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還有一周多的時間就要到中秋，孟新堂還沒琢磨出要給沈識檐什麼禮。這天孟新初剛好回家來拿東西，孟新堂靠在門口看著翻翻找找，把本來整齊的房間一點一點翻，忽然開口問：“生日禮的話，送什麼好？”

說完，又覺得命題不夠明確，補充道：“是喜歡的人。”

孟新初的里叼著一冰，聽到這話硌了牙，冰得臉擰了一團，但沒顧得上哀號和心疼自己，就已經彈了起來：“什麼喜歡的人？”

“我喜歡的人，”孟新堂說，“我們剛剛在一起。”

“我靠！”孟新初道，“什麼時候蹦出來個你喜歡的人？我怎麼不知道？”

孟新堂皺了皺眉，覺得“蹦”這個字實在不大適合沈識檐。

他怕孟新初要驚奇太久，便又立刻追問了一句有什麼建議，盤算著起碼把話題暫時拉回正軌。

“啊，生日禮啊……當然是送喜歡的，如果有什麼好的話當然是送和好相關的。沒有什麼好的話可以送套好的護品，不挑人，或者送彩妝的東西啊，比如一打口紅，你給拿口紅搭個小房子，保準喜歡……”

喜歡的東西嗎？孟新堂聽了，冒出的第一個念頭是琴，可是這東西他不懂，就算是有錢也不知道該買去哪兒買，買什麼樣的。

“等一下，”一旁的孟新初已經回過神來，跑過來著孟新堂的胳膊問，“你還沒說跟誰在一起了，照片呢？快讓我看看我未來嫂子長什麼樣。”

“不是嫂子。”孟新堂立刻很認真地糾正。

孟新初卻會錯了意：“這不早晚的事嗎。可以啊哥，我本來還為你說要孤獨終老傷心了好一陣呢，你這悄聲干大事啊！”

孟新堂心知已經沒辦法從孟新初這里得到什麼有價值的建議了，再聊下去也只有被八卦的份。他按了按孟新初的腦袋：“找你的東西吧。”

一直在思考沈識檐還喜歡什麼，轉出門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早上刷牙時的戲曲聲。

孟新堂忙活了一周，還托了兩個朋友幫忙找元件、借廠子，終于在中秋節前兩天把生日禮弄好了。他給沈識檐打了個電話，詢問他中秋那天是否有什麼安排。沈識檐說要值班，到晚上七點鐘。

“那我去接你，我們晚上一起過節？”孟新堂輕輕了桌上的東西，“我來做飯。”

“好。”沈識檐語中帶笑。

隔天，孟新堂就收到了一件同城快遞，快遞的紙袋里干凈利落地躺了一枚鑰匙，寄件人，沈識檐。

“你沒事的話可以早點去準備，”沈識檐在電話那邊停頓了片刻，接著說，“平時沒事的話也可以去。”

孟新堂著那枚鑰匙，不知道說什麼好。心里太熨帖了，舒服到他最后不自地嘆了聲氣，說：“什麼時候我也得把你領家來認個門兒。”

隔著電話，他都能想象出沈識檐這會兒大笑的樣子。

中秋當天，孟新堂早早就到了沈識檐家，開門的時候他突然有種奇妙的覺，好像這不單單是一個開鎖的作，而更像是一個儀式，開啟了他后半生的樣子。想到這，他鬼使神差地從鑰匙上撤下手，撣了撣袖，才擰開了那扇門。

院里的花還艷地開著，按照沈識檐的吩咐，孟新堂搬了兩盆花到花房。他現在已經識了不花，反正時間還早，他干脆一盆一盆地對著花名，研究著花。看到秋海棠的時候，他不自覺地笑了笑。好像這一院子的花，屬這幾盆海棠開得好。

真的是歲歲照海棠。

把需要提前準備的食材全部打理好，又用小火燜上一鍋小鯽魚，孟新堂開始簡單地收拾屋子和院子。沈識檐家有一間專門用來放琴的屋子，掃地的時候孟新堂打開了房門，看了一圈又輕輕合上，沒進去。

