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天下》第11章 過年
除夕,大雪紛飛,屋頂上、樹枝上、院子里都鋪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一夜下來,世間了銀裝素裹的琉璃世界。
齊晗呆呆地坐在廊下的臺階上,穿著厚暖的棉靴子,兩只手在袖里,目直直地看著小院子里純白的天地。
他在別院里住了一個多月了,除了初初剛來的那幾天有些提心吊膽之外,自從拜了先生,他的日子才像真正回到人間,他才明白
原來有長輩疼惜是這樣一種覺,無論上穿著怎麼樣的服,心都是暖的。
先生……齊晗并不敢在心中對他最敬畏的人有所評議,只是他的年紀分明還沒有風哥哥那般大,怎麼就能這麼有威嚴?甚至他都
從來不生氣不發火!輕輕淺淺一個眼就讓他怕到骨子里!
反而楚爺看著魁梧兇悍——齊晗永遠不會忘記他風哥哥所的那次責罰——可是反而對他照顧地細致微,平素也常對他笑,
腦袋喚他‘晗兒’。
‘晗兒’!多好聽!
齊晗地把冰涼的笑臉埋在兩個膝蓋之間,藏起他心中的那點陌生的雀躍。只可惜,先生自拜師那日起,就不怎麼喚他了。齊
晗抬起頭,收斂了笑意,一朵大大的雪花飄落在他的手背上,涼涼的,很好看。
他并不愿意回想那些在冰天雪地里發生的事,那樣從指尖、膝下乃至全無孔不地鉆的寒氣,冷得他的心都好像要冰凍起
來。雖然只隔了短短一個多月,這一切的一切卻已經遙遠得恍如隔世。那個自稱是他母親,卻帶給他那麼深重的痛苦,到死都要
狠狠地揭開僅有的一點脈溫的后妃,如今已是他生命中不愿企及的一個深淵。
他來到別院,已得到了全天下的溫暖……
“爺,”一聲呼喚打斷了齊晗凌的思緒,“您怎麼坐在這里?冷不冷?”秦風快步走上前來,溫暖有力的大手握起他的一雙小手
,關切地問道。
齊晗含蓄地笑笑,“不冷,風哥哥,你的傷還疼嗎?”
“爺,都快一個月了,早就不疼了。”秦風的子本就開朗,只是之前遇到生死之事,如今萬事安定,漸漸展了本。他握著
齊晗的手,確實到了他手上的溫度,放下心來,也在臺階上并排坐下,問道:“怎麼坐在這里發呆?主子沒有留功課?”
齊晗的神認真了起來,答道:“功課昨日都完了,先生沒有留今日的。”
“那就好,”秦風釋然道:“主子規矩嚴,爺要認真謹慎才好。”
齊晗神鄭重地點頭,“我知道的,風哥哥。”他那麼不聰明,拜師以后已經挨過三次手板,每次不過二十下,可他已經覺得疼到
骨子里。還有,他更怕先生失的目,哪怕一閃而逝,他都承不起。
“啊呀,你看我,”秦風突然一拍腦袋,拉起齊晗替他拍了拍服上的灰塵,道,“楚爺回來了,帶回來好多過年用的品,主子讓
我帶爺去看看?”
齊晗疑地被秦風拉著走。
后院的空地上,停著兩輛裝滿貨的板車,大個子楚爺正在一一檢查并搬下來安置;而我們的君三公子君大爺悠閑地坐在廊下的
欄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楚漢生聊天。
“先生……”齊晗快走幾步,在距君默寧三步之行禮。
君默寧轉頭,依然對齊晗略有些瑟的樣子心有不滿,卻也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導致他今日的樣子的是過去十來年的生活
,若要改變必然要花時間和力。
心中不滿,語氣里自然也就淡了,“去見見你楚爺,他給你帶了東西。”
齊晗自然察覺到君默寧的冷淡,心中惴惴,又聽得他這樣說,一時有些愣怔。
“聽不懂我的話?”君默寧的聲音有些上揚。
齊晗一驚,忙躬道:“聽得懂,是,先生。”當即邁開腳步走到院中與楚漢生見禮。
秦風有些張地看著主子斂了喜怒繼續喝茶。
楚漢生見到齊晗很高興,向他招手道:“晗兒,來,半個月不見想我沒?”見齊晗只是地笑也不以為意,一把攬過他消瘦的肩
膀,指著一個半大不小的箱子道,“這里都是給你的!秦風,把箱子搬一邊去給晗兒看看!”
