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驚掠琵琶聲》第三十三章 番外 (2)

孟新堂真的是一步三回頭地在同這個人告別。

喬蔚生于淮南,有山有水,的確是個休假的好地方。于是孟新堂和沈識檐在十月二號出發,去了安徽。

舅爺家住的還是老房子,翻修過,但格局和韻味都還留著。乘車從車站過去的時候,孟新堂就同沈識檐說他一定會喜歡,果然,沈識檐邁進那高高的門坎,不住仰頭看了好幾眼。

徽派的建筑和北京的四合院大不一樣,多的是青瓦雕磚,彷佛建筑本就帶著煙雨濛濛的氣質,猶如水墨圖。

“喜歡?”并肩往里走,孟新堂偏頭詢問。

沈識檐輕輕點頭頭,小聲道:“很好看。”

舅爺的狀態比孟新堂想象中要好很多,盡管老人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但并沒有多傷心畏懼的緒,見著他們,還笑著問在這個季節,這邊的氣候是不是比北京要舒服。

“舒服,北京現在天氣特別干。”孟新堂指了指,“前兩天一直在起皮。”

舅爺挑挑眉,扶著拐杖笑了:“有水的地方都舒服。哦,對了,出了門左拐一直走,盡頭有個池塘,你們來都來了,就當玩,可以過去轉轉。”

孟新堂笑著應下來,接下來,便詢問了舅爺的

“沒什麼,你說,人活一輩子,活多歲算是不冤枉啊,我還真沒覺得得這個病有什麼,早晚都要走的,我都這麼大年紀了,早就是活一天算一天了。就像醫生說的,保持心好就行了。”

“那倒是,心好是很重要,”孟新堂抬手,坐在旁的沈識檐,“對了,舅爺,識檐就是醫生,您要是哪里不舒坦什麼的,可以跟他說。”

“心不好也可以跟我說,”沈識檐連忙補充,“我特別喜歡和人聊天。”

舅爺笑了幾聲,連連說“好”。目在孟新堂和沈檐臉上來回溜了幾遍,舅爺笑得有些靦腆:“你媽媽就聰明,你們兩個小的也聰明,現在見著你朋友,我發現你們這些書讀得好的人,好像天生就不一樣。渾上下著一文質彬彬的勁。”

并排坐著的兩個人都是搖搖頭,舅爺卻不給他們什麼辯駁的機會,忽然想起什麼似地間:“哎,小沈有沒有家呀?”

兩人對視了一眼,沈識檐笑著說:“還沒有。”

他們個人的事并沒有告訴太多的人,本來和其他親戚的聯系也不算多,很多事并沒有必要都代清楚。舅爺催促了幾句趕結婚之類的,孟新堂和沈識檐均是耐心地應著,沒有解釋或爭辯。

送舅爺去屋里歇下后,兩個人慢悠悠地出了門,順著小路往池塘走。沈識檐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南方的小鄉村,看什麼都覺得很有趣。

“誒,竹子。”沈識檐停下來,用手指指著那一片拔的東西,“我還是第一次在路邊看見這麼多竹子。”

“之前沒見過嗎?北京有的地方也有竹林吧。”

“沒怎麼見過,”帶著手指的比劃,沈識檐認真地說,“北京有也不一樣,比如在公園里有一片,和這種挨著房子長了一片是不一樣的覺。”

孟新堂饒有興致地探尋:“怎麼說?”

“這種場景就好像……”沈識檐輕蹙起眉,想了想,卻沒尋到什麼好的描述方式,“說不清楚,就是覺得,竹子和村子聯系在一起,和竹子和公園聯系在一起,覺上要差很多。就是……這種景才像是小時候語文課本里寫的那種什麼窗邊翠竹之類的,才是和人有關系的。”

“小時候?”聞言,孟新堂立時想笑,“我們都這麼老了嗎?”

路窄,兩人改為一前一后走著。

“可不是麼,”沈識檐正要算算離自己高考有多年了,瞥見前面的孟新堂的姿勢,沒忍住,笑了出來。他出手,一面去拉孟新堂的手,一面說:“又背著手走,你現在太像一個來遛彎的老大爺了。”

孟新堂在被他拽住手時就笑著回頭,本來想回句什麼,但回頭的一剎,正好看到一張被照笑了的臉,孟新堂便又沒了聲音。

因為在看那背后的雙手,沈識檐的視線是微微垂著的,再被這麼一打,孟新堂忽然想到了他們初見的那一天。琵琶曲彷佛還能清晰地回響在耳邊,那個場面,孟新堂在夢里再回顧,都還是會立刻心

怎麼也不會想到,第一眼見著就覺得驚艷的人,會為一輩子陪在自己側的人。

見他有些愣神,沈識檐沒松開,就著這個姿勢靠近了他,問:“怎麼了?”

