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發生了什麼呢？

譽臻首先想起的, 是清晨時，是在聶聲馳懷里醒過來的。

窗外是喜鵲鳴啼，十二月都不見寒意。

屋已經有早餐香氣, 咖啡、西多士、灌湯小籠包……

譽臻不肯睜眼, 直到最后是清新的沐浴薄荷香，從背后將攏住。

“還不肯起床啊？”

聶聲馳埋頭在頸窩, 鼻尖著耳后輕輕磨蹭，溫熱，吻也溫熱，從耳后游走到肩頭，往復來回。

呼氣在耳后, 惹得譽臻忍不住脖子，趴在枕頭里直推背后的聶聲馳。

他卻笑起來，掙扎得越厲害，他笑得越歡，變本加厲地往耳朵里吹氣。

譽臻討擾：“行了行了！我起來了, 真的起來了！”

說著手肘就撐住起, 還沒坐起來, 卻又被聶聲馳從后一拉, 直直摔在他懷里，趴在他膛上。

譽臻低頭在他結上咬一口：“鬧著要我起床的是你, 要起來了又把我扯住的又是你。”

聶聲馳但笑不語, 一手扣在腰側, 一手在頸后。

四目閉起，只鼻尖相，輕輕。

他上清爽的薄荷香，混進頸窩若有若無的甜膩。

晨間溫存, 僅是擁抱就足夠人。

譽臻趴在聶聲馳口，聽著他膛中沉沉心跳。他的手掌在頭頂挲，手指順著三千青走。

“不是你昨天讓我務必喊你起床的嗎？說回學校有事？”

譽臻點點頭：“輔導員要我回校一趟，說有些文件要核對。”

聶聲馳低頭在發頂親吻：“什麼文件非得挑周五回？就不能下周一核對？”

譽臻往他懷里鉆了鉆，只笑了起來：“怪我，之前一直拖著，今天是文件的截止日期了，就只是回去走一趟，很快的。”

“周五本來就沒課，還得回去一趟。”聶聲馳仍有不滿，勾起譽臻的下：“你別告訴我你忘了，今天要跟姑姑一起吃午飯的。”

譽臻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湊上去在他下輕輕印下一吻。

“沒有忘記，不是說好了嗎？等會兒你送我回學校之后就去接你姑姑，我自己打車過去就行。用不了多久時間，不會錯過的。”

聶聲馳著下，指尖緩緩施力，不舍放手。

“我還是去接你吧？”

“不用了。”

譽臻說著起，走向帽間。

趟門拉起的一瞬，卻被聶聲馳手攔住。

“我幫你挑服。”

“不要！你再胡鬧，我可就得遲到了！”

推搡也無用，雙臂抱擁，膛也帶著迫將人錮。

背后剛扣上的扣在他指尖又散開。

他聲音低沉帶笑：“遲到就遲到，我接你去，讓姑姑自己打車去餐廳。”

“聶！聲！馳！”

“嗯，我這不是在呢？”

***

聶聲馳的姑姑早年嫁去了國外，難得一次出差回國，只在燕都停留半天，可聶家父母恰巧都不在燕都，只有聶聲馳陪著吃一頓晚飯。

譽臻趕到學校去時原本已經遲了些，逗留時間超出預期，匆匆忙忙打車到約定好的餐廳。

下車時，兜里的手機幾下震，時聶聲馳發過來的消息。

聶聲馳：臻臻，到了告訴我，我下來接你。

譽臻下意識想回復一個“好”過去。

字打出來，自己卻先頓住，忍不住笑了出來。

昨天聶聲馳就千叮嚀萬囑咐過包廂是哪一層的哪一間。不是記不住，可一旦聶聲馳出手過來，還是下意識要握住。

何時變這樣依賴他？

算下來在一起不過剛滿一年，可一切都這麼自然，連譽臻搬出宿舍時，相的舍友都下驚訝落地，直說他們進程也太快。

譽臻自己也覺得仿佛分作兩半，理囂著要拉韁繩，可卻卷挾向前。

一切卻覺得自然而然，似乎本該如此。

牽手就該如此，擁抱就該如此。親吻、關注、、依靠……都該如此。

如若魔法。

譽臻把那個“好”字刪除，直接上樓。

手機放回兜里的時候，又震幾回，一看，是輔導員發來的消息，卻并沒有打開看，直接上樓。

服務生領著到包廂門，里剛好有服務生上菜之后走出來，包廂門打開，卻并未關好。

將推門要進去，門聲帶笑，言語將提及。

“聲馳啊，你對你那小朋友上心啊，住到一起去就算了，你還聯系人給家里人轉院治病了？我說，你可得想清楚了，要真娶進家門來，可有的是苦頭吃。”

應該是聶聲馳的姑姑，話說完，夾著唏噓，哀嘆也好，玩笑也好。

譽臻扶著門把的手停住。

接著有人應聲，是聶聲馳，他的聲音不會聽錯。

他笑著回答，一如往日，帶著漫不經心的戲謔。

“我娶做什麼？白給人當笑話嗎？”

走廊空空，明明是室，卻似有穿堂風呼嘯而過。

里話語未停。

“你清楚就好，謝正就不流，這還是他的私生，你最好是捂嚴實了，別你爸爸知道。平日里你再怎麼皮再怎麼跟父母作對，這些事可不是能開玩笑的。”

