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面前早餐致，無糖酸拌堅果，配上一碟五斑斕的水果蔬菜沙拉，看得人食指大。

譽臻一坐下，云青立馬喊住旁邊的服務生，要了一份八寶粥和灌湯包。

“謝謝。”譽臻笑了笑，把面前疊天鵝形狀的餐巾鋪開，放在自己前。

云青單刀直：“你昨天的事我聽說了。替你出頭的那個就是聶聲馳？”

譽臻起玻璃杯的手一頓，靜靜凝視云青。

早餐時間是半自助，服務生更是上菜迅速，轉眼就把八寶粥與灌湯小籠包放在譽臻面前。

譽臻正要說話，上菜的服務生卻開口，滿臉皆是興雀躍。

“譽經理，昨天真是謝謝你替我說話替我出頭，你沒來之前，我都委屈死了，真想直接辭了算了。”

云青偏頭打量服務生。

譽臻一看，正是昨天被陳太太找茬的服務生。

“在其位謀其職，小事而已，我不護著你們，誰來呢？”譽臻笑著抬腕一看表：“你不是昨天夜班嗎？現在該回去休息了吧？”

服務生點點頭：“等早餐時間過去我就下班。”

服務生臨走時，還不忘抱著托盤，又是重重向譽臻道謝。

云青笑得帶了些孩子氣的得意，“這麼快收攏人心了？還說他們都不服你？”

譽臻垂眼，起調羹在八寶粥中翻攪：“意外的收獲吧。我又不會在京華待很久，他們喜不喜歡我，我不在意。”

“也是。”云青將話題一轉，又問：“那個聶聲馳呢？現在在酒店嗎？”

“去上班了。我等會兒還要上去把總統套間的東西都清一遍……”

“沒問你工作。”云青把手中勺子一撂：“他就是那個聶聲馳？你大學認識的那個？”

譽臻將頭點點：“是他。”

云青并不知道兩人那些細枝末節的過往，只知道譽臻大學時曾有個談了兩年男朋友，略知名姓，也知道兩人收場慘淡，并不多提。

可此時兩人重逢，云青自然來了興趣，有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陣勢。

“原來是這個‘聶’。你當時告訴我的時候，我還有些懷疑，原來真是聶家的孩子。”

云青眉頭一時擰。

“聶家可不是小門小戶，背后枝葉繁茂，你跟他走得近，談，他要是心思不堅定，你可是有苦頭吃的。”

譽臻手上勺子停下，聽著這話，不免失笑，“我的青阿姨，您就別擔這個心了，我跟他不是一類人，不可能的。”

云青努努，半分聽不得這樣的話，當即拍案：“怎麼就直接說不可能了？你的外祖父是譽齊雙，生前在國外芭蕾舞圈子里名頭也是得響的。你父親謝正，雖不是什麼好狗，可外人眼里也是有個人模樣的。”

“聶聲馳雖然是聶家的獨子，可你自己也是這麼大一間酒店的總經理，論能力論學歷論品行論模樣，哪里配不上他？”

“阿姨的意思呢，是這孩子的父母若是像孟叢的父母那樣看你，或是這孩子他自己的品德心思……”

“云阿姨，我跟他真的不可能。”譽臻搖了搖頭，“這兩樣，他都做不到。”

云青一時啞然，不免泄氣，撇撇又說：“你不是告訴過我，他從前對你好的嗎？還幫著你照料你媽媽？”

“嗯。”譽臻夾起一只灌湯包到碟中，用筷子輕輕裂開面皮，“從前是好的。”

