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劍來到了集合，在一眾弟子中，一眼就看見了晏淩。

拔的青年側影清瘦，腰懸木劍，半側的臉有著高的鼻梁與雋秀的臉廓，長而的睫總是半垂著，遮住一雙冷淡沉靜的眸子，清清冷冷的，像明月映在山間溪水上一簾安靜的剪影。

在所有人看來，楚如瑤與晏淩很是相像，都是清冷決斷的劍道天才，但是林然知道，他們是不一樣的。

楚如瑤世清白幹淨，所以得以心無旁騖，一心問劍、純粹執拗；但是晏淩，從一開始，就是背負著深重的而來。

他的出，他的脈，他想尋找的母親和一切的真相，始終如雲般在他頭上，會隨著他的每一步前進，越來越近、越來越沉…直到有一天，當他終於手可及的時候，化為可怖的萬鈞雷霆，將他整個也曾輝明的人生炸得天翻地覆、萬劫不複。

林然把木劍掛回腰間，笑著問好：“大師兄、諸位師兄弟好。”

被眾人簇擁的晏淩側過，看見含笑走來的，清淩的目漸漸變得和。

他抿了抿，抿開角微微的笑痕，是不為人知的年心事：“林師妹，你突破了。”

周圍的弟子紛紛好奇地看來。

他們大多都是築基不久的年輕弟子，能有資格進萬劍林，儼然是這一屆弟子中佼佼者，彼此都是識的，現在突然見到這麽一位陌生的年輕，還是築基後期的修為，都有些驚訝，小聲竊竊私語起來。

“這是哪位師姐嗎？”

稍遠的人群中，一個十五六歲的黃衫年悄咪瞅著林然，忍不住問旁邊的師兄：“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師兄回答：“這是林師姐林然，是無峰的親傳弟子。”

宗門中隻有元嬰長老有資格挑選親傳弟子，也因此親傳弟子的份高於門和外門弟子，無論年紀修為，都會被弟子們稱為師兄師姐——當然一般來講，能被元嬰長老們選為親傳弟子的，也都配得上“師兄師姐”的稱號。

黃衫年震驚：“無峰？就是那位無劍主江長老嗎？！”

“正是，不過林師姐為人低調，久居無峰，晨會大比什麽的都不常參加，你們門得晚，沒見過也是尋常。”

師兄說著，有些好笑地問他：“你都沒見過林師姐，倒是一眼就看出是師姐？林師姐也不過十六七歲年紀，算來還和你差不多大，你怎麽不認為是師妹？”

黃衫年下意識搖了搖頭：“怎麽會，當然是師姐！一看就是師姐？”

師兄沒想到他這麽堅定，愣了一下：“為什麽？”

黃衫年看著那正笑著和晏大師兄說話的。

年紀真的不大，臉頰還有一點沒有褪去的嬰兒，五清麗秀，卻也不是那種一見驚豔的絕...手裏甚至還握著倆核桃？

但是上卻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

像清風，像溪流，像明月，又像泛著熠熠溫暖開闊的海麵。

就安靜地存在著，當你不注意時，你的眼睛當然會被其他更絢爛跌宕的風景所吸引，但是當你注意到時，你就會發現，你將再也無法將目從上移開。

黃衫年說不清那是怎樣的覺，但是他就是知道，是不一樣的。

黃衫年喃喃口而出：“林師姐真好看...”

師兄：“哈？”

師兄正想問問這傻孩子是怎麽突然冒出這麽個結論的，就見他神變了變，紅著臉躲到自己後，卻還忍不住探頭去看。

師兄抬起頭，那位林師姐不知何時已經轉過頭來，看著他們莞爾輕笑。

眉目疏朗和，那一笑，讓人恍惚看見春天的桃花在眼前悠悠盛開，細水安然的好。

師兄不由愣了一下，這一刻，他突然有點明白小師弟的了。

這位林師姐真的是...

他耳尖微燙，忙拱手回了一禮，有些憾地注視著林師姐含笑點了點頭，就轉過去，著一個方向。

流虹般的劍劃過，半空中漸漸顯出幾道影。

“是掌門大人。”

“長老們也來了。”

“還有楚師姐...”

