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默寧躺著，楚漢生坐著，誰也沒有。

縱然到了正月下旬，天氣依舊寒冷。可是較之那堵高墻之所發生的令人心寒膽戰的事，又算得了什麼？

“凌雪果真說齊晗不是的兒子，要他給太子陪葬？”君默寧打破沉默，問道。

楚漢生點頭道：“是的，小丫的消息是這樣傳出來的，還說，這次是……芷蘭出的手。”

君默寧皺眉道：“不是讓安心做的皇妃嗎？瞎摻合什麼？”

“是樓里第一批搭救和教養的孩子，如今高位，爺怎麼好像反倒不相信了？”楚漢生也有多年未見容芷蘭，只記得生得

極，雖流落于草莽，一番教養之后竟是氣韻如蘭。

君默寧嗤之以鼻，“正是因為高位才不想讓知道太多，太太平平過日子不好麼？”

“飲水思源，咱們樓里撒出去的釘子，哪一個不是心心念念著要回來報恩的？”楚漢生的語氣里由衷驕傲，“爺的那些無心之舉，改

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順勢而為罷了，哪里有那麼多算計？”

楚漢生笑。“爺，咱們順勢而為救下來的那位皇子殿下，您打算怎麼辦？”

“照你的說法，齊晗不是凌雪的兒子，而要打死齊晗給太子——也就是皇后的兒子陪葬，”君默寧掰著手指頭計算，“這事本來說

不通，那如果齊旻是凌雪的兒子呢？凌雪臨死前要一把火燒死皇后，是不是覺得是皇后養死了自己的兒子？”

楚漢生點頭下結論，“這麼說齊晗極有可能是皇后的兒子，當時不知怎麼給掉了包。那個齊旻的孩子病死了，凌雪就把氣撒在

齊晗上，恨不得他也死。當知道自己命不長久的時候，打算先把齊晗打死，然后一把火燒了坤寧宮和皇后同歸于盡……”

“最后，秦風把齊晗救了出來；而凌雪的計劃也沒有完全功，火點起來了，人沒燒死。齊慕霖賜了三尺白綾給他，想找那個孩

子的時候，孩子卻不見了。”君默寧接口道，“這不是彩的事，后院宅斗斗到殺人放火，齊慕霖家未齊，國何以能治？又因家

丑不可外揚，所以刑部那幫人本就不知道他們找的是誰，所以即便發現了蛛馬跡也是草草了事。”

頓了頓，君默寧繼續說道：“我哥是翰林學士，定是在齊慕霖的詔里得知了這件事，兩廂一印證，自然水落石出。也正因此，

這件事只有數人知道，至我爹不知道，我哥知道卻不肯說，所以……！”

說到最后，君默寧又開始咬牙切齒起來，“所以齊家，沒一個好東西！”

楚漢生想笑又不敢笑，自家的爺的腦回路，實在是不能以常理揣測。

“那……齊晗……”也是齊家人啊！

“齊晗很可能是齊慕霖的嫡長子，對不對？”君默寧突然審慎了起來，放緩了語速道。

“是。”楚漢生確認。

“去查，不管花多人力力，去把當年的事查清楚，我需要最切實的證據證明這一點！”君默寧強勢地說道。

楚漢生應是，又小心翼翼地問道：“爺，您有什麼打算嗎？”

“哼！”君默寧冷笑道，“當年齊風云病重，在諸皇子之前權衡的時候，是本爺給齊慕霖制造了那麼多機會讓齊風云最后選了他的

，他對我爹還算信任和尊重。現在擺明了他要培養我哥進朝廷，為他的下一任考慮……”

楚漢生咽了咽口水，“您的意思是，下一任的皇帝接著由您選？”

“不可以嗎？”三爺一臉天真。

“原則上……可以。”楚爺，您的哪條原則說可以啊？

三爺氣哼哼道：“他能拖我哥下水，我就不能用他兒子？嫡長子！”

