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藺荀抵抗力好，幾年也難得生一次病，這次就被穆燁給湊巧撞到了。

穆燁開車送藺荀去醫院，藺荀一到醫院，便推開要扶他的穆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還能自己去掛急診。穆燁看著藺荀拔的背影，要不是之前親自給藺荀量過溫，他都會懷疑藺荀究竟有沒有生病。

醫生同樣覺得不可思議。驚歎藺荀燒這樣，竟然還能意識清醒、條理清晰，毫無任何的不適。但藺荀能強撐，資料卻無法說謊。醫生給他量過溫，再問完穆燁況，當即給藺荀開出方，又建議他最好打一針退燒。

藺荀不喜歡打針，一本正經地胡謅道：“我沒事，吃退燒藥就夠了。”

醫生大致能理解患者心理，便將目轉向穆燁。穆燁之前答應過藺荀，便附和道：“那就先吃藥看看，退不下來再說。”

看他們意志堅定，醫生只能答應，又開了道退燒藥，讓藺荀先住院觀察一晚。

藺荀連院也不想住，不過這道提議被穆燁當即駁回。他可不想大半夜的再陪藺荀跑幾趟醫院。再說住院如果出現什麼況，也能及時地理。

穆燁陪著藺荀去病房，讓藺荀躺病床休息下，又給他把藥拆開，兌好溫水送到藺荀面前讓他吃藥。

藺荀苦著臉接過藥，穆燁怕他會把藥扔掉，便盯著他要他把藥吃下去。藺荀沒轍，只好著頭皮把藥一把扔進裡。

穆燁阻止已來不及，表慘不忍睹地撇開頭。他之前聽藺荀說，他很生病，吃藥的次數更寥寥無幾。

所以對不經常吃藥的人來說，企圖一次吞下所有藥的功率很低，特別是藥裡面還有幾顆膠囊以致難度增倍。他近乎能想像出藺荀待會的慘狀。

穆燁的預很快應驗。藺荀將藥扔進去，便要灌水吞下，結果卻沒能將全部藥吞下去。幾顆特別苦的藥著口腔黏，以極快的速度迅速化開。苦得讓藺荀懷疑人生的味道頃刻充斥口腔，他霎時皺眉頭，五也地皺到一起，端著杯子的手猛然哆嗦了下。

藺荀迅速將水全部灌進嚨，藥倒是很快被沖下去，裡的苦味道卻久久不散。穆燁連再給藺荀接杯水，藺荀直接飲盡。接著心累地將頭砸枕頭上，仰頭盯著天花板一臉生無可的表。

穆燁見藺荀懨懨地無打采，不好笑道：“我剛要提醒你。吃藥也是門技活，誰讓你要一把扔進去的。”

“我看別人都這麼吃藥。”藺荀說話也氣若遊：“醫生故意給我開這麼苦的藥是吧。”

“良藥苦口，誰閑著沒事特意針對你。”穆燁說著便去旁邊的陪床整理被子。

藺荀側頭專注地盯著穆燁，見他把被子鋪開，又彎腰去鞋，總算忍不住問道：“你不回去？”

“你住這，我回去幹嘛？”穆燁理所當然地反問。

藺荀沒回話，著穆燁邊漾出淡淡的笑意，也不再一個勁地埋怨藥太苦。

穆燁並未注意到藺荀的變化，他掉鞋掀開被子躺床上，又疲倦地打了個哈欠道：“你要覺得不舒服就醒我。”

“嗯。”藺荀語氣堪稱溫：“睡覺吧，很晚了。”

夜裡，藺荀睡得迷迷糊糊，覺旁邊的穆燁下了床，輕手輕腳地黑過來，用手背探他額頭溫度。藺荀當即驚醒，卻閉著眼沒有聲張，穆燁探完他的溫度，又嘟囔了句什麼，然後便打著哈欠回去床上。

這次之後，藺荀大腦突然格外的清醒，穆燁的舉如同一暖流注他心底。他著黑朝前走，卻於黑暗中發現這道唯獨亮著的——溫熱，，又格外的可。

後面穆燁又下了幾次床，每次藺荀都清清楚楚地，他能清楚到穆燁他的溫度，能清楚到穆燁對他的關心。這種覺非常的溫暖。相比起來，好像生病也並非什麼太糟糕的事。

次日藺荀睡醒，發現隔壁床的穆燁已經不在。他環顧著病房，想起今天週一，穆燁應該已經去上班了。

藺荀心裡莫名的失落，眼角餘突然又瞥見床頭著的紙條。他迅速將紙條取出來。

紙條是穆燁特意寫給他的。

說他要上班所以先離開，讓藺荀記得吃藥。又說他著藺荀溫度應該已經恢復如常，讓他再自己量下溫。如果沒問題的話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

