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無涯萎了。

師父都萎了，林然還有什麽好說的，當然是老老實實一起萎了。

奚辛看著麵前安靜如的兩隻，滿意地頷首，虛假意地鼓起掌來：“江峰主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虛心決定寫下五千字的檢討，我很高興；阿然姐姐也很好，能把江峰主拉回來坦承認錯誤，這種大義滅親的行為值得表揚。”

江無涯：“...”

林然：“...”

奚辛歪了歪頭：“你們為什麽還不鼓掌？”

林然與江無涯麵麵相覷，在奚惡勢力可怕的迫下，艱難地拍起手。

江無涯：“...謝謝小辛，我這次一定好好寫檢討。”

林然：“...謝謝阿辛，我下次一定還大義滅親。”

話出口的那一刻，林然和江無涯仿佛同時聽到節碎掉的聲音。

奚辛心滿意足：“好啦好啦，都過去了，你們了吧，我已經做好飯了，快來吃飯吧。”

說完，他轉過，腳步輕快地走了。

林然和江無涯邁著僵步慢吞吞跟在後麵，如喪考妣，心如死灰。

林然看著前麵奚辛春風盎然的背影，終於忍不住：“師父，您實話告訴我，阿辛是不是您親兒子啊。”

江無涯一個趔趄，險些沒跌個跟頭：“什麽？！”

“話本裏不都這麽寫。”

林然越想越覺得自己是看破了真相：“您是不是幾百年前有過一場驚世駭俗的，但師娘是個魔道妖，和您立場相對，你們雖然深意重，但礙於正邪殊途，終究不能在一起，最後師娘千辛萬苦為您生下了阿辛，就遠走高飛，您痛不生，從此為所困，劍心大損，沉迷酒…沒有，諸事不理，唯有對阿辛這個虧欠了的兒子滿心愧疚，所以對他萬般遷就，甘願伏低做小，連老父親的尊嚴也拋之腦後了。”

江無涯：“……”

“這種事我見多了。”

林然誠懇說：“師父，您這種都算劇老套的了，真的，完全沒必要瞞我，我還可以給您出出主意，看怎麽能修補一下父子關係。”

隻希偉大的父能奚辛，讓他以後可以幹點間的事兒吧。

江無涯看著林然滿臉認真的樣子，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好半天，江無涯才重新整理好語言，一言以蔽之：“阿然，你想得這麽好，邏輯這麽圓，你怎麽不剛才當著奚辛的麵說。”

林然沉默了，那還用說嗎，當然是怕奚辛毒死。

“你看，你都不敢說吧。”

江無涯長歎一口氣，唏噓滄桑：“所以你說我能給誰當爹，他就差給我當爹了。”

林然：“…”

這個是認同的，奚爸爸是真的很爸爸。

屋裏飄出奚辛嬉笑的聲音：“阿然姐姐～你快來啊～”

林然被這蜘蛛魂的語氣震了震，看著眼前的盤，頓時什麽想法都沒了，有氣無力：“來了。”

林然江無涯無打采走進屋子，瞬間濃濃的飯菜香氣撲鼻而來。

林然江無涯：“…”

奚辛笑瞇瞇看著滿臉生無可的兩隻一點點容煥發，仿佛看見兩隻大小鵪鶉撲棱著翅膀散發出被投喂的乖巧氣息。

最盈的靈草，最強盛的靈，他對著人間界的菜譜一個個配著調料，一天天給家裏嗷嗷待哺的仔喂油水的凰。

大凰吃得滿麵紅，一把年紀的老鹹菜了，再漂亮也隻算個添頭，看著都嫌礙眼。

奚辛眼疼地偏過頭，看見了林然。

但是他的小凰，他親手養大的小凰，灼灼明，連認真飯的樣子都像畫中仙，幹淨好看得不像話。

奚辛眸子彎彎，托著下，一眨不眨凝視著吃得歡快的林然，手過去，輕輕住鬢角一縷垂下的發，慢悠悠地纏在指尖，聲音輕帶笑：“阿然姐姐，好吃嗎？”

林然努力啃著豬蹄，認真點頭：“好吃。”

奚辛笑：“那我明天繼續給阿然姐姐做，姐姐明天想吃什麽？”

