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天下》第25章 師徒
承祚十一年夏,江南水患。
上蒼對中州朝的眷顧也終有結束的一日,最近幾年來,天災頻仍,其中尤以水患為甚,而每次水患之后,除了澤國萬里,便是瘟
疫橫行。
道上,行來一白兩黑三匹快馬,每一匹都姿矯健,遠遠看來四蹄生風,如踏云端。
為首一男子騎一匹通純黑的高頭大馬,魁梧的姿充滿了力量,端坐馬上如沉淵峙岳,顧盼之間氣勢卓然,令人而生畏
。
“吁……”男子突然勒住馬韁,后面一黑一白兩匹馬唯其馬首是瞻。其中一匹白馬上騎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年,面如冠玉,形似芝
蘭,著一勁裝白端坐在馬背上,腰板得筆直。見到男子停下,他也毫不猶豫地勒住馬韁。
男子氣勢卓然,看向這個年的目卻是溫和,他指著不遠寫著‘林州’二字的城門說道:“晗兒,咱們今夜便在林州城休息吧。
”
這年正是五年前倉皇逃出皇宮又誤闖君三別院的齊晗,而威武男子正是楚漢生。
年齊晗溫文一笑,如三月里細雨初霽,眉目間盡是和暖,他控住馬韁道:“是,師父。”轉而又對旁邊騎在黑馬上的一個二十來
歲的青年道,“莫鑫哥也累了。”
侍衛莫鑫面容冷峻,對著溫潤明朗的齊晗卻是會不由自主地卸下冷的面。他對二人所說之事并無異議,只恭敬應是。于是三
人再次策馬,朝林州城而去。
林州距離災的江淮地區只有一日路程,師徒三人一路行來陸陸續續見到了一些逃難的災民,所幸人數并不多,林州城便悉數接
納收容了。
時近日暮,三人騎馬在街道上款款而行,江南大雨,主要還是沿河流域災嚴重,對于林州城的商戶來說,并沒有多大的影響
。倒是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看到不論著氣韻都顯出不一般的三人都有些好奇,不免投來些異樣的目。
沒過多久,他們來到一家名“悅來”的酒樓門口,未及下馬,已經有專門守候小廝牽馬執蹬。三人下馬之后在另一個穿戴相同墨
藍短褐的小廝的引領下進大堂。
大堂里正在說著“三英戰呂布”的鼓書,不時引來一陣一陣喝彩的聲音。常來常往的人都知道,“悅來”不是一家酒樓,是很多家酒
樓,幾乎遍布中州朝各座城市,名為“連鎖”。除了不斷有推陳出新的菜式之外,這段子鼓書也是其特之一。每一個聽眾幾乎都
打聽過,到底是誰妙筆生花,能夠寫出這麼多這麼多形形的故事來?只是這個神的寫手始終藏幕后,毫不任何訊息
。
楚漢生直接走到柜面,拿出一枚特質的令牌,掌柜的一看,立刻鄭重其事地親自引領三人來到三樓最高的房間,然后識相地施
禮告退。
下馬以后才真正看出一個人的樣子,五年之后的齊晗早已不是當年瑟、形銷骨立的樣子。他早年虛的子在君默寧高超的醫
調理下已經康復,正常的作息、合理的飲食以及開蒙學理明義之后,整個人如同一株玉樹般枝繁葉茂,生氣。東坡所言,
腹有詩書氣自華,此刻用在其人如玉的齊晗上,當真切。
當年的秦風是看著他家的爺一點點的改變,如今他對君默寧已是死心塌地矢志不渝。
齊晗手腳麻利地幫著莫鑫收拾好行李,看到楚漢生正站在窗前。他示意莫鑫先回去休息,待莫鑫施禮告退之后,走到楚漢生邊
道:“師父,您在看什麼?”他材頎長,竟已有追上其師的架勢。
楚漢生舉目遙日暮時分的天際,雙眉皺,“你看那里的云。”
齊晗定睛一看,看似晴朗的天空上布滿了鉤狀的白云,他吃驚道:“是鉤卷云!”
“看來,還有一場大雨。”
齊晗看著楚漢生道:“師父,我們在江南準備了一切賑災的糧食,應該……不會有事吧……”
楚漢生轉過頭來,看著五年前的春天收的徒弟,眼里是欣的,“這一次賑災,可曾學會了什麼?”