藺荀把紙條裡的容反復讀了幾遍，再認真地折疊起來。

他找出藥包，頃刻又想起昨晚被苦支配的恐懼，猶豫要不要把藥扔掉，反正這會也沒人監督，他燒也退了，吃不吃藥應該沒人能看出來吧。

但扔藥之前，藺荀腦海又突然閃過穆燁半夜起床探他溫的事。他猶豫了又猶豫，最後還是皺著眉頭去接了杯水。有昨晚的教訓，藺荀不敢再一次吞下，他一顆一顆地吞，這次總算順利完事，沒再出現什麼咽不下去的事。

吃完藥藺荀接著便去量溫。

37度，溫正常。

藺荀量完走出病房去辦出院手續，邊給穆燁打電話。

穆燁接到藺荀電話時，剛跟一位元客戶簽完合同。他心很好，笑著問藺荀：“你量溫沒有？”

“量了，37度。”藺荀道：“藥也吃了。”藺荀說後面這話，語氣聽著很期待，頗有討要獎勵的意思。

穆燁愣了下，不知藺荀幹嘛特意跟他說吃了藥，便道：“哦，那就好。完全恢復的話就不用再吃藥了。”

“你工作很忙嗎？”

“還好，有時候閑有時候忙。”穆燁道：“你問這幹嘛？”

“隨便問問，我下班去接你。請你吃大餐。”

穆燁不解：“吃大餐幹嘛？”

“吃大餐就吃大餐，慶祝我出院啊。你哪兒這麼多問題。”藺荀被問得有些不耐煩。

“就覺得奇怪……”穆燁說著又轉移話題道：“你出院了？”

“嗯，準備去辦出院手續。”

穆燁剛要說話，手機又突然進來一通電話。他取下手機一看，發現竟然是他媽打過來的。

陳容不擅長作手機，又嫌打電話浪費錢，所以幾天難得給他打一次電話，只要打過來便必然有事，讓穆燁不得不重視。

穆燁連道：“那你先去辦出院手續。不跟你說了啊，我媽給我打電話過來了。”

藺荀“嗯”了聲。穆燁接著便掛斷電話，接起他媽打過來的電話。

電話接通，陳容便著急地問穆燁，說他之前姓甄的朋友找到出租房，還提了好幾袋看著很貴重的禮品，問他該怎麼理。

穆燁聽著愣了好一會，半晌才皺眉道：“你怎麼會接的禮品？”

陳容激道：“我不想接的，可非不提走，說送過來的就不歸，讓我不要的話就扔掉。”

“……還在嗎？”穆燁問。

“已經走了。過來我就準備給你打電話的，可不讓，說會打擾你工作。看你不在，坐一會就走了。”

穆燁思索良久。他以為自己沒回甄倪雅的短信，就該不再搭理自己，這畢竟也是甄倪雅以前的一貫作風。閑著的時候便接他電話隨便聊聊，有事的時候完全不會搭理穆燁。

但對穆燁，甄倪雅卻有截然相反的一套標準。打過來的電話，穆燁必須迅速接起。發過來的短信，穆燁必須秒回。發佈的說說，穆燁也必須立即評論點贊，否則就會被視為不關心。

那段時間甄倪雅經常借此跟他吵架。穆燁一退再退，想著是孩，自己也應該退讓寵著。穆燁因此一度焦慮到失眠，連做夢都夢見他忘記回復甄倪雅的短信，結果被甄倪雅化的惡鬼追得魂飛魄散。

但這不過短短的幾個月時間，甄倪雅怎麼突然就大變？

竟然能在穆燁拒接電話、拒回短信後，還主跑去他家找人。穆燁只覺得非常的不可思議。

穆燁沒能想出有效的解決方法，又不願跟甄倪雅過度糾纏。

便跟他媽說：“沒事，送就送了，你放臥室裡別管。還有，下次要再來的話，你就別開門了。”

陳容點頭答應，又舊事重提，問穆燁什麼時候送回去。之前也提過好幾次，不過都被穆燁以再玩幾天，順便也要觀察病為由拒絕了。

陳容道：“老家離不開我。再說我住這邊也不方便，畢竟你還有個室友。”

穆燁知道他媽住著不習慣，出去怕迷路又怕花錢，也沒個能說話的人。雖說好吃好喝還不用幹活，但陳容顯然也不會這些，只會覺得空的，沒著沒落。

穆燁覺得再勉強也沒必要，他媽融不進這裡，還不如回老家待著舒適自在。

“我跟譚鵬通過電話，他說家裡有事，可能要這個月底才能過來。你再玩一段時間，他過來前，我會請假送你回去。你要覺得無聊的話，我還是搬回去住？”