把院子也打掃干凈，孟新堂看了看時間，將廚房的火滅了出了門。

難得的花好月圓夜，街上要比平日出更多的溫。孟新堂出來得早，所以車開得并不快。思念的緒是在等最后一個紅燈時突然泛濫了起來，或許是因為看到了醫院的大樓，或許只是因為看到前方穿馬路的行人，拎了一盒月餅。

將車子停在了醫院對面，孟新堂下車，點了一支煙，剛剛要完時，便看到沈識檐的影出現在了對面。

孟新堂攆滅了煙。

醫院門口的路不寬敞，且來來往往的行人很多，所以過往的車速度都不快。孟新堂看到沈識檐朝自己笑了，接著左右看了看，繞過一輛幾乎已經要停下來的車過馬路。車燈的打在他的上，與暗的對比很強烈，猶如孟新堂眼中的世界。

“等很久了嗎？”

孟新堂搖頭：“一支煙而已。”

確立關系后的第二次見面，沒有擁抱也沒有親吻，只是兩人在上車后放了一首歌，各自嘆了一句，今天的月亮真的很圓很大。

沈識檐放下了車窗，夜風吹得他頭發飄，其實真的沒什麼，可孟新堂卻總想看。

趕上了一陣小堵車，到家時已經是七點半，孟新堂用了半個小時的時間把所有的菜都炒好，端上了桌。沈識檐拿著一瓶紅酒進來，說晚上喝這個吧。

“今天不喝老顧的了？”

“他讓我在家的時候去拿來著，我給忘了。這會兒他閨兒子都在，還有后一輩的，難得一家聚齊，就不去打擾人家了。”

沈識檐說完，才注意到桌子上有一個生日蛋糕。視線仿佛定在了那里，他有點不能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

留意到他的目，孟新堂從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個盒子，走到他前:“生日快樂。”

沈識檐看了看桌面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東西，忽地笑了：“你怎麼知道？”

他自小在家都是過歷生日，但從沒和別人提起過，知道的人也很，就連他以前的同學們，都是在他歷生日那天送祝福。

“里面的那幅畫上，有你母親的題字。”孟新堂輕聲說。

沈識檐這才想起來，今年他30歲，里屋掛的，是他十歲時，母親的畫作。

孟新堂的禮裝在一個白盒子里，還打了一個很漂亮的蝴蝶結。沈識檐垂眼欣賞了一會兒，才慢慢拽著一面的帶抻開那個蝴蝶結，作很輕很小心。

“想了很久要送你什麼，琴我實在不會挑，也沒有門路，所以就送你一個這個，”孟新堂輕咳一聲，“不值什麼錢，但是我自己做的，收音和音響效果都還不錯。”

看清了盒子里的東西，沈識檐徹底怔住。里面躺著的是一臺收音機，銀的金屬外殼，很小巧。

沈識檐家里那臺收音機已經有些年頭，那天早上孟新堂見他聽，便說好像現在的人都不太聽收音機了。沈識檐當時笑了一聲，說：“是我父母曾經的習慣，小時候跟著他們聽慣了，我就也一直保留了下來。”

孟新堂當時就想起，早前在琴行的時候，沈識檐對著那臺致的唱片機說：“還是摁一下播放鍵省事。”

東西用久了，便不好用了。那臺收音機的雜音變得有些多，高頻也不足。孟新堂知道沈識檐堅持著用是一種紀念，沒有要他換掉的意思，只是想著，或許他也可以偶爾聽聽自己這個，讓過去和現在并存。

沈識檐了那臺一看就凝了很多心的收音機，拿在手里擺弄了兩下，摁了播放鍵。只聽了兩秒鐘，就笑了出來。

“你這個的效果不止是‘還不錯’吧？這樣的收音機，市面上可買不到。”沈識檐調到了常聽的晚間音樂頻道，不住說，“我很喜歡，謝謝孟工程師。”

孟新堂這才放下心來。

“你是怎麼做到，讓一個收音機能達到這種音質的？像唱片機一樣。”

“考慮特殊用戶需求，做了一些優化。”孟新堂笑著說，“其實并不難，只是市面上的收音機，用戶只需要它是一個收音機，所以沒必要以本換取音質。”