雲霞的輝散開，掌門領著一眾長老弟子翩然而至。

林然隨眾人一同拱手彎腰，齊聲：“見過掌門，見過諸位長老。”

闕道子抬了抬手，聲音溫和：“不必多禮。”

萬仞劍閣這一代的掌門闕道子是個看著就溫文爾雅的青年，容貌也是劍閣一脈相承的俊出塵，穿著繡金紋的寬袍劍閣掌門服，負手站在眾人之前，端得的是端正持重、威儀萬千

——如果林然不是親眼見過他拉著江無涯的手絮叨了六個時辰喝酒八百種壞的話，林然會信的。

江無涯喝酒，喝得風雨無阻、百折不撓，那腸胃就跟黑似的，倒多喝多連一聲響都聽不見，隻有那一天，當被闕道子拉著苦口婆心促膝長談之後了，他吐了。

林然第一次見有能給人嘮嗑嘮吐了，還愣是給噬酒江無涯給嘮吐了。

在到衝擊的三觀重塑之後，林然就對闕道子心服口服，深隻有這樣的奇偉男子，才能支撐著萬仞劍閣沒有倒閉，讓劍閣的師兄弟姐妹們暫時不需要靠賣養老婆，維持了市場平衡，給山下怡紅院和南風館等一眾特殊服務產業留下最後一片淨土

——這是真正的功德啊！

“楚師姐。”

“楚師姐上的劍意越來越淩厲了。”

“咦，為什麽侯師姐也在？”

“對啊，侯師姐不是北辰法宗的嗎？怎麽也來…”

“肅靜。”

眾人靜聲屏息，闕道子環視所有弟子，沉聲說：“我萬仞劍閣與北辰法宗世代好，兩宗商議，今次萬劍林開，破例允許一批北辰法宗弟子共同選劍。”

闕道子後，一道高挑火紅的影越眾而出，雙手抱拳，聲音豔明麗：“北辰法宗侯曼娥，代北辰法宗向劍閣諸師兄弟們問好。”

眾弟子瞬間嘩然。

林然被低竊的私語聲從回憶中醒來，抬頭看去，在闕道子後看見了主楚如瑤和...惡毒配侯曼娥？

楚如瑤還是一如往昔的冰雪人，清清冷冷站在那裏，而邊侯曼娥就變化大了。

不再像以前穿著紋滿華麗繡紋的白，而是換了一灼眼的紅，角和袖口滿繡著繁複的火焰花紋，額前懸著掐金的鏤空額飾，中間嵌著的剔純淨的紅寶石折出明亮的彩，更襯得雪白容貌傾城，此時一雙眸含笑向眾人，整個人如燃燒的火焰般明豔照人。

“這...這是侯師姐？”

所有人都看愣了。

有弟子們小聲咂舌：“以前隻覺得侯師姐縱跋扈，第一次發現這麽好看...”

“就是，侯師姐與楚師姐站在一起，風各異，竟然都難分高下呢。”

“...而且侯師姐也沒有很跋扈，之前侯師姐險些傷了楚師姐，領了三十劍鞭後，淌著一路的去向楚師姐負荊請罪，可見侯師姐品其實很好的。”

“說的是啊，聽說是江劍主救了侯師姐，後來侯師姐蘇醒後，第一時間去無峰道謝，獻上一顆可遇不可求的七轉回魂丹和無數珍貴謝禮，江劍主不要，就長跪不起，連掌門都讚知恩圖報。”

周圍嘈切的議論聲不斷耳，林然遙遙著紅似火的侯曼娥，整個人都震了震。

改過自新，浴火重生，扭轉局勢，絕亮相...

天一驚呼：“臥槽！艾莉是你嗎？！”

林然：“……”

林然很想不信，但是這劇...這走向...這迷之悉的...

“天一。”

林然艱難說：“我，我有一種不詳的預。”

“淡定，淡定。”

天一已經重新冷靜下來，冷靜得像倆二兩半還有包漿的核桃：“不就是穿越的重生的鑽書的搞漫畫的，小場麵，完全小場麵。”

林然：“...”

天一語氣莫名滄桑：“你先搞清楚是哪種吧，瑪麗蘇的搞爭霸的慢熱種田還是退婚逆襲流，如果是海棠市那種的那就更得重點對待了，萬一搞出個脖子以下多人運鬧不好就得被嚴打——畢竟聽說現在上麵查得嚴。”

林然：“...”

