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沉遲遲沒有作，何子殊心里越發沒底，忍不住開口問道：“隊長，要做什麼啊？”

陸瑾沉聲音微啞：“換服。”

“啊？”何子殊盯著陸瑾沉手上的運衫，沉思了一會兒，忽然懂了。

陸瑾沉這意思是要他去換服，別跟他穿同款式的。

“好。”何子殊轉就打算開門，可是手搭在門把上的一瞬間，“砰”的一聲悶響，阻止了他的作。

何子殊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陸瑾沉的手從他側穿過，抵在門上。

線遮去一半，他被圈在一片算不得空的影里，后就是陸瑾沉。

“去哪？”陸瑾沉的聲音繞在耳側。

何子殊轉過去。

他知道陸瑾沉就在后，卻不知道兩人的這麼近。

陸瑾沉的風已經被了，放在邊角的架子上，上只剩下一件白絨。

天有些暗，可何子殊還是能借著，看見那些細絮的廓。

將陸瑾沉上那子凜冽的氣息散去大半。

比起他的張局促，眼前的陸瑾沉看起來格外平靜。

就像一個沒有的NPC。

但何子殊不知道，也只是他看起來，而已。

陸瑾沉知道何子殊眼睛生得好，從一開始見到這個人的時候就知道了。

可那是18歲的何子殊。

到現在，他好像已經記不得這個“好”究竟是怎樣的。

所以，陸瑾沉有些怔住了。

因為兩個人靠得很近，所以他清晰的看見那雙琥珀的眸子，掩在細睫羽后。

只是進一點貧瘠的，卻像是碎了幾瓣的星辰，也跟著跌了進去。

“不是要我去換服嗎？”何子殊門越來越，恨不得整個人融進去似的。

那撲面而來的張局促再度提醒陸瑾沉，“何子殊在怕他”這個事實。

莫名的，陸大隊長的心又不好了。

何子殊深吸一口氣，環視了一圈，視線最終落在一件牛仔外套上。

他忽然想起來，剛剛他收拾行李的時候，來這里拿了個架，順手就放了件外套。

何子殊眼睛一亮，抬手一指：“隊長，我可以換這件！”

陸瑾沉隨著何子殊的作看過去，皺了皺眉。

隨即放下手，背過去：“你穿著這服跟著我進門，出門的時候卻換了一套別的，你覺得別人會怎麼想。”

何子殊聽了想打人。

什麼“跟著你”進門？！

明明是他拉著自己進來的！

如果只是他要換服，為什麼還要帶上自己？

總不能是幫他換吧。

看著何子殊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陸瑾沉忽然有點想笑。

他以前總覺得何子殊心思太重，哪怕是面對面站著，只要他不開口，他就看不出深淺。

而現在的何子殊太好懂，本藏不住話。

陸瑾沉之所以把何子殊帶進來，怕的就是把他一個人留在房間里，別人看出什麼來。

周遭的人又都是人，難免要節外生枝。

想來想去，不如待在自己邊。

陸瑾沉覺得何子殊就是個小麻煩。

而且是個沒什麼良心的小麻煩。

因為這個小麻煩出了門之后，扭頭就六親不認。

大概是為了躲開自己，所以跟個小尾似的跟在余銘后。

他不像是謝沐然，在鏡頭前話并不多，安安靜靜說一句“老師我來幫你”之后，直接待在余銘邊打下手。

按理來說，安靜的人在鏡頭前總是落了一頭的，可偏偏，何子殊又生了一副明眸皓齒的年模樣，尤其是那一雙騙不了人的眼睛。

哪怕是余銘這種“閱盡千帆”的圈人都覺得難得。

合不合眼緣這事，總是玄乎其玄，可何子殊就極其的合余銘的眼緣，所以兩人很快親近起來。

何子殊本來以為和陸瑾沉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會很難熬，可第一天卻過的很平靜。

除了最開始面時有些拘謹，后來各忙各的，倒也相安無事。

直到第二天晚上。

突如其來的暴雨，打了所有人的計劃。

晚風帶著涼薄寒意旋滿整間屋子，起風的瞬間，院里落了一地還未染黃的葉子。

時間已經不早，鄉野的夜來得又很沉，在眾人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滂沱的雨已經傾瀉而下。

攝制組登時一團。

庭院里很多還來不及收拾的材，被雨一沖絕對要報銷，于是連忙中斷攝制，齊齊扎進了雨幕里。

何子殊在樓上本坐不住，連雨都來不及披就跑了出去。

還沒走到門口，恰好撞上從院外進來的陸瑾沉。

那人懷里還抱了一只柴犬。

何子殊連忙順手接過，安地了一把，把它放到屋后，就小跑一步跟在陸瑾沉后。

陸瑾沉頓住步子，“要去哪里？”