“特殊用戶嗎？”沈識檐笑著重復。

孟新堂點了點頭：“永久包售后，還包升級。”

沈識檐一直笑著盯著他，孟新堂與他對視半晌，也笑了，問：“怎麼了？”

這個人會留意自己的一切，并且總能確地知道什麼是自己在意的。沈識檐覺得心里有點，又得一塌糊涂。

“沒事，”他搖頭，關掉了手中的收音機，“就是覺得你這樣的男朋友，到即賺到。”

孟新堂第一次聽到沈識檐這樣稱呼自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男朋友”這三個字會讓他的心頭多跳了一下。

覺很好，是從未有過的好。

孟新堂堅持要給沈識檐點蠟燭，吹滅那兩簇火時，沈識檐離得太近，被飄出的一縷煙熏得眨了眼。他了眼睛，手摘下了其中一：“我好像很多年沒吹蠟燭了。”

人長大了以后，很多事就懶得做了，也不想做了。沈識檐上一次吹蠟燭的時候，父母在，許言午也在，后來的生日有時許言午給他買個蛋糕，他也不讓再蠟燭，覺得吹起來也沒有什麼趣，再到了后來，干脆懶得連生日都不過了。

想到那個還在別扭的許言午，沈識檐忍不住笑著出了手機：“你知道言午送了我什麼生日禮嗎？”

“什麼？”

沈識檐笑瞇瞇地沒說話，把手機遞到了孟新堂的眼前。

屏幕上顯示的是三條短消息，都是許言午轉發給沈識檐的已功幫他購買課程的通知——一個跆拳道班，一個散打班，還有一個拳擊班。沈識檐難得發了個哭泣的萌表，配字，“大爺，饒了我吧。”

孟新堂笑得直搖頭：“他真是有心了。”

“這份心真的太重了，我真消不了。”他可是一休息基本就不會出胡同兒的人。

孟新堂這回卻不站在他這邊了：“我覺得可以學一學，不過這三個班對你來說實用還不是很強，我給你找個人教教你自我保護。”

沈識檐抿了抿，雙手合十：“求你們給我留個在家睡覺的時間吧。”

兩個人快吃飽的時候，院子的門忽然被敲響，而且沒等他們應聲，院門就已經被推開。

“識檐哥哥。”

一個清脆的聲，喚了這麼一句。

沈識檐向后仰了仰子，朝院子里看去，看清來人后答了一聲：“陳念啊。”

“你們在吃飯嗎？”

“嗯。”

進屋的是個小姑娘，十五六歲的樣子，手里拎了一個點心匣子，兩瓶酒，還有一盞紅燈籠。

“這是爺爺讓我給你帶的酒和月餅，月餅都是挑的豆沙餡的，”小姑娘把匣子和酒放到桌上，又舉了舉手里的紅燈籠，“還有爺爺剛做的燈籠，我幫你掛在門口？”

孟新堂起：“我來幫你。”

“先別忙，我給你們介紹介紹。” 沈識檐看了看孟新堂，說，“這是老顧的孫，顧陳念。陳念，這是我朋友，孟新堂。”

“哥哥好。”顧陳念很乖地打招呼。

“你好。”孟新堂走了出去，問，“燈籠要掛在哪里？”

沈識檐沒跟著出去，而是坐下來，看著兩個人一面流著燈籠懸掛的位置一面上手。

“吃飯了嗎？”掛好燈籠，沈識檐問顧陳念。

“吃了，”顧陳念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努了努，“今天我有個嬸嬸一家也過來了，人太多了，真的好好吵，我過來躲一會兒。我待一小會兒就走，不會打擾你們很久。”

“不打擾，我們正好快吃完了。”沈識檐把蛋糕拉過來，側頭問陳念，“怕胖麼？要吃多大塊？”

顧陳念愣了一下：“誰過生日啊？”

“我。”

“啊？我都不知道。”顧陳念垮了臉，“沒準備禮啊。”

“我都多大歲數了，還要什麼禮。”雖是這麼說著，沈識檐卻挑了孟新堂一眼。

孟新堂回他一個輕笑，抬起手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