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漢生被噎得氣都有點不上。是，對于普通的弟子來說，給師父倒個水洗個腳是沒什麼，甚至還是侍師的本分，可是，齊晗是

誰？是他家爺選定的將來要走上那個位置的人！作為現代人，他可以不在意帝王之尊，可是他不能讓這個時代的人對他有任何的

詬病。

齊晗向來溫順乖巧，哪里有過這樣說話的時候，剛才那句話口而出除了因為自己滿腹的委屈之外，也因為對著的是一向疼他

骨的師父，若是換了他家先生，那真是冤死了他也不敢有任何表的。

此刻，看到師父被氣得臉都紅了，他早就悔斷肝腸，毫不猶豫地出右手，狠狠一掌在自己臉上！沾著水的手臉相，發出

一聲清脆響亮的“啪”！似乎還覺不夠，右手未落，左手已經蓄勢而待！

楚漢生心中一，連忙握住他五指繃的左手，才發現這孩子對自己下手真是一點不留力氣，看著他的右邊臉頰以看得見的速度

腫脹起來，指印儼然，鐵漢一般的楚漢生習慣地心疼了，狠狠地將他的手甩在一邊說道：“五年來，我沒舍得你一手指頭

，你就這樣來回報我？！”

齊晗再一次跪直子，不敢再委屈，掌心和臉上火辣辣的疼都不及心中的愧疚，師父向來疼他寵他，他怎麼可以恃寵而驕？

“師父，晗兒頂氣您，該掌的……”齊晗抿抿，鼓著勇氣說道，“可是，晗兒真的不覺得給您洗腳是……是自輕自賤的事……

”

“師父知道你孝順，”楚漢生看著滿地漉漉的狼藉，他還著一只腳踩在地上，無奈道，“只是師父不習慣……”

齊晗紅著眼睛搖頭道：“晗兒知道不是。師父始終把晗兒當皇子是不是？您和先生是不是有一天會把晗兒送回宮里？”

楚漢生無法回答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他習慣直來直往的思維方式，即便有什麼需要籌謀的，那也是他家爺的活兒。像這些年來對

齊晗的教養，雖然齊晗在到了別院之后的第二年就拜了自己為師父，但是他所有的一切學習的方案都是君默寧一手安排和監督的

。包括這次下到江南安排賑災事宜，君默寧機關算盡，目的就是要培養一個合格而且優秀的未來帝王。

因為四年前他和君默寧就已經查清楚，齊晗的確是當今皇后的親生兒子，那麼按照最初的設想，齊晗回宮只是時間和機遇的問題

。

只是，人非草木，楚漢生心中日漸加深的不舍讓兩輩子都是鐵漢屬的漢子，把所有的如父親一般的給予了齊晗。

見他沉默，齊晗似乎印證了心中長久以來的猜測，他無比恐慌地膝行而前抱住楚漢生，求懇道：“師父，晗兒不回去……晗兒不

敢求先生，晗兒求您……別把我送回去……”

楚漢生懊惱又心虛地說道：“誰說要把你送回去？”

齊晗松了手，眼圈已經紅了，“既然不送回去，晗兒永遠只是晗兒，為什麼不能做普通弟子應該做的事？晗兒在江南都看見了

，那些學徒們就是這樣伺候……”

“閉！”楚漢生聲俱厲，“多大的事值得你哭哭啼啼？！你先生何時教你作這般小兒態！自己的功課、給你布置的任務哪一

樣能夠輕輕松松地完？你哪里來的時間力去想這些事？你師父手腳俱全，不需要你伺候！”

楚漢生心中不否認對齊晗皇子份以及未來那至高無上的地位的顧忌，可是在他的心里，是真真切切把齊晗當徒弟、甚至……

兒子，殘留的現代人的思想作祟，他不得這樣封建的禮節，他疼齊晗，是一個……爸爸的疼。試問哪個父親會從伺候的角

度看到自己的孩子給自己洗腳？

齊晗把自己放到塵埃里姿態，讓他心酸又生氣。

齊晗愣愣地跪著，五年了，他師父第一次對他如此嚴厲地訓斥。委屈是真的，疑也是真的，但是長久以來的聽話乖巧讓他立刻

下了這些所有的緒，“師父，您別生氣，晗兒知道錯了，再不敢自輕自賤、不敢掉以輕心了！”