林然頓時浮想聯翩，江無涯突然咳了兩聲，放下筷子：“一會兒阿然就得去閉關修煉，等突破築基後期再說吧。”

奚辛眸微暗，笑得不聲：“需要這麽急嗎？”

“兩月後就開萬劍林，停留在築基中期也有些日子，是該突破了。”

江無涯看向林然，難得語重心長：“你實力強些，在萬劍林裏待得越久，選中心儀的劍的幾率越大，這是你一輩子的事，你要做好準備。”

林然點點頭：“好。”

萬仞劍閣的弟子都是要有自己的劍的，日後跟著主們到打怪升級，總不能天天掛著把木劍招搖過市——那不是低調，那是裝過頭了。

奚辛聽痛快地應了，長長的眼睫一下，眼簾遮下一小片晦影。

江無涯很欣。

他是個沒什麽脾氣的師父，也比較寵孩子，平日裏林然花式懶不修煉他也不舍得說；但是從本心來說，看著小徒弟天天糟蹋自己的好資質，他是有點紮心的，現在林然願意去閉關修煉，他當然要鼎力支持。

“你突破築基後期，是不是需要做些準備。”

江無涯像任何一個得知孩子想要好好學習的老父親一樣，碎碎念叨：“得找個安靜的屋子，後山那個石不錯，是我當年親手挖的，裏麵冬暖夏涼，給你墊個團，還應該準備點丹藥...”

“不用了師父，晏師兄給過我丹藥了。”

林然拉住試圖往上出點寶貝的江無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師父那兜從來比臉幹淨，要想給湊丹藥，如果不想去不知峰找掌門打秋風的話，估計隻能下山賣...嗯，賣藝。

畢竟聽說下麵正在嚴打，南風館估計是倒閉了。

江無涯驚訝：“你掌門師叔座下的晏淩？他給你的丹藥？”

“嗯，晏師兄關師弟妹嘛，就送了丹藥給我。”

林然當然不能說重瞳的事，含糊過去，不等江無涯說話，轉頭就向奚辛轉移話題：“對了，阿辛啊，晏師兄不在嗎？”

奚辛正著筷子漫不經心撥弄米粒，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樣子，聞言用眼尾掃了一下，懶洋洋說：“走了。”

“走了？什麽時候走的？”

林然愣了一下，下意識說：“晏師兄不是不告而別的人，他答應了要等，就會等師父回來的，而且我都讓你幫忙招待一下了，他還急著走，別是哪裏出了什麽急況...”

林然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奚辛緩緩側過了臉，微笑看著。

林然：“...”

大概明白了什麽。

奚辛好整以暇：“阿然姐姐，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林然：...那時會以為奚辛能好好招待人家的自己怕不是腦子裏進多了茶吧。

林然張了張，在奚辛水盈盈的明亮目中，最終肩膀頹然耷下來：“...沒有。”

“哈哈哈——”

奚辛突然扶著桌子笑起來，笑得花枝，靡豔瑰麗得不可方。

林然：“…算了，我去修煉了。”

林然實在沒辦法對有這樣一張漂亮臉蛋的熊孩子手，尤其是這熊孩子的真實年紀鬧不好能做爸爸的爸爸，黑著臉站起來：“我去後山修煉了。”

奚辛還在笑，江無涯擺擺手：“去吧，有事師父。”

林然招招手，加快腳步走了。

奚辛看著的背影，臉上荼蘼般的笑容漸漸斂起來，突然冷嗤：“萬劍林又怎樣，你催修煉，還想拿一把龍淵鳴回來不？”

江無涯很淡定：“我不在意拿什麽劍，我隻是想讓有資格拿到一柄喜歡的劍。”

奚辛斜瞥他一眼：“現在倒了嚴師，平時你溺的時候，怎麽不見你說這些冠冕堂皇的鬼話。”

“哪裏冠冕堂皇，當年的我們不也是這樣。”

江無涯訕訕一下，又忍不住反駁：“而且怎麽隻說我，難道你沒慣著嗎？天天跑出去躲懶睡覺，不去上課不練晨劍宗門大比也裝病跑，上次還嚐了我的酒，也沒見你讓寫五千字的檢討啊。”

奚辛慢悠悠撐回下，雪白的襯著紅豔的，語氣輕飄飄的婉魅：“我樂意。”

