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毒人》第73章

帝后婚三年, 仍無所出。

當初他們親的時候, 朝臣們安安靜靜,沒有人作妖,究其原因, 并非是不想爭皇位,或者真的這麼平和,坐看姜家獨大。

說白了,也不過是對新皇的姿態看得明白, 知道新皇對那姜家和姜涼蟬的態度有多堅決,他們就算再怎麼鬧,也得不到什麼好罷了。

更可況,新皇應該也是有意讓他們看清楚的。

新皇宣布要迎娶姜家嫡做皇后之后, 姜云庭與他的槍舌戰,看得其他朝臣心驚。

新皇看似總是面上掛著笑意,其實這微笑背后,手腕多強利落, 他們心里都是有數的。

但是姜云庭那個頭小子,就那麼公然跳腳跟他對著干。

最關鍵的是, 新皇不但不怒,還分明一副饒有趣味任由他鬧的模樣。

這是新皇的表態。

至此, 所有眼尖的朝臣,沒有誰不明白的。

這姜家的盛寵,是誰都奪不過去了。

皇后這位子,他就沒預備讓別人坐過。

既然如此, 那新皇要立做皇后,還有誰不長眼,搶著上來爭?

本來就搶不來的東西,非要上去搶一搶,惹得新皇不悅,得不償失,圖個什麼呢?

可是,時過境遷,三年過去了。

皇后還沒生出個一男半的。

許多人的心思,又開始悄悄地了。

圣眷一年,尚是新鮮有趣。

這都三年了,怕是圣上那新鮮勁也過了吧?

龍子未誕,后位不穩啊。

恐怕屬于他們的機會,又來了。

不過,這次他們還是想太多了。

姜涼蟬也有點納悶。

沒有了親就立刻得開始生養的想法,婚后第一年時,其實不是很想生孩子。

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上,覺得自己都沒有準備好。

親第二年,覺得眼下的生活的確是很恣意的,有亦可,沒有亦可。

到了第三年,也開始琢磨這件事了。

按說,沈放對照顧地無微不至。

但凡有點頭疼腦熱的,自己都不當回事,沈放卻比張,非要讓太醫給瞧過拿了藥方,天天老媽子一樣催著,要麼喝藥,要麼遵醫囑修養。

私下問過太醫了,自己的應該沒有問題。

那是什麼原因呢?

姜涼蟬懷疑地看著批完奏折回來正在外袍的沈放,若有所思:“我有一個懷疑。”

沈放不明所以:“嗯?”

姜涼蟬越想越覺得合理,道:“今日母親問我,為什麼還沒喜,我想來想去,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歪著頭,眼睛里水瀲滟,瞅著沈放:“是不是你不行呀?”

沈放沒說話,眉梢輕抬,摘下腰帶上玉佩,咔噠一聲,放在案幾上。

姜涼蟬覺得這樣有點不好,的事,又不是沈放自愿的,再說,就算沒有孩子也沒什麼,不會嫌棄他的,趕補充道:“不行也沒關系,我也不是很喜歡孩子,沒有就沒有罷。你累了吧,要睡了嗎?”

沈放走到床幔邊,一只手撐在床頭,俯

不愧是做了皇上的人,心態特別好。

沈放垂眸看著,徐徐道:“你說的也沒錯,確實是我的錯。”

姜涼蟬微微睜大眼睛,腦中飛快地轉著,思索著怎麼安他。

沈放神誠懇,對上的眼睛,一臉反思:“的確應該是怪我,是我太不努力了。”

姜涼蟬:????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努力掙扎:“……等一下,我不是這麼個意思。”

然而已經晚了。

“愧疚”的沈放已經決定要努力補償了。

被補償得奄奄一息的姜涼蟬用最后的力氣怒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沈放攥住細白的手指,溫地道:“我明白,都是我的錯。怪不得你之前還要送我鹿茸,明天我就讓人去采辦鹿茸,好好補償你,可好?”

姜涼蟬氣到原地暴斃。

有些人,看著人模狗樣的,怎麼就不能做個人呢?

等到姜涼蟬氣鼓鼓地睡了,沈放的頭發,出淺淺的笑意。

第二日,沈放避開姜涼蟬,去找了太醫。

他問太醫:“調養了三年,皇后的如何了?”