“林師姐。”

俏中不乏英氣的聲突然響起，麵前不知何時站過來的紅出明的笑容，當著周圍許多弟子的麵，拱手深深鞠躬，姿態無比鄭重謙卑：

“林師姐，謝謝您救了曼娥的命，之前您在閉關，曼娥不能親自道謝，現下終於能了卻一樁心事，以後您但凡有所需，盡管來找曼娥，曼娥必然盡心盡力為您達所願。”

周圍弟子們聞言微微，口稱讚：

“原來林師姐也救過侯師姐。”

“侯師姐許的承諾好重。”

“救命之恩，湧泉相報，侯師姐人品貴重啊...”

連那邊長老們都低低讚了幾句，闕道子也輕輕頷首，麵欣。

隻有林然旁邊的晏淩，看見侯曼娥眼底閃過的一抹喜，微微皺眉。

聽著周圍的稱許聲，侯曼娥角沒克製住地翹起，不慎流出些許得意，眼底也燃燒出更強烈的信心和野心。

這才隻是一個開始，要扭轉自己的境，要“侯曼娥”以嶄新的姿態重新開始。

“林師...”

侯曼娥抬頭正要再接再厲，卻發現對麵的林然完全沒有像想象中的、或是無措或是欣或是嫉妒地看著。

恰恰相反，這位林師姐看的眼神格外的複雜，像是...悲傷？

嗯？悲傷？

侯曼娥下心頭的詫異，展現出更開朗明豔的微笑：“林...”

“其他的就不用了。”

林然打斷侯曼娥，住自己的一顆核桃，鄭重遞給：“如果你想謝我，能不能麻煩你握一下這顆核桃。”

這...這沒按套路來啊？

侯曼娥呆了呆：“啊？”

“其實我是個很迷信的人，一直在找我的有緣人，這不是普通的核桃，這是我特製的核桃法，隻有和我有緣的人才能讓它變，越有緣，它越紅，我就越開心。”

林然誠懇地請求：“所以，可以幫我握一下核桃嗎？”

侯曼娥：“...”

侯曼娥遲疑了一下，諒林然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搞謀，樂於展現自己的友善和慷慨，一口應道：“當然！隻要林師姐開心，我責無旁貸！”

說著，爽快地握住核桃。

林然盯著核桃。

眾人好奇盯著核桃。

三秒後，眾目睽睽之下，淺褐的核桃，黑了。

核桃，它，黑了。

林然：“...”

眾人：“咦咦咦？”

侯曼娥疑：“林師姐，它黑了，是什麽意思啊？”

林然想笑，但是不爭氣的口水從眼角流下來。

“紅到發黑，就是有緣到了極點，妙不可言的境界啊。”

林然握住侯曼娥的手，哭得像個八百斤的孩子：“太開心了，真的，我竟然能遇到你，這麽多人我就偏偏遇上你這樣兒的...老天啊！你開心死我吧——”

————

夜幕低垂，萬籟俱寂，溫涼如水的月過紙窗，灑在桌邊纖瘦的人影上。

搖曳昏黃的燭照亮年妖慵懶的側臉，他著纖薄的桃花瓣，對著跳躍的燭芯，一片一片，把落下的桃瓣重新拚一朵盛開的桃花。

奚辛盯著那栩栩如生的桃花，冷不丁開口：“算算時候，應該已經進萬劍林了。”

不遠的榻上，斜倚著枕榻正執卷看書的江無涯放下書卷，掐了掐額心，歎口氣：“小辛，阿然已經長大了。”

孩子大了，就像羽翼長滿的雛鷹，總要讓出去飛翔的。

他也不舍得離開，不舍得出去苦，但是他更不舍得把圈在這裏，渾渾噩噩一輩子。

奚辛眼簾微垂，指尖在拚湊好的桃花芯輕輕一點，已經漸漸蒼白的花瓣瞬間被染豔麗的深，豔蓬不可方。

奚辛著那朵重生的桃花，慢悠悠道：“我養大的小凰，再如何長大，也是我的小凰。”

話其實是尋常的話，隻是那一句“我的”，在他輕飄飄的嗓音中，總顯得別有意味。

江無涯察覺出些許異樣，不由皺眉，語氣微帶警告：“小辛！”

“是我的…”

奚辛似笑非笑斜看江無涯一眼，眸詭魅流轉，倏然一笑：“…當然，也可以是你的…我們一起，不是就皆大歡喜嗎，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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