從前是好的。

譽臻看著灌湯包里頭的晶瑩湯漸漸外滲，聞著那人香氣，不也問了自己這個問題。

從前聶聲馳對有多好呢？

同居之后的甜都如流水般從眼前過去，細碎周到的照顧皆是，不得不說，聶聲馳是個完的男朋友。

游戲與譽臻？譽臻。

兄弟與譽臻？譽臻。

每一個節日他都記得，每一份禮都稱心妥帖，甚至譽臻在他面前都顯得不太與“朋友”三個字的與溫相襯。

還記得從前剛跟聶聲馳在一起時，他是比花蝴蝶還花蝴蝶，比無腳鳥更無腳鳥。雖然說不搭理旁的孩子，但兄弟邀約是一概不拒。

趙家俊那些大學朋友就不論了，更要的是那幫與他一個大院里長大的。

聶聲馳也帶去見過，不過去了譽臻也只認了人，聊了兩句就安安靜靜當個背景里的漂亮花瓶。

雖然不說，但聶聲馳也看出并不喜歡那樣的聲霓虹，漸漸也就再不帶去。

譽臻并不太拘束他，自己在家里看電影看書，連問也不問他去何消遣，更別說催促他早歸。

有一回獨自窩在家里看恐怖片，屏幕上是刀斧破門，現實中的家門也被猛然打開。

譽臻被嚇得尖，手中捧著的薯片都打翻在茶幾上。

聶聲馳進門就看見背沖著屏幕亮，瑟一團埋頭在沙發里，他連客廳燈都來不及開，三兩步跑過去將抱住，一霎那也忘了之前如何，只溫聲哄著。

發覺是他回來了，從臂彎里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睛在昏暗中看清他面容，手就是把他抱住。

聲音都帶著哭腔：“你怎麼回來了啊？”

那是難得的溫依靠，與平日冷靜自持的譽臻相去甚遠。就是這樣一刻的抱擁讓聶聲馳頗為用。他像安小貓一樣了的頭頂，瞥了一眼屏幕上的畫面，隨手把電影暫停。

他笑得輕松：“一個人在家就敢看恐怖片？”

譽臻靠著他溫熱脖頸，吸了吸鼻子道：“你不在，我還能找別人來陪我看嗎？”

他騰出手來臉頰：“你倒是敢。”

聶聲馳問：“還想繼續看嗎？”

猶豫片刻，甕聲說了句想。

影片又繼續，他與如湯勺重疊一樣窩在沙發里。

譽臻看了半晌才想起什麼，問：“這麼早回來了？今天玩得不高興？”

聶聲馳勾起頭頂的頭發，繞在指間纏了又纏，答：“沒回來陪你高興。”

電影播完時，又聽見聶聲馳說：“多些喊我回來，你開口，我肯定會回來的。”

可后來聶聲馳也沒給譽臻幾次打電話催他回家的機會，等再陪他出門去見那幫親如手足的兄弟，聶聲馳卻早已落了個妻奴的名聲，連場子的經理見了他都調侃一句“好久不見”。

也是后來聶聲馳的好友說了，譽臻才知道，那天聶聲馳麻將牌桌上，起手是一副十三幺，卻是頻頻看手機，失魂落魄地把聽到手的南風打了出去，被人連杠帶糊，只剩一手散牌。

曾經的聶聲馳對，便是這樣的好。

好到就似是蝴蝶不再繞著花海轉，似是無腳鳥甘心停駐在浮木上。

譽臻偏頭向昨天那場風暴的發生地。

凌已經被清掃干凈，看不出半分痕跡。

昨天，也并不是聶聲馳第一次手為擋住直抵眼前的威脅與傷害。

那次聶聲馳載譽臻飛車到醫院后，雖然譽臻對他說出了家事辛，可對他卻仍舊是淡淡的。

見面時問好，只有輕輕一點頭。有公共課時座位也相隔甚遠。課下社團也無半分集。

可有一天，舍友一邊咬著蘋果一邊逛微博時，卻刷到了一條長微博，險些將蘋果塊嗆在嚨里，咳得滿面通紅，卻仍扶著宿舍床架過來，拉著譽臻過去。

舍友半晌說不出話來，譽臻要拍的背，卻被推到電腦前，順著的指尖看電腦屏幕上的文字與圖片。

文字鋒利，劍指商院酒店管理系一個名裴新竹的學生偽造帖子，造謠誹謗譽臻。

那時吧尚未沒落，微博方興未艾。而譽臻兩邊不靠，平日里我行我素，院系里的流言蜚語不聽，更別說網上這些事。

也是舍友譽臻來看，才第一次詳詳細細地把針對的流言看了一遍。

無非是編排軍訓期間與教親昵，又痛罵不聲不響在國慶匯演獨舞搶風頭，暗指賄賂輔導員，手段卑劣。

添油加醋之后，吧里頭是一棟樓跟著一棟樓的謾罵。

又將家世底細全都了出來，鋪天蓋地全都是“小三”，“狐貍”，“私生”這樣的字樣。

譽臻看了倒是一笑：“原來網上這麼熱鬧。”

舍友以為看見了心里難，忙把鼠標奪過去，吐了里的蘋果，咳著解釋：“你看，你看最新的這個帖子，真是大快人心，裴新竹這個賤人！”