太醫垂手道:“回陛下,皇后娘娘這一年來,春脈弦,夏脈勾,秋脈浮,冬脈營,氣脈沖盛,好極。”

沈放又問了幾句,才讓他出去。

親后第一年,姜涼蟬與他說暫時不想生娃的時候,他也很同意。

縱然以的年紀,不姑娘已經開始嫁人生子了,但他總覺得還小,怎麼都覺得不舍得。

他讓太醫暗下給調理,到現在,三年過去了,看自己好像開始著急了。現在他又問過太醫,確定已經完全可以承了,才終于松了口。

時日繼續推移,姜涼蟬對此尚不知

這段時間,有一個小心思,不敢跟任何人說。

過幾日,就是六月初六了。

話本里這一年的六月初六,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如今的現實,除了沈放依然是男主,登基的也依然是沈放之外,別的都與話本中相去甚遠。

甚至連沈放的登基時間,因為和姜云庭、云騎兵的意外加,再加上沈放自己帶兵卓越,運勢又非凡,也生生的從三年苦戰,了一年。

過的這兩年悠閑日子,在話本里,應該是沈放還在與原來的太子、皇上作戰的時間。

而話本里,沈放奪得皇位,然后秋后算賬,將他們家滿門抄斬的那天。

——就是這一年的六月初六。

姜涼蟬心有些復雜,想起話本里的一切,覺得恍若隔世。

的布置了很久,想把這一天過得有意義一點。

可是準備的都沒有派上用場。

早上醒來,就覺得有點頭暈,但也沒當回事。想去后花園再確認一下自己準備好的東西,也沒帶宮,自己往后花園走去。

剛走到半路,一個拐彎的功夫,眼前一花,毫無緣由的就暈倒過去了。

剛剛暈倒沒多久,就有小宮經過,剛好看見,尖起來。

這里離勤政宮很近,皇后暈倒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正在勤政宮理政事的沈放耳朵里。

姜涼蟬也就暈了一小會,意識就恢復了清醒。

還沒睜眼,先聽到了急匆匆的腳步聲。

扭過頭去,看向來人。

見慣了沈放從容的模樣,印象中,幾乎沒有見過他如此著急的時候。

沈放腳步急的跑到面前,蹲下來,急急問:“哪里不舒服?”

姜涼蟬搖搖頭,剛才頭暈了一下,這會也說不出來哪里不得勁,就是有點無力。

沈放面稍微和緩了一點,盡量鎮定道:“別怕,已經宣太醫了,你會沒事的。”

他小心地將抱起來,抱著就往回走。

他的氣息悉而安穩,姜涼蟬在他的臂彎里,嗅著他的氣息,終于從剛才的混中安定了下來。

這一安定,忽然想起來件重要的事。

心里咯噔一下,姜涼蟬畏怯地手,拽了拽他的服。

沈放立刻低頭看,聲音和得不像話:“怎麼了,哪里疼?”

姜涼蟬搖搖頭。

不知道怎麼說,想了一會,慢慢道:“我覺得,我可能是要死了。”

沒想到,六月初六這一天,還是來了。

沈放臉很難看:“閉。”

他腳步加快,抱著姜涼蟬的手臂,用力得讓有點疼。

姜涼蟬沒再說話,心里酸酸的,想著這可能是他最后的擁抱了。

死在他懷里,也好的。

唉。

沈放從說完那兩個字起,就再也沒開口。

可是姜涼蟬被他抱著,能清晰地覺到他的繃和慌

這會看到姜涼蟬不知道想什麼,在他懷里不說話了,沈放又害怕這安安靜靜的樣子,非得跟自己說話,沒話找話:“你去后花園干什麼?”

姜涼蟬本來遮掩了許久想給他個驚喜的,現在也不能再遮掩了,明明白白地道:“我想跟你表白來著。”

與沈放,一直都是心意相通,可是也因為如此,總覺得不必再多說什麼,以至于姜涼蟬發現,自己竟然從來沒有明白的對沈放表過意。

本是打算,在原本應死的這天,對他表白,之后就與過去再無瓜葛。

沈放沉默了一會,啞道:“一會瞧過了太醫,你就原原本本,按照你想的方式,向我表白。”

姜涼蟬難過地道:“好,一會要是還有機會的話。”

沈放又戾氣上涌,臉更難看,腳步陡然又加快了。

太醫早就匆忙趕來,等在這里了。

沈放把姜涼蟬放在床上,等太醫給姜涼蟬號脈的時間里,拳頭在袖子下攥得發白。

太醫把了一次脈。

然后又把了一次脈。

就在姜涼蟬實在忍不住,想要問問是不是已經沒法搶救了的時候,太醫開口了。

太醫轉向沈放,跪下道:“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有喜了。”

沈放和姜涼蟬都震在原地,半晌沒說話,偌大的房間里,只有太醫一遍遍的賀喜聲。

過了一會,姜涼蟬從床幔里探出頭來,小心地問:“我這不是要死了?”

