璨的星空。

手機那一端，應寒時看著這張照片，微微一怔。

槿知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來他的回復。于是又發送道：“《銀河帝國》，興趣嗎？”

這回他很快回復了，只有一句話：

“曜日已經墜落，銀河再無帝國。”

列車轟隆隆地向前奔跑著，這夜好像無窮無盡地蔓延著。車廂里大多數人都睡了，槿知獨坐在床頭，盯著這句話，有些怔然。

沒想到，蕭穹衍會說這樣的話，能讓人心頭一震。而雖然對他們的一切，知之甚。可看到這句話，卻分明覺到，某種……深厚、悲涼而平靜的緒。

想了想，一個字一個字輸：“過來，讓我頭。噠，不難過。”

這回等了好久，他也沒回復。于是槿知也將手機放在枕頭下方，睡著了。

而那頭——

蕭穹衍雖然人在導航，心卻在被應寒時搶走的手機上。他抬頭，卻大吃一驚。

這回，應寒時連耳朵都紅了，紅得仿佛要滴下來。他依舊坐得筆直，轉頭著窗外，只留給蕭穹衍一個后腦勺。可是，尖尖的耳已經了出來，那條尾更是在他背后，一搖，又一搖。不知道在興什麼。

蕭瓊衍：“老大！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有戰斗狀況嗎！”

“沒有戰斗！”他頭也不回地答。

蕭穹衍：“啊？”

應寒時沉默了許久，耳朵才平靜地耷拉下來。然后他臉微紅地轉頭，對蕭穹衍說：“今后，止你使用我的手機。這是最高令。”

蕭穹衍一陣鬼哭狼嚎。

這時，前方天邊，已經出微。起伏的山林，也在晨中漸漸出廓。蕭穹衍倒是收了輕狂神，表嚴肅地看著前方，然后匯報道：“老大，我們到了。就是這片山區。圖書館事件后，第二次宇宙能量異常波，就是幾天前在這里出現的。”

——

同樣的晨，照耀在謝槿知和莊沖的旅途上。

只是他們接下來的路，頗不好走。

清晨時分，在火車站下車。馬上轉汽車，顛簸了好幾個小時，才到了距離依嵐山最近的村落。他們又雇了臺拖拉機，沿著田間的泥路，往山里走。

開拖拉機的村民，看他們大包小包，還稀奇，說：“已經好久沒人去依嵐山了。那個村子，可窮了。你們是搞希工程的吧？好心人啊。”又叮囑他們說：“那邊，離邊境更近了，雖然荒，治安也不太好。聽說經常有罪犯越境，還有的往深山里藏。你們過去，可要當心啊。”

槿知和莊沖都只是笑笑，自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等到了傍晚，暮已如同紗帳般，籠罩著山野。他們終于抵達了依嵐村。

遠遠去，兩座大山之間，稀稀疏疏幾戶人家，倒都有燈。暮間，人的視野已不甚清晰。只能依稀辨認出一片低矮的山丘上，兩幢小小的白房子，挨著安靜矗立著。倒是跟聶初鴻寄來的照片上，小學的位置外形，一模一樣。

四野寂靜。槿知的心中，卻有許激。而一天跋涉，終于抵達目的地，莊沖臉上也出笑容。

兩人沿著田間小路，腳步輕快地往小學走去。昨天一早他們還在繁華都市里，現在卻在近乎荒無人煙的邊陲村落，四都是空曠而冰涼的空氣。這種覺，就好像去到了另一個世界里。

兩人很快就爬上了坡，走到了小學院外。此時天更暗了，視野一片茫茫。校舍里黑燈瞎火，一個人也沒有。

然而，這片死一般的沉寂中，卻有陣陣淅瀝的水聲，從院子后面傳來。像是有人，拿著水，正不斷地往地上潑。

槿知和莊沖對視一眼。經歷了圖書館事件，兩人似乎也有了那麼點默契。不用說話，莊沖在前，槿知在后，緩緩繞過院子，走了過去。

當院中的人出現在他們眼前時，兩人同時一陣。

黯淡的天幕下，一個高大的男人，背對著他們，站在院子當中。他赤著上，出結實壯的背，下只穿著條短。他單手拎起水桶，一桶又一桶迎頭澆下，看樣子，竟是在沖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