種下惡因必有惡果。

發布這些誹謗攻擊帖子的IP都被人翻了出來，順藤瓜，捉到了裴新竹上。

又有人匿名上傳了視頻，容是國慶匯演時的樓道監控，譽臻進洗手間之前被裴新竹攔了下來，一番推搡，最后還把給鎖到了洗手間的隔間里頭，電閘都給撥了才走。

一陣風吹過，評論如草，當即倒戈。

舍友拍手稱快，高興得直跺腳。

“這個裴新竹，我看不慣好久了，之前社團活日的時候，們社團還跟我們社團搶位置來著，自己社團競拍搶不過，還給輔導員打報告給我們穿小鞋。幸好雅曼姐氣，把我們的攤位給搶回來了。”

舍友越說越上頭，忍不住推了譽臻的肩膀一把：“你也是，平時看起來不好欺負一人，怎麼被人關廁所都一聲不吭，學學我們雅曼姐，上去就是給一頓錘。”

譽臻從舍友座位上起來：“這不是栽跟頭了嗎？我解氣了。”

舍友簡直將“恨鐵不鋼”五個字寫在臉上，鼓著臉頰說：“你這是人民群眾替你報的仇，解什麼氣啊！要不是有人把監控放出來，還送到輔導員那里去，你現在還吃著虧呢！”

譽臻點點頭，把舍友拉回的椅子上。可舍友卻還沒有消停，反把的手握住：“雖然嘗到苦頭了，但你最近也得小心，學校里頭沒什麼，你這陣子老回家去看你媽媽，路上要小心。”

舍友把聲音低了，說：“我聽說啊，裴新竹不簡單，在校外玩兒得開著呢，認識很多奇奇怪怪的人，上回回宿舍，有人看見，是坐著一個男人的車回來的，車頭小天使锃亮，下車的時候還……嘖……那開車的也不像好人。”

譽臻直笑：“行啦，這麼玄乎？那我也得去報個班防吧？你們跆拳道社還招不招人？”

舍友一掌拍在譽臻屁上，“信不信，給我滾蛋。”

***

倒底還真讓舍友說中。

那三五個小流氓抄著腕木從暗角落里頭沖出來的時候，譽臻嚇得一瞬怔愣住。

拔要跑，卻又被他們擋住了來路與去路，出手機來報警，還沒按下去，手機就連同挎包被一把扯了過去丟掉。

流氓獰笑著靠近，手上木與掌心敲，發出鈍響。

木揚起，譽臻被人從后絆倒，下意識閉了雙眼，只抬起手來護住頭部。

黑暗之中，棒沒有落到譽臻上，只聽見沉沉一聲在頭頂響起，等譽臻睜眼時，前面幾個人被踹到在地的人就已經利落從地上爬起，罵罵咧咧把年團團圍住。

譽臻爬起來，把摔在一邊的包抓回來，報了警，大聲報出地址，死死盯著面前幾人，一個個把他們貌特征全都喊了出來。

子還沒有揮幾下，小流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扭頭就跑了個沒影。

聶聲馳三兩步跑過來，一把扶住：“沒事吧？哪兒傷著了？”

譽臻一直看著他們跑走，直到他們都消失在小路盡頭，一直繃的肩背這才松了下來。

“沒，沒事。”

聶聲馳的手扶著的手臂，將從頭發到鞋尖看了兩三轉，確認沒有傷口，這才松了口氣。

他低頭，撞上譽臻的一雙眼。

朦朦朧朧，燈下像是有些許霧氣，抬眼也正看著他，如一泓水，他能從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滿滿的，只有他的倒影。

聶聲馳頭上下一滾，低下頭去，一看手上攥著的手機，問：“警察什麼時候來？”

譽臻一口氣松了，忽地發笑。

把手機翻過來，屏幕已經盡碎，哪里還能打得出去電話？

聶聲馳也失笑，手往額頭親昵一拍：“說你什麼好？笨吧，這時候聰明的。聰明吧，被人跟了一路都不知道？”

“被他們跟了一路，還是被你跟了一路？”

聶聲馳有些不好意思：“這不是擔心你。”

“來。”譽臻雙手一翻，把他手臂推開。

聶聲馳登時呼痛：“哎呦！”

“怎麼了？”

譽臻抓住他手腕，把他襯衫袖往上輕輕一捋。即便燈昏暗，也看見他手臂青紫一條痕跡，霎時想起剛剛那手腕的木。

聶聲馳偏頭往路的另一邊一看，說：“家里有冰嗎？給救命恩人賞點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