太醫轉向,但不敢抬頭,只叩首道:“皇后娘娘自然洪福齊天,福壽延綿。”

姜涼蟬問:“那我暈倒是……”

太醫道:“皇后娘娘暈倒,也乃是因為孕育初期所致。”

太醫走了。

姜涼蟬又驚又喜,整個人都有點轉不過彎來,轉頭看沈放,這才發現,沈放一直立在床邊,一言不發,他背著,也看不清他的表

姜涼蟬從床上坐起來,手拉拉他服,小聲問:“你怎麼了,我們要有孩子了,你不高興嗎?”

沈放被一拉,像是才從什麼幻境里回過神來一樣,蹲在面前,深深地凝視著

他的聲音似乎有些不穩,努力抑制著,道:“嗯,高興,我很高興。”

姜涼蟬從他這個呆滯的模樣也能看出來,他是高興的。

姜涼蟬也很高興。

剛才還覺得自己搞了烏龍。

現在來看,第一次面對孩子給他們打的招呼,可比沈放表現強多了。

人真的是要比出來的。

姜涼蟬得意地奚落了他幾句。

沈放沒聽見一般,輕輕地的頭,作小心翼翼,像到什麼易碎品。

姜涼蟬笑嘻嘻地抬頭對上他。

沈放眼神得能滴出水來。

他輕輕地道:“你剛才不是說要對我表白嗎?現在,對我表白吧。”

姜涼蟬與他一起這麼多年,早就意識到他的反常了,心里約有數,知道自己剛才暈倒可能嚇到他了。

從床上一躍而下,道:“走,跟我去后花園。”

的腳還沒落地,就又被人接懷抱里。

沈放打橫把抱起來,不贊地低頭看,眉頭皺得死:“剛才太醫不是說了,讓你小心著點,不能跳?”

姜涼蟬開始會到懷孕的妙了。

一天之兩次公主抱。

平時的沈放跟說話,也總是能氣得需要立刻搶救,罕這麼輕聲細語地跟說話。

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母憑子貴嗎?

姜涼蟬得意地蹬了蹬

沈放看:“你踢蹬什麼?老實點。”

姜涼蟬得意道:“你這一看就不懂科學,懷孕了也要科學-運,多走一走。你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地抱著我,我有,能走。”

還很活靈活現地學著他平時嘲諷的模樣,“嘖”了一聲。

沈放眉頭一挑。

他這表有點悉,姜涼蟬開始稍微有點警惕了。

果然,沈放手里雖然格外注意,好好地抱上卻還是不饒人:“哦,那你誤會了。”

角一勾,道:“我只是怕孩子忽然發現,原來他娘有這麼短的小短,萬一他一時興起,隨了你的小短,可不太妙。”

姜涼蟬:……

告辭。

輸還是我輸了。

兩個人一路你來我往的,到了后花園。

后花園花團錦簇的中心,憑空出現了一個被罩起來的大塊頭,看著像是大石頭什麼的。

沈放小心地把姜涼蟬放在地上。

姜涼蟬指揮著后面跟隨來的大將軍沈西把上面罩著的大蓋布拿開。

里面出的,是一個木雕。

雕刻的是一顆心。

心里面,一只豹子懶洋洋地趴著,任由一只蟬坐在它頭上。

這是當初,沈放給寫的信里,其中一封的落款圖。

那是他心里,他們的模樣,也是心里的模樣。

姜涼蟬笑瞇瞇地昂著腦袋,道:“是我親手刻的,如何?”

那顆巨大的心,明明白白的表了的心意。

沈西和后面所有的宮人都覺得。

他們的,讓人容。

姜涼蟬的這份心意,也讓人容。

唯一讓人難過的一點是。

如果說當初沈放畫的那幅畫,是藝品。

那現在的這個雕塑,就是個殘次品。

心意是真的心意。

丑也是真的丑。

沈西他們同地注視著陛下。

沈放溫地凝視著那只蟬,聲音溫地讓人心碎:“嗯,你做的很好看,我喜歡得很。搬回寢宮去,以后就讓孩兒每天都看一看,權且做他的啟蒙。”

沈西和宮人們眼觀鼻口觀心。

又瞎了一個。

未來太子或者公主的審,現在就讓人開始擔憂起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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