“不用，不用。”陳容連拒絕道：“你搬回來幹嘛，不著急，你有假再送我。你要實在請不到假，就把我送火車上，我到縣城知道問別人。”

讓他媽自己回去，穆燁不可能放心。陳容連縣城都沒單獨進過，要走丟怎麼辦。他必須好好把人送到家。

陳容不讓搬回去，穆燁便也沒有強求。

他又告訴陳容，讓媽不要捨不得花錢，沒事就出去外面公園走走逛逛。公園裡有很多的同齡人，過去聊聊天也能很好的打發時間。

掛斷電話，穆燁心沉重。知道甄倪雅去出租房找過自己，穆燁便清楚這次回國恐怕還抱著某種目的。穆燁不太願意這樣去想，又覺得事發展到這一步特別地諷刺。

他以前對甄倪雅好，想跟走得長遠的時候，甄倪雅把他的付出看得一文不值。結果他被耗盡熱，兩人和平分手，自己也已經結婚的時候，甄倪雅偏偏又突然回國。

的目的穆燁尚不明確，但他卻有種預。這種預讓穆燁如坐針氈。甄倪雅回國找他，便意味著以前的事將被再度揭開。穆燁不喜歡這種覺。

藺荀說會來接他，穆燁下班走出公司，便見藺荀的車已經停在外面。

穆燁打開車門進去，同事還好奇地看他。不過大家也沒多想，很快便移開視線。

“你冒好了？”穆燁問藺荀。

“嗯。”藺荀邊開車邊道：“想吃什麼？”

穆燁思索了下，沒搜羅到特別想吃的，便把選擇權給藺荀：“你吃過的東西多，有沒有推薦的？”

藺荀聞言便斜睨著穆燁，很匪夷所思地道：“你既不出去玩，也不出去吃，整天工作很有意思嗎？”

——你除了工作，就是買菜回家做飯，睡覺。這樣有意思嗎。

穆燁突然想起以前甄倪雅說他的話。

說你好無聊，外面大把的世界不懂得，整天把日子過得這麼乏味無趣。跟你待一塊就覺得特別累，特別累。

穆燁這樣想著，便突然不自覺地把話問了出來：“很無聊嗎？”

“啊？”藺荀沒聽懂穆燁這突然冒出來沒頭沒尾的話。

穆燁又著藺荀，認真重複道：“我這樣，很無聊吧？”他表很專注，還攜著很輕的很容易傷的緒，裡面又多多摻雜著微小的希。

藺荀對著穆燁的視線，愣愣地停頓幾秒，接著真誠道：“不會。這樣很好。”

穆燁很激藺荀說的話，對他笑了笑，沒再接著說下去。

藺荀觀察著穆燁的表，雖不瞭解況，卻也能大致猜到。穆燁表面看著樂觀積極，實際心很敏。他會在意別人的看法，也會別人話語的影響。

“吃烤吧。”藺荀突然道：“你喜歡吃烤嗎？”

穆燁道：“好啊。喜歡。”

藺荀帶穆燁去的烤店比較偏僻，他似乎很熱衷尋找這些於僻靜的食店。

外面看著很不起眼的店裡，顧客卻著實不。藺荀沒要包間，就跟穆燁找了角落的位置。這裡線還不錯，視野開闊，又遠離其他顧客，不會太嘈雜，說話也不會被聽得清清楚楚。

烤顧名思義便要烤，穆燁鬼使神差說完喜歡，進店裡便開始後悔起來。他不喜歡吃，對著滿桌的食便倍惆悵。

藺荀輕易得逞，將穆燁如願騙進烤店，毫無誠意地安道：“你連我都抱不起來，多瘦啊，必須吃補補。再說的種類多得數不清，你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多試幾種，試試你又不會掉塊。”

穆燁幽幽地盯著藺荀，早把之前糾結的事拋到九霄雲外，懊惱不該因就放鬆戒備，以致讓藺荀有可乘之機。

但既來之則安之，穆燁也不能什麼都不吃，便首先排除掉幾種他討厭的類，然後試著去烤其他的，再逐一品嘗味道。

這一試還真讓穆燁找出好幾種覺不錯的類，他便當即記下名字，表頗有種發現新世界的覺。

藺荀對此沾沾自喜：“我說得沒錯吧？你就必須多嘗試，總能找到合適的。不能因為一棵樹就放棄一片森林。”

“……”穆燁毫不留道：“我還是覺得蔬菜更好吃。”

藺荀毫無被打擊的模樣，很容易自我滿足地道：“起碼你覺得這些還能吃。改天再帶你去吃海鮮。”

