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林看著漫天的火愣了足足一分鐘。

直到旁邊警察的警笛把他驚醒，他才握著槍沖過去，冒著熾熱的溫度，喬加的名字在邊，最后還是咽了回去。

車是被人一槍打到油箱才引起的炸，耿偉他們領著人先把能夠到的人先拷上，有兩個跑的比較遠，但是也被警車攔在了半道上。郭林在一堆水泥管道的后面找到了喬加和黑二，兩個人因為被炸波及到，上都有些傷，相比較來說，喬加的傷比較輕。郭林把老高過來，兩個人各自按住一個，分別戴上手銬。

“先打電話，讓消防車和鑒證科的過來，這幾個都押上車，直接回局里。”郭林跟喬加坐一輛車，剩下都是單車單押。

喬加一路上都安靜的出奇，歪著頭就差沒睡著了。郭林也不吭聲，先把人關在審訊室，然后他去找沈軍匯報況。

沈軍看他的臉就知道結果了。

“人沒抓到？”

“人抓了。”

“那就是毒品沒了？”

“嗯……被炸了……”炸那樣的溫度，就算鑒證科能找到痕跡，恐怕也不足以定罪了。

沈軍看郭林一眼：“那你什麼打算？”

“跟黑狗易的，是云南那邊過來的人，我核對了一下，有一個是通緝犯，直接帶電話給云南的同事過來押人吧……至于黑狗這邊的人……”他抬起頭：“放了。”

“放了？”沈軍放下手里的筆，往后靠在椅子上：“你知道為了這次行我們調派了多警力做支援？你這報告估計要寫三天三夜了。”

這點郭林也很清楚，但是目前的況，他沒的選擇：“我們沒有實證，最多只能個非法持有槍支，無論如何黑狗這次的買賣是做不了，我們也不算失敗。”

“郭林。”沈軍笑了一下，只是眼神很冷：“你給我記住，緝毒組只要沒扣到毒品，行就是失敗！”

沒有那麼多可以解釋的東西，他們這里從來就不是一個可以折中的部門。

“明天一早，我要看見報告出現在我桌子上，其他的事，我以后再跟你算。”揮了下手，沈軍示意郭林先出去。

郭林也知道自己這次做的不漂亮，一聲沒吭，他轉出了辦公室。

門外耿偉和老高都在，見他出來的神也猜到沈老大肯定不太高興。

耿偉皺起眉：“你被削了？”

“沒有。”郭林回到位子上把電腦打開，等待開機的時候他把取保候審的申請表拿出來：“你去給除了云南之外的那幾個人辦個手續，然后放人吧。”

耿偉接過來，臉不太好看：“折騰這麼半天，你要放人？”

“沒有實證，留著也不能做什麼。”

他們真正的目標是黑狗和黑狗背后的人，像是黑二1這樣的，抓了也起不到什麼作用。純粹就是個替罪羔羊。

“毒品是被他們炸的，你審都不審？”

“你覺得他們會給我口供？”郭林看著耿偉：“不管怎麼說，這次謝謝你了。”

抓捕的況比他最先預想的要惡劣，這次其實所有人都冒了很大風險。不過郭林這句客氣對耿偉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他把申請表往郭林桌子上一甩：“這是你們自己的事，你們自己說了算。不過你記住了，以后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垃圾活，拖著我！”

做警察的，拼了命抓到人再不得已放了是最窩火的，耿偉從做這行開始就沒到過，這次頭一遭竟然是在郭林這，他心里不痛快是當然的。

老高在旁邊搖搖頭，嘆了口氣：“算了……我去吧……”

郭林道了句謝，對周圍的議論聲充耳不聞，專心致志的開始寫報告。

——沈軍讓他明早，就是今晚本不打算讓他睡了。

喬加被通知說他被放了的時候，并不意外。相比黑二的得意洋洋，罵罵咧咧，喬加要顯得平靜得多。在填完了給他的那一大堆的單子之后，刻意在出門前，從緝毒組辦公室繞了一圈。

就算隔了一層磨砂玻璃，他還是能一眼認出來里面坐著的那個是郭林。

明明其實什麼都看不見。

喬加就是覺得里面的郭林也正在看他。

本來以為，這麼多年下來他縱然沒做過什麼大大惡，但對著警察他們這種人的反應也早就麻木了。今天破天荒頭一遭，喬加竟然有些煩躁。

他出門之后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頭頂上的太，沒搭理后的黑二，咬著牙悶頭就走了。

手機直接扣掉了電池，他現在不想搭理黑狗也不想搭理其他人，就想回家捂著被子好好睡一覺。

這趟折騰，也算是在生死關頭走了一圈。

其實從他爸死之后，這種經歷喬加積累的不。

不到這種槍戰炸的級別，但是要說死里逃生，他都不記得有多回了。

能不缺胳膊不缺的活到現在，一半是靠運氣，一半是靠他的腦子，他還有個弟弟得照顧，真死了倒還沒什麼，要是死不掉落個終殘廢或者在牢里過下半輩子，對他喬加來說，他咽不下這口氣，也絕對不甘心。

所以今天他在把那箱毒品扔進車里的時候，連半秒鐘的猶豫都沒有。

那里頭的分量夠他死十次的，只要被抓著，他絕對不要想。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喬加的人生哲學中，沒有哪一條可以超過這個。