“幫忙，”何子殊偏過頭去看了一眼外面的場景，心思全放在幫忙上，所以心不在焉回道：“不能讓孩子在外面跑，雨太大了。”

陸瑾沉沒有回話，也說不上個是個什麼神，這讓何子殊有點慌。

可他還是定了定神，直直看向陸瑾沉：“要去幫忙。”

然后，話音剛落。

何子殊就被雨蓋了一臉。

“穿好。”陸瑾沉聲音有些低。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驚了一聲，驚得何子殊一把扯下雨，隨便往上一套，提步往外。

還沒等他跑出門，又被陸瑾沉拉住手腕。

要干嘛！

我看你陸瑾沉就是在為難我何子殊！

“穿好。”陸瑾沉皺著眉，又說了一遍。

手上的力道松了，可臉依舊有些冷：“我先去看看。”

何子殊有點不著頭腦，可還是很聽話地把帽子蓋好。

一拉繩，裹得嚴嚴實實，只出一雙黑閃閃的眼睛，眨了眨：“哦。”

乖巧.jpg

外面的況比他們想象的更糟。

節目組還收到了村長打來的預警電話，他們關好門窗，安全第一。

把能收的都收了，也安置好工作人員之后，雨不見小，甚至有愈來愈大的趨勢，所有人都淋了個徹底。

導演這才注意到滿狼藉的何子殊和陸瑾沉，連忙把他們往房間趕。

“你們兩個怎麼下來了？淋這樣，冒了怎麼辦！”李旭又急又心疼，剛剛全忙著收拾東西，本來不及顧及陸瑾沉他們。

誰知道攔住了余銘和白英，落了兩個小的。

“沒事沒事，”何子殊強忍著寒意，也不敢打寒，怕別人瞧出什麼來，“還有人沒地方睡嗎？可以睡樓上，我們一。”

“沒了沒了，都回去睡覺了，你快回去子，然后洗個熱水澡。”

陸瑾沉這才點了點頭，轉頭看著何子殊，眉頭一皺。

都凍白了，還在逞強說沒事。

“李導你也早點睡，明天再收拾吧。”陸瑾沉說完，去沙發上拿了條薄毯，披在何子殊上，從頭蓋到尾。

然后直接把何子殊往樓上帶：“我帶他先上樓一下。”

李旭：“趕去，別耽誤了。”

何子殊本不敢再開口了。

不是怕的，是冷的。

冷得牙齒都在抖。

他怕說話小結。

剛剛就被陸瑾沉兇了，說穿好服再出門，肯定是覺得自己是弱板。

不能怯。

要有骨氣，要頂天立地，要站似一棵松。

陸瑾沉覺到何子殊藏在袖子下的手止不住地戰栗，沒由來的煩躁：“很冷？”

何·小結·子殊：“不、不不不冷。”

何子殊：“……”

看著還在逞強的何子殊，陸瑾沉語氣微凜：“是嗎。”

“都這樣了，”陸瑾沉拉著何子殊的手腕往上一提，“還不冷？”

“嗯？”

何子殊：“……”

何子殊回手，裹他的小被子，極其輕微地說了一句：“就，一點點。”

“屜里有節目組備的冒藥，如果覺得難了，就吃了再睡，”陸瑾沉不多言，到了二樓直接開門：“明天沒什麼事，吃了藥多睡一會。”

“不是要幫忙嗎？”何子殊想起外面一大堆東西，“院子里還有很多設備沒有收拾。”

陸瑾沉眉頭一皺，語氣沉了下去：“不用，睡覺。”

陸隊臉不好，何子殊決定安分一點，很識時務說道：“那哥你也早點睡。”

“嗯。”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零碎的困倦之意縱著、囂著，凝尖銳的疲累一路下墜。

雨勢仍不見小，砸在窗上，很吵。

何子殊了酸脹的手臂，人也有點昏沉，正打算聽陸瑾沉的話，起來喝包冒靈。

可還不等站起來，就聽到“啪——”地一聲響。

接著，四周陷一片不的黑。

樓下很快響起聲響，腳步聲、說話聲、雨聲雜一團，也分不清到底哪邊清晰些。

約間，何子殊聽見導演的聲音，好像是說著停電了，讓他們不要走。

原來是停電了。

何子殊重新躺回床上，忽地沒了氣力。

他討厭這樣的黑夜。

小時候一個人捱過的，無數個同樣的黑夜。

就跟淵壑一樣的黑，泥濘、嘈雜、模糊，沒有一點亮。

睡吧，睡著就好了。

何子殊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