齊晗略有疲憊的臉上掩飾不住喜,連聲音都激昂了些,“師父,晗兒學到的可多了!民以食為天,百姓災,農田盡毀,家人
離散,他們無不為生存而恐慌。這個時候,若有一個主心骨確保他們的溫飽,鼓勵他們做好防災減災和災后重建的各項事宜,便
不會出現大批的難民涌周邊的州鎮,更不會出現殍遍地的慘境。所以這一次,我們事先調劑了大量的糧食和,穩定民心
,才沒有出現大量災民外逃的現象。而且,師父還聯系了半夏叔叔,藥材也已經準備好,天氣炎熱,人或是的尸一旦開始
腐爛,瘟疫便不脛而走,如今預防有當,晗兒相信,一定不會出現這種況了!”
齊晗一口氣說了許多,他從水患一開始就跟著楚漢生東奔西走,與各家糧商談判買糧,搭建數以千計的臨時帳篷,以及堆積如山
的藥材。
一疊一疊的銀票如同白紙一般散出去,很早就了解過一斗米一斤多銀子的齊晗深深地被震撼了!
楚漢生眼里的欣之更是濃郁,他是看著齊晗一步一步長起來的,五年,短短五年的時間,胎換骨。
“可是,師父,我們為什麼要現在離開呢?”齊晗看著窗外越來越集的鉤卷云,擔心道。
楚漢生耐心地說:“賑災畢竟是府的事,我們盡人事,是為了保下數以千計的人命,但不可與朝廷爭民心,你先生教過,很多
事都不需要結果,只要……”
“問心無愧!”齊晗的雙眼亮晶晶的。
楚漢生暢快地笑了笑,道:“昨日就收到消息,朝廷的賑災特使已經到了江南了,剩下的事,就看他的了。”
齊晗點點頭,沒有多問特使的事,既然已經與他們無關,他要做的事還很多,沒有必要去關心額外的事。
看看天,齊晗招呼莫鑫安排晚飯,三人簡單吃過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明天一早,他們還要趕路回京。
天暗下來,天邊傳來沉悶的雷聲。齊晗端著一盆熱水,站在回廊上看了看漆黑如墨的天,在心里嘆了口氣。他輕輕地推
開楚漢生的房門,看見師父果然拄著腦袋在打盹。是該累了啊,一個多月來和那些商人們智斗文斗武斗,還要里里外外安排好所
有的人事。齊晗只恨自己還不夠能力幫助師父,所以,他只能做一些學來的,他認為為徒弟應該做的事。
齊晗放低了腳步,輕輕地將水盆放在地上,蹲跪下來。他抬頭看了看師父,小心翼翼地捧起男子的左腳放在膝蓋上,除去了鞋
,然后把腳輕輕地浸在冷熱適宜的水中……
熱水的刺激一下子驚醒了楚漢生,他睜眼看到蹲跪在地上的齊晗,頓時怒意橫生,抬腳就踹在他的右肩上!
齊晗猝不及防遭重擊,整個人順著肩頭的力道狠狠砸在地上,他呆愣愣地側臥著,抬頭看著滿臉怒意的楚漢生,眼里是遮也遮
不住,容也容不下的疑問和委屈。
看到他這樣,楚漢生更加生氣,一腳踢翻了木盆,盆里滿滿的熱水頓時飛濺開來灑了滿地,離它不遠的齊晗更是渾上下都淋
了。
齊晗這才意識到,向來對他溫溫和和的師父真的生氣了,顧不得渾上下水淋淋的狼狽,慌忙端端正正地跪直了子,仰著臉輕
喚道:“師父……”
“別喚我師父,”楚漢生怒意未消,雙目炯炯地俯視著跪地的年,“我何時讓你做這等自輕自賤的事!”
齊晗鹿眼圓睜,心里的委屈如同災區茫茫漫漫的大水一般洶涌,他極有地梗著脖子說道:“您是師我是徒,晗兒不覺得伺候
您洗腳是自輕自賤的事!”
一個悶雷突然沖破云際,回在蒼茫的天地之間,震得似乎整幢樓都在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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