他笑聲爽冽，“您這麼一說，我還就真想把譽臻帶到我爸媽跟前去了。您說我爸會氣得頭頂冒煙嗎？我媽估計不會吧，頂多說幾句場面話，暗地里耍手段。”

仿佛語句皆是玩笑，真是一字不當真。

玩笑話自然有應和。

“你適可而止啊！什麼時候分啊？過兩年你就要去英國留學了，今年過年跟我去英國走走？唐家有個小兒，一直在英國上學，跟你同年的，去見見？”

“姑姑！我好不容易把人追到手，新鮮勁兒還沒過呢，說什麼分手啊，多晦氣。您就放寬心，還有兩年呢，到那時候早就膩了分了，著什麼急。”

后有人輕輕在譽臻肩膀一拍。

譽臻猛然轉，抬手就是要把服務生的捂住，手剛出去，卻頓在半空。

服務生被嚇了一跳，后退一步，睜大眼睛瞪著譽臻，手中提著的一壺果差點飛濺出來，將另一只手上的餐巾紙洇。

“別說話。”

譽臻從服務生手中抓走兩張餐巾紙，快步走向出口樓梯。

十二月中旬，風已經冷了個。

跑下餐廳樓梯，一頭撞進室外冷風，面上兩行淚痕驟然冰涼。

果打的餐巾紙沾上淚水，被團一團丟棄進垃圾桶里。

譽臻的手下意識抄進兜，一通翻找卻找不到想要的打火機與煙盒。

雙手都抖，挎包拉鏈也打結一般，拉扯多次才勉強扯開，險些要把包都扯壞。

煙卷夾間，打火機卻失了靈。

多久不曾過煙與打火機，一齊被忘在挎包深，仿佛不曾存在過。

一如這尷尬境。

是自己看不清楚不知道嗎？

也并不是。

出如云泥之別，知道。

聶聲馳秉如何，明白。

與聶聲馳步婚姻白頭偕老，即便是這一刻，想象那畫面，也是天方夜譚不值得。

可為什麼，從他的口中說出來，會這麼讓人絕心痛？

如上了賭桌了癮，不到籌碼輸到盡頭不懂得切之痛。

煙沒有點火，夾在指間。

面前是車水馬龍。

頭頂法國梧桐冬日葉不落盡，仍郁郁青青，迎著正午驕，滲下點點斑，都像是世上最麗迷人的夢境。

兜手機又是一下震。

是聶聲馳的消息。

聶聲馳：到了嗎？我下去等你。

譽臻指尖抖，煙卷被捻斷，打出一個字發過去。

好。

消息發出，落回原先界面，輔導員發來的消息仍躺在列表頂置。

“譽臻，換出國的最終名單已經到學生了。你是個很優秀的學生，這次的換項目本該是你學業上的最優選擇。

“你家里的況老師也清楚，老師也勸過你，但你之前已經參加了斯坦福大學的冬令營，得到了推薦信，老師相信你對這條路是有另外計劃的。可你又突然說因為要照顧母親所以放棄出國，老師覺得這個理由并不是事實，是什麼，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了。

“老師尊重你的選擇，但是老師也還是覺得可惜。你本該有更好的未來。無論如何，祝好。”

冬日風漸料峭，眼睛也被吹得干。

“臻臻！”

話音剛落，背后一個擁抱將包圍，膛寬闊溫暖，雙臂將擁住。

耳畔落下一吻，帶著他溫熱呼吸。

“怎麼這麼久才來？”

譽臻把熄了屏的手機放回兜，轉面向聶聲馳。

從頭頂灑落，穿過厚法國梧桐的樹冠，灑在面前人的上。

他低頭看著，一手將臉旁發撥到耳后固定，他將凝視，瞳仁深深如水，倒影中只有。

眼前這個人，今天早上還將抱在懷中，親昵喚起床，為買來吃的早點，連今日戴的圍巾都是由他挑選，替圍上又細細掖好。

眼前這個人，剛剛才在至親面前把真心展，他并不準備與長長久久地走下去，不過一刻尋歡心，不過為了刺激求征服，的生死禍福從不曾被他記掛在心上。

眼前這個人。

以為從他上得到了許多。

為他放棄了許多許多。

原來都是不值得。

聶聲馳在額頭落下一吻，又將雙手握在手心，指尖冰涼，他捧起來往哈了一口熱氣，用自己溫熱手心挲，為取暖。

“怎麼手這麼涼？”他問，眉頭擰著，一手將領口圍巾往收，“快進去吧，姑姑還說著想見你呢！”

他拉著往走，將從冷風中帶出去，帶進溫暖室。

譽臻的腦海中忽然響起母親曾經那句嘆息—— “臻臻啊，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一個能為你拼命的人，到最后，也會毫不猶豫地把你丟下。”

“聶聲馳。”

“嗯？”

他聞聲停住腳步，轉過來面對，手心仍包裹著的一雙手。

溫度傳遞，他問：“怎麼了？”

譽臻上前一步，踮起腳尖，在他上落一吻。

笑著看向他，一雙眼朦朦朧朧，似是從冷風中帶進來些許霧氣，如一泓水，也他能從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滿滿的，只有他的倒影。

“聶聲馳，我好喜歡你啊。”

這樣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