“不吃。”穆燁道。

“你不吃蝦？不吃牡蠣？不吃螃蟹？”

“……”穆燁無言以對，想了想便道：“除了這些，其他的海鮮我不吃。”

藺荀無視穆燁強調的話，自顧自夾著烤吃。反正他還能再想辦法將穆燁帶進海鮮店。有一便有二，這種事他做著還順手的。

穆燁挑挑揀揀地烤，相比藺荀吃東西的姿態，堪稱優雅斯文。

他剛將烤好的放進碗裡，手機便突然響起。穆燁連放下筷子取出手機。他因工作原因，像這樣突然打電話過來的況很多，所以也沒太在意。見是沒有顯出姓名的號碼，便隨手點擊了接聽。

接通電話放到耳邊，穆燁“喂”了一聲，這才猛地想起來不對勁。

可他再要放下電話已來不及。

“穆燁。”手機另一頭，迅速傳來道含著欣喜的聲音：“是我。”

——甄倪雅。

穆燁表很明顯地變了又變，接著迅速調整好緒，以盡可能平靜地口吻道：“哦。你找我有事？”

甄倪雅欣喜的緒因穆燁冷淡的態度迅速淡去，語氣夾著失跟落寞：“我給你打過電話，發過短信，還去你家找過你。”

穆燁沉默著沒說話。藺荀有所察覺般抬頭看他一眼，從穆燁的表裡窺見不對勁的端倪。

“我聽說你結婚了。”甄倪雅問道：“是真的嗎？”

穆燁著藺荀，當他面接前友的電話覺很怪異。接著又移開視線道：“嗯。是真的。”

甄倪雅停頓了下，又苦笑道：“你恨我嗎？”

穆燁無法承藺荀炙熱的視線，示意他先吃，自己去旁邊接電話。然後便起拿著手機找了僻靜的角落。

“我們已經分手了。”穆燁直言不諱地強調道。

甄倪雅又沉默了許久，接著假裝沒聽見穆燁說的話。自顧自地陳述道：“還記得我高考完，到北京找你玩，你帶我去的這座塔嗎？我此時此刻就在這座塔上面，這裡的風景還跟以前一樣，能看到高樓林立的城區，能看到長安街，能看到頤和園。我登塔的時候突然就想起你。那時候我累得走不了，你就背著我登塔……”

“甄倪雅。”穆燁猛地打斷的話：“這些早就過去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可能很快又要出國，這次離開，好幾年都不會再回來。”甄倪雅說著停頓了下，仿佛很難適應跟穆燁這樣的相方式，帶著些懇求意味地道：“我特意回國見你。臨走前，希能跟你再見一面。”

穆燁久久沉默，他這瞬間腦海閃過很多以前跟甄倪雅相的瞬間。他突然覺得很諷刺，他跟甄倪雅往這麼久，首先閃過腦海的竟然不是那些快樂的回憶。他回憶以前的時候，只會覺得焦慮跟痛苦，如同做著一場自欺欺人的痛苦不堪的噩夢。

直到某天，他驟然從夢裡驚醒。

“沒有再見面的必要了。”穆燁毫不遲疑道：“我有我的生活，你有你的追求。我希你能幸福，也希你能得到一直追求著的東西。”

穆燁說著微微停頓，又鄭重道：“再見。”

他說完不等甄倪雅答覆，便迅速結束通話。

穆燁走回座位，便見藺荀用探究的眼神打量著他。

“你看我幹嘛？”穆燁低頭看自己，邊不解問道。

藺荀眼底迅速劃過晦暗的，接著移開視線道：“你再接久一點，就要被我吃完了。”

“吃完好啊。”穆燁慢條斯理吃著之前他碗裡的烤。藺荀把吃完，他也就不必再吃了。

穆燁吃飯講究飲食平衡，倒也並非對類完全的排斥，只是兩者相比，他對類的熱更一些，能接的類也相對不多。

特別是像這樣將當主食，他就格外地無法理解。不過反觀藺荀，吃得倒還愉快的。

藺荀雖然對穆燁接的這通電話有些疑，卻也沒多想，很快便將其拋之腦後。

兩人吃飽喝足便朝店外走去。穆燁著圓滾滾的肚子，覺得自己此刻急需吃點能調劑味道的東西。他嚨發膩，覺很難以形容。

踏出店門的時候，藺荀突然手了下穆燁手腕。穆燁一愣，又聽藺荀若無其事地解釋道：“你手上剛有個東西。”

“……”穆燁抬起手腕，愣愣著藺荀已經走遠的背影。

他怎麼覺得，藺荀剛才仿佛虛握了下他的手腕？

只是藺荀鬆得太快，讓他又不懷疑這種覺是否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