楚漢生剛想說什麼，天際突然又滾過一聲響雷，接著竟是隆隆之聲不斷充斥著天地之間。

“混賬東西！”楚漢生突然臉大變，連鞋都沒穿，沖出房門而去！

齊晗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只覺得自己好像被天外的雷劈中，然后那顆漾漾了許久的心隨著楚漢生用力的關門聲墜

到了谷底。

師父被自己氣走了？！

天地間驟雨如幕，齊晗心頭的悔意驚濤駭浪。

過了并不多久，開門聲響起，侍衛莫鑫進門徑直走到齊晗邊，蹲跪下來說道：“爺，早些休息吧。”

齊晗愣愣地搖頭道：“師父沒有允我起，莫鑫哥，你先去睡吧。”

莫鑫道：“正是楚爺令屬下跟爺說，他有急事出門了，讓爺早些休息，明日雨停之后，屬下與爺一同回京。”

齊晗像是被注了強心劑，抓著莫鑫的袖子問道：“莫鑫哥，師父真是說有事才離開的？”

“是。”莫鑫答得干脆。

齊晗不敢再節外生枝，乖乖起收拾了水盆回到自己房間，一夜無言。

第二天早上，天氣晴好，昨夜的暴雨來勢洶洶去勢卻也匆匆，齊晗和莫鑫聽從楚漢生吩咐策馬回京。這些年來，但凡每一次齊晗

出門辦事，楚漢生都安排了晏天樓里的莫鑫一路照顧和護衛，莫鑫格沉穩斂，武功也好；兼之齊晗待人向來溫和，二人名為

主仆，實如兄弟，齊晗也一向以“莫鑫哥”喚之。

到了京城之后，齊晗與莫鑫分別，自己匆匆回了別院——

囚著丞相府君家三的京郊別院。

誰也沒有想到，當年橫行霸道張牙舞爪的君家三真的被本本分分地囚了八年。他那些紈绔的小伙伴們，自從八年前三被囚

之后，也如同被雷劈醒了似的，一個一個潛心為學、為商、為醫、為武、為善。八年時荏苒倥傯，如今，那些盛極一時的大紈

绔們，了新一代崛起的年們爭相傳頌的對象！

人不輕狂枉年！浪子回頭金不換！

甚至由此一來，家中對于不思進學的弟子們都似乎開明了許多，因為他們相信，連被三踢過的王家小兒子都能夠以弱冠之齡徹

底掌控了戶部和兵部兩個朝廷中樞機構，他們的子弟那些小小的紈绔，實在是上不了臺面的，以后，定然也是可以幡然醒悟的！

至于君三那個紈绔頭子……一直以來，從來沒有人嘲笑君三把自己坑進囹圄這件事……實在是因為那級別太高了點……

別院外的樹木已經參天，五年來，太多太多的人和樹都在長。

齊晗異常練地在看似毫無規律的樹叢間穿梭，移形換影已頗火候，這些年來他外兼修文武同學，若放在京城一干宦子弟

之中恐怕早已鶴立群；只是他跟的人是君默寧這個活了兩輩子的大智若妖的大妖孽，所以，十七歲的齊晗依然不斷地懷疑自己

的智商，進而懷疑自己的人生。

別院的后門如同算好了一般打開，秦風那張穩重了很多的臉出現在門口，見到一臉風塵的齊晗，他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道：“

爺！您回來啦！”

“風哥哥！”齊晗上前招呼，心中的暖意澎湃，他們共歷生死，早已是親人。

“爺走了一個多月，事可還順利？”秦風一邊關門一邊絮絮地問，“楚爺沒一起回來？主子算著時間，您今兒果真就回來了！”

齊晗一聽到那個稱呼就心中發，腦海中迅速回想這些日子以來的點點滴滴。這是這麼些年來已經形的慣思維，在先生面前

回話，每一個字他都要嚼上三遍才敢出口。

“風哥哥，那晗兒就先去書房回話了。”齊晗的笑容有些勉強。

秦風地沒有發現，爺回來了，他心中無比高興。“去吧去吧，主子從早上起就在寫一出什麼‘華山論劍’的話本，指手畫腳的

，還跟我討論讓黃藥師贏還是洪七公贏來著。現在也該寫完了，我先去準備晚飯。”說罷，也不管一臉艷羨的齊晗，三步并作兩

步地去廚房做飯了。

先生其實對誰都很隨和，齊晗抬頭看了看日暮的夕，又低下頭，除了……

書房里，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正伏案筆，齊晗疾走幾步在書房中央跪下，問安道：“先生，晗兒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