秦風忙應聲答應。
“去,看看去。”楚漢生輕輕推著他。
齊晗心極為歡喜,大大的眼睛里閃著亮亮的芒,第一次,有人念著他想著他,給他帶回來禮!他暈暈乎乎地順著楚漢生的
力道轉,卻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重新轉回來,朝著楚漢生深施一禮道:“晗兒謝過楚爺。”
楚爺爽朗地哈哈一笑,齊晗這才敢轉,恰恰看到他家先生斂下目舉杯喝茶,頓時驚出一冷汗。其實這段日子以來,學得更
多的是禮儀和規矩,像剛才那種況,若他真的忘記道謝,先生是絕對不會輕輕放過的
看齊晗噤若寒蟬的樣子,楚漢生有些好笑之余也不甚在意,他不會教孩子,那是他家爺的活兒。
“爺,我收到二公子傳信,說是今天晚上會來別院,讓您準備點好吃的,這些東西都是兩位公子提前備好了讓我帶回來的。”楚漢
生和秦風一同搬下一個大箱子,打開一看,竟都是些新鮮的吃食,鴨魚、時鮮蔬果,怪不得這麼沉。
君默寧掃了箱子一眼,語氣輕快飽含鄙棄,“府里著兩位公子了嗎?地準備了東西讓我做給他們吃?”
楚漢生笑道:“一年也就這麼一次機會,誰讓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人間味呢?”
君默寧不以為然,“京城繁華如斯,還堵不上兩位爺的?”話雖這樣說,人卻已經站了起來,繞著箱子轉了一圈,指點了幾樣預
先需要理的吃食,示意秦風先拿到廚房去。
“漢生,你都給他準備了什麼東西?他多大了?”君默寧轉看到齊晗拿出了幾個陶瓷小人,整整齊齊地排一排,手里還拿著個
撥浪鼓,發出“咚咚咚”的響聲。
聽到君默寧的質問,齊晗嚇得呆呆地站在原地。
楚漢生撓頭道:“爺,我也不知道小孩子應該玩什麼啊,您知道嗎?我下回換。”
他本是隨口問,卻沒想到話如利劍扎進心肺,君默寧強斂了緒道:“是啊,我也不知道……小孩子應該玩什麼。”
楚漢生猛然跪倒,請罪道:“爺,漢生不是……”他不是故意要提起那段遙遠的往事,他如何不知即便過了兩輩子,那段往事依然
是他家爺心最深最沉的痛。
“無妨,你起來。”君默寧平靜揮手,似乎已完全不在意。他轉頭對嚇呆的齊晗道,“沒事,你楚爺給你帶的,玩兒吧。漢生,我們
去廚房。”
楚漢生起,神依然疚無比。
暮四合,別院的廚房里干干脆脆切菜剁的聲音、刺啦刺啦燒油炒菜的聲音、劈了啪啦柴禾燃燒的聲音,伴隨著四溢的香氣和
濃郁的油煙味,構了一幅親切而溫馨的人間煙火之景。
秦風在燒火,君默寧在燒菜,楚漢生在切菜,齊晗手里拿個撥浪鼓,咚咚咚地甩出熱烈的聲響,小小的鼻子貪婪地嗅嗅,好香好
香的味道!他家先生學問好,沒想到燒菜也好!什麼時候能像先生一樣呢?齊晗坐在門檻上,地看他家先生一手鍋鏟一手冬
筍,刺啦一下下鍋,一陣大火嚇得他幾乎打滾!好容易安好撲通撲通的小心臟,他看到連火焰都在先生掌控之中!
小齊晗崇拜地跪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居高位的齊晗每每回憶起這一天的場景,都覺得那是他人生中最值得記憶并且在經歷世事艱難之時用來鼓舞
自己的事,蒼茫天道終究公平,總有那麼一次兩次的溫暖,足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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