孟新堂沒有立刻答話,而是出自己的手臂,而后回握了沈識檐的手。

“沒事,就是看你好看。”

孟工程師也會說這種話?沈識檐還沒回過味來,就已經被牽著走出了好遠。直到幾聲狗,沈識檐回過神來,才突然意識到此刻的不妥。

“哎?”沈識檐看了看周圍,把手往回,“街上,有人呢。”

孟新堂側過頭,擺出的又是沈識檐最喜歡的那種淡笑,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讓人看著就心安。

“沒關系。”

兩個人一直牽著手走到了池塘邊,十月初,一對掌心卻都有了汗。

剛好趕上太正要下山,此刻的小池塘,大概要比平時更一些。有幾個當地的村民在池中央彎腰撈著什麼,沈識檐左晃右晃地看了看,沒看清。

見他躍躍試想要下水,孟新堂趕出聲制止:“現在的水已經涼了,你冒才好沒多久,不要下去了。”

“沒事的吧,”沈識檐蹲下,用手試了試水溫,然后挑挑眉,仰著頭試探道,“好像也不是很涼?除了特別小的時候,我就沒進過這種池塘了,隔著水就能看到石頭,你看,還有小蝦。”

拿他沒辦法,孟新堂同他對視了半晌,無奈地點頭:“那你下去踩踩,驗一下就上來。”

得了這句允許,沈識檐立馬了鞋作是不符合如今年齡的活潑。孟新堂蹲下,幫他將腳挽高,又叮囑了他兩句不要倒。沈識檐連探都沒探就直接抬腳踩進了水里,后果就是被水涼得倒吸了一大口氣。

“底下的石頭是有點的啊。”這驗對沈識檐來說太新鮮,惹得他不住想往水深的地方走,孟新堂連忙在岸上住他。好在沈識檐是個非常自覺的人,有人提醒,他自己也就收了心,往回走。孟新堂放下心來,趁著沈識檐往回走的工夫,掏出手機給他拍了幾張照。

孟新堂的手機萬年不會多一張照片,但凡多了一張,就必定是沈識檐的,連新初翻到都嘟囔著吃醋了。他的拍照技從沒過關過,好在被拍的人好看,已經讓他有足夠炫耀的資格。

沈識檐上了岸,孟新堂把紙巾遞給他,扶著他腳。

“突然覺得,這樣慢節奏、沒什麼事的生活真好,”應該還是冷的,聲音里了些抖,早上起來吃個早飯,然后到林子里、池塘邊溜達一圈,沒事干的話就跟別人聊聊天,還可以養條狗,遛遛狗,中午、晚上就到池塘里、河里捉點魚蝦吃,多愜意。”

聽著他說話,孟新堂已經卸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上。

“不用,沒那麼冷。”

沈識檐要把外套還給他,孟新堂卻住他的胳膊,道:“披一會兒,披一會兒再給我。”

沈識檐回,看了孟新堂一眼,之后便沒再拒絕,老老實實地將外套整理好,他低著頭想了那麼一小會兒,還是問了從剛才和舅爺聊天時起就已經想問的問題。

“你說,我們兩個,誰會先離開?”

素來現實的孟新堂,面對這個問題卻有些退。他思索了很久,還是沒想出好的答案。他先離開的話,會不放心沈識檐,沈識檐先離開的話,他又會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他,才讓他先走了。

越是俗套的問題,越是不容易被解答,因為若是一個問題真的有什麼標準答案,也就不會被千上萬的人們惦念著,翻來覆去地問。

“要是我先離開,你還能好好地活到終老嗎?”沈識檐瞇著眼睛,看了看正在下沉的日頭。

孟新堂并沒有用太長的時間去思考,他很快給出了答案。

“能。”

沈識檐笑了笑:“可能是因為父母的影響,我總覺得,兩個人里若是離開了一個,是很可怕的事。畢竟,陪著自己的那個人突然消失了,會很不適應吧。”

方才確定不了的答案,到了此時便已經被挑選出來了。在孟新堂看來,經營的方式很簡單,一個人承擔不了的,另一個人就承擔起來,一個人害怕的,另一個就不要怕。所以他拍拍沈識檐的肩,說:“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什麼?你嗎?”沈識檐推了推眼鏡,笑問。

“嗯,”孟新堂點點頭,“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所有陪過你的東西,都會繼續陪著我。”

愣了一瞬,沈識檐將目轉向了邊的男人。

孟新堂同樣也在看著他。

他重新又執起邊人的手,忽然又回到了上一個被沈識檐不經意提起的話題:“還有你剛剛說的那種生活,我記下了,等我們都退休了,就可以個地方去過。”

很多時候,沈識檐都會有一種覺,孟新堂并不曾刻意區分與生活,仿佛于他而言,他從來都只擁有一段完整的人生。

其實是什麼呢,柴米油鹽,世間萬而已。他們的人生早已匯聚到一起,同這世間,同這萬,又何談分別。

落下了,兩個人沿著池塘邊緩慢地往回走,風有些涼,影子是長的。至小路的拐角有一位老人,他安靜地坐在石凳上,腳邊臥著一條黃狗。晚霞尚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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