所以，他不覺得對郭林有什麼可抱歉的。

雖然看著那家伙一臉焦急的在火之中找自己的時候，心里有過幾秒鐘的詫異，不過，也就如此而已了。

郭林跟他在不同的世界，他們的目標不同，做事風格不同，所以，都是為了自己而已，誰也不欠誰！

郭林在辦公室寫報告寫到凌晨三點多。

整個局里就剩下他一個人，眼看著外面的天由亮變黑又由黑變亮，郭林在敲完最后一個字之后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也不管對面墻上的提示牌不準煙，徑自出煙來點上，長長的出了口氣。

這次的行雖然不算功，但是過程起碼順利。

可見他選的那兩個人是沒什麼問題的，上次抓蔡強那件事，所有知的人員加一起有十二個，排除掉一些絕對不可能的，現在還剩下七個人。

到底是誰呢……

煙頭的紅在沒有線的辦公室里忽明忽暗，郭林腦子里很多念頭閃過，回憶起當年，回憶起孟哲還在的時候，也回憶起自己第一次到喬加的時候。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喬加，他第一個能反應到的詞是：“不是善茬。”

眼神里那狠勁是想掩飾都掩飾不了的東西。喬加不是個會大事的人，因為他的喜怒幾乎都在臉上掛著，當初行跡敗讓他看見那兩包毒品的時候，喬加除了恐慌之外，眼里的殺氣也是赤的。

但是終究，他也只是有個念頭，卻下不了手。

郭林慢吞吞的著煙，眼睛半瞇的假寐著，對于手機上反復提示的未接來電，選擇無視。

邵琪至今還是不肯死心。

顯然代替孟哲照顧這個理由沒辦法讓接，郭林就算渾張了一百張也沒辦法跟一個從頭到尾拒絕第二種可能的人通。雖然躲避也不是什麼好辦法，但是起碼落個耳子清靜。

做這行的，很多時候都會覺得很累。

不止人累，心也覺得累。

但是要說到底為什麼會做警察，郭林實在想不出什麼特高尚的理由。當時應該是他考試的分數本來也沒太多選擇余地，家里長輩覺得公安大學好，于是他也就無所謂的選了這條路。

然后一路都很順遂，畢業，被要到分局所里，跟著辦了幾個大案子，后來就被借調到了緝毒組，結果結了案沈軍也不放人，他就這麼留了下來。

最初是職責所在，只是警察這兩個字說得多了，看了太多的事，慢慢郭林也就沒辦法再拿出無所謂的態度來看待這份工作了。

既然做了，就好好做。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原則，要麼干脆撒手不管，不然起碼要對得起自己。

桌上的手機又震了一下，郭林依然閉著眼睛出手過來，然后懶洋洋的掃了一眼屏。

這次是短信。

——3碗米線，5個鹵蛋。

他皺了下眉，然后作很快的掐掉煙，關上電腦出門。

天太早，路上連一個人都沒有。郭林走的很小心，停下兩三次留意有沒有人跟著自己或者注意到自己。其實，越是白天越是人多，反而越容易約個地方談事，像現在凌晨的時候，哪怕保持十幾米要跟一個人都不難，反而警覺要比平時高出不。

郭林一路都在留意后依然走的很快，等到了米線店門口的時候，他沒有直接上去，而是靠在旁邊的胡同里掏出煙點上，靜靜的觀察了幾分鐘。

察覺后有人接近的時候，他瞇起眼睛，靜觀其變。

“你膽子幾時變得這麼小了。”

喬加的聲音帶著重的調侃，他看著郭林繃的勁頭也知道自己貿然湊過去肯定得挨揍，而且是白白被打得不到道歉那種。

聽到他的聲音，郭林終于卸下了戒備，他回過頭：“是不是出事了？”

“沒事。”喬加靠在另外一邊的墻上：“睡不著，找你出來聊聊。”

他一點愧疚都沒有，煙點上了用力了好幾口，眼看著對面的警察愣了一下，然后開始了發火的前兆。喬加忍不住笑了一下：“警察同志，你知道你每次發飆之前都會先瞇一下右眼麼？”說完喬加還模仿了一下，然后搖搖頭：“現在這里打個噴嚏都跟打雷一樣，想罵人，你最好改個時間。”

郭林熬了一夜寫報告，本來心也沒多好。喬加那條短信讓他以為是出了什麼況，一路繃著趕過來，結果只不過是找他“聊聊”，他這火就再也不住了。

把喬加往墻上一按，郭林現在要是帶著槍，大概就要抵在喬加腦袋上了，他咬著牙低聲音：“毒品是你炸的！”

“嗯。”

喬加把手往外移了移，防止煙燙到郭林：“就算我不炸陳旋那邊的人也會手。”

“你知不知道我廢了這麼大勁就是要這包？”

“我知道。”

“知道你還這麼做！”

拽著喬加往墻上一撞，郭林聲音低了手勁可沒放輕，喬加后背被撞的生，他皺起眉，一把甩開郭林：“廢話！不炸了難道等著被你們抓現行？你真當我是傻的？”

“主要易人又不是你，你怕什麼？”

“我怕什麼？”喬加覺得郭林特可笑：“那箱子拎在我手里你說我怕什麼？黑狗都沒出現，讓你們抓到黑二有個屁用！”

“你可以指認黑狗。”

“真被抓了，只有可能我認了這玩意兒是我的。”喬加狠狠的了兩口煙然后扔在地上，一臉煩躁：“這里頭的事你比我清楚，我外頭還有個弟弟，郭林，我要是真的認了這箱東西，你還保得住我麼？”這次換他把郭林在墻上：“你還敢跟你上頭說，我是你線人，這事兒跟我無關麼？郭林，你敢麼？！”

郭林看著喬加，一點一點的把喬加的手掰開：“我敢。”

——“你聽清楚了喬加，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