這就是穿越二人組在君三因為了責罰和刺激之后，在尚無任何證據的況下作出的終極決策。

而現在，我們那不知是**率還是遷怒暫時定下了未來的工作方向的小晗兒，正傻傻地坐在臺階上看天。他的燒幾天前就退了，而

自那以后，楚爺就再也沒有出現，也不知道先生的傷怎麼樣了？

他能下床以后，秦風就轉達了楚爺的意思，說是讓他不準出后院一步！其實就是讓他出門，他也不敢的。他的份和這一次的行

為居然讓先生到大師伯的重責！齊晗反反復復地回憶來到別院之后的點點滴滴，每一次想到自己在迷迷糊糊中居然離開的這一

行為，依然覺得像做夢一樣！

他能有命留在這里，是秦風自賣自又挨了一頓板子一頓藤條才求來的機會；他怎麼能忘記風哥哥后那些慘烈的傷痕？來到別

院之后，他先生教導、楚爺疼惜、兩位伯父喜，他怎麼能忘記那些寒夜里的溫暖？

他怎麼就這樣逃離了？！

是因為那個人嗎？

齊晗把腳從臺階上起來，雙手環住，把小小的腦袋埋在雙膝之間，心想：我不是的兒子，那我是誰的兒子？我是不是姓齊？

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又是不是我的父親？

“爺！您怎麼坐在地上，這麼涼！”秦風拿著食盒從桃花林中現，看見臺階上的齊晗，快走幾步道。見他沒有反應，秦風又喚

道，“爺，怎麼了？”

小小的孩子并不做聲，只有消瘦的肩膀微微聳。

“爺！”秦風放下食盒在一邊坐下，扶住小孩的雙肩。

小孩抬起頭，淚流滿面。

“爺……”秦風不知道小孩為什麼突然這麼傷心。

“風哥哥，齊晗是個壞孩子……”小孩的淚幾乎洶涌，他怔怔地著前方，眼神卻無比空。

秦風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該怎樣哄一個只是流淚卻沒有哭聲的孩子。

“過去，打我，我以為自己是個壞孩子，因為我見過那些大叔大嬸的孩子做了壞事才會被打，越壞打得越重。可是我不知道自

己做錯了什麼……后來說我不是他的孩子，我想，我可能不是壞孩子了，打我是因為我不是的孩子……”齊晗的聲音干干

凈凈，卻了一生氣。

秦風呆愣愣的，他理解的是他聽到的意思嗎？

他依然在流淚，淚水打了膝蓋上的衫下擺，“我和風哥哥逃到這里，我想死，風哥哥用命換了我一條命，我卻又害風哥哥挨

了兩次打……我……”

“爺，爺！您別這樣想……”秦風暫時拋下了那個可怕的念頭，他只是擔心小孩再這樣流淚，他的淚就要流干了。

“不！風哥哥！”齊晗突然看著秦風，眼里都是自責、愧疚和絕，“齊晗是壞孩子！齊晗不聽話！齊晗逃跑！齊晗害先生被大師伯

打！齊晗該打！齊晗該死！齊晗……”

一句‘齊晗’，一分絕，齊晗聲嘶力竭地詛咒自己死！曾經的曾經是這個人世不留他，如今的如今，是他不懂得珍惜！

“爺……”秦風心痛如絞，他唯有地抱著這個絕中的孩子，陪著他無語淚流。

楚漢生遠遠地站在樹下，他也聽見了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無助而泣的吶喊，聲聲絕。這樣的孤立無援，仿佛被人世間所有的一

切拋棄，他見過一個同樣的孩子，但是他從不流哪怕一弱。他以舞勺之齡救他出囹圄，爾后走遍天下組建默軍縱橫四海

，他做的最多的是站在船頭遙遠方，淡淡的，靜靜的，吞咽下世間所有的孤寂和。

也許，爺作那個決定，本與齊家無關。

只因為此時的他和那時的他，絕地重逢在一起。

曾經他給自己掙下一片滄海，如今他要送他一片天下。

“晗兒，你先生讓你去前院書房。”楚漢生沉穩的腳步踏出桃花林，看著那個似曾相識的孩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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