“...”江無涯頭痛地了額角。

“總之，萬仞劍閣的弟子，一生隻能一次萬劍林，隻能拿一柄自己的劍，是要陪一生的劍。”

江無涯想起了什麽，麵容漸漸沉肅，有那麽一瞬，竟顯得眉目冷峻又漠然。

他默然半響，緩緩笑起來，重新恢複了疏朗灑的神。

他著那輕快離開的背影，目溫又厚重：“小辛，我隻是不想讓有任何憾。”

奚辛沒有說話，狹長的眼微瞇著，半響輕哼一聲。

林然在石周圍設下一圈製，在團盤坐下，把腰間木劍放到旁邊，又把核桃掏出來握在手心，都準備妥當了，才把晏淩送的玉清丹含進裏，瞬間蓬的靈氣自腹中升起，闔眼開始修煉。

是任務者，是為了主角們而來的世界外來者，所以的修為也不需要像這個世界的修士們一樣一點點修煉，而是可以據主角的實力來隨時調整，限製一般是不超過兩級。

比如說，當主楚如瑤的實力是築基後期的時候，的實力就可以比較輕易地升到築基中後期、巔峰、甚至可以達到金丹初期，隻要不超過這個界限，世界就不會排斥...隻是有一點點無關大雅的後癥。

這種寬鬆的條件設置也是為了讓任務者更有實力和力維護劇運轉，而不必把時間都浪費在修煉這種事上。

當然其實想要更高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世界規則對們這些外來者的約束比較延遲，理論上林然一下到元嬰都行，隻要不怕被雷劈，原則上是可以在渣的邊緣左右橫跳

——雖然林然知道的那些試圖橫跳的任務者，基本都已經白給了。

林然的經驗來看，一般都是將修為維持在主下麵一兩級比較合適。

練氣築基金丹元嬰，之前楚如瑤是築基後期，就是築基中期；如今楚如瑤築基巔峰、距離結丹一線之隔，林然於是決定升到築基後期。

自己鹹魚沒關係，到了外麵卻畢竟要代表無峰的臉麵，眾目睽睽去一趟萬劍林，至得撈一把差不多的劍回來才好差。

附在核桃上的天一安靜被握在掌心，看著林然溫和的麵容漸漸被蒸騰的霧靈氣遮住。

的修為一點點攀升，靈氣在經脈中悠然自在地流淌，伴隨著一聲微不可察的輕響，輕而易舉突破了築基後期的壁壘。

天一知道，也同樣可以這樣輕鬆地突破築基巔峰，突破金丹。

隻要想，可以有一萬種方法輕鬆把主和這個世界的任何主角在下麵，為所有人口中不世的奇才、絕代的強者，譽無上的財富和權力、世人慕向往的追逐、萬人敬仰的名甚至更多更多應有盡有的一切。

所有人都有本能的和貪婪，隻是普通人往往被無數條件約束著，而隻能選擇抑和克製，循規蹈矩地生活。

然而對於這些因為“先知”而得以擁有更大權力和選擇權的任務者們，世界的規則對他們的約束太小了，世人趨之若鶩遙不可及的東西往往對他們而言，就像隨意放在路上的、隻蒙著一層薄紗的禮盒，唾手就可以掀開、奪走、占有。

而更可怕的是，那種輕易得來的篤定和強大，會被不明所以的世人狂熱追捧、信仰，奉若神明……時間久了，他們便真的恍惚把自己當了神，仿佛能輕易看穿睥睨所有人的未來，仿佛可以肆意裁決玩弄所有人的命運

——就像它曾經的無數代先主人一樣。

但是林然停下了。

就像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樣，在築基後期，一個不高不低的、不會威脅任何人不會耽誤任何事、中庸得恰到好的水平，自自然然地、理所當然地停下了。

那一刻，天一有些想歎息，又有些想笑。

被、搖，淺嚐、沉淪，同化，墮落，瘋狂、毀滅。

它有過太多太多的主人，看過了太多太多次回，見證過了太多太多曾意氣風發、卻最終無聲隕落的天縱奇才。

但是它知道，這一切的悲劇，都不會在上重複。

它相信著，會是它最後的一任主人，帶它走完這最後一程路。

天一看著緩緩睜開眼，清了清嗓子：“恭喜你功升級，作為你最的統子，我也沒什麽好表示的...要不放一首《回家的》慶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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