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穆燁蹲著塊橢圓的石頭，腳有些發麻，就緩慢調整了下姿勢。

他聽到藺荀那邊傳出清脆的撞擊聲，便問他：“你在幹什麼？”

“廚房，我想煮碗面吃。”藺荀邊說邊問穆燁：“你能遠程指導嗎？”

“能啊。”穆燁難掩驚訝，奇怪道：“你煮面幹嘛？”

“吃。”藺荀答得言簡意賅，話裡還有嫌棄穆燁竟然會提這種問題的意思。

“你不去外面吃？”穆燁還很稀奇，他住藺荀那，可沒見藺荀對做飯過興趣。

藺荀頓了頓，半晌彆扭道：“我就學一下。這不是很基本的技能嗎，以後我們還能配合下。”

配合的意思，大概就是穆燁如果加班到很晚，他還能親上陣給他簡單煮碗面吃。

穆燁聽藺荀提及以後，還有這麼替他著想的想法，瞬間覺心裡很暖和。

他沒再繼續追問：“煮面很簡單，你進行到哪一步了？”

“我剛洗完鍋。”藺荀道：“要放多水？”

“冰箱裡還有油麥菜，你先洗好。”穆燁說著，想起油麥菜要過油炒下更好吃，又轉變主意道：“油麥菜麻煩，你還是洗生菜吧。”

藺荀那邊稍稍安靜了下。穆燁又聽見他問：“都長得差不多……哪種是生菜？”

穆燁覺得好笑，不得不繼續給藺荀講兩者之間的區別。

藺荀洗好生菜，又按穆燁的提示裝三分之一的水，放燃氣灶上面燒開。

等待水燒開的過程，藺荀跟穆燁又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起天來。

跟藺荀接的這段時間，穆燁勉強清他的脾氣，你不能反著他來，凡事要順捋，則事半功倍。同理，前友的事他不主跟藺荀談，藺荀肯定會就這樣算了。這刺卡進嚨，不痛不，可到底不會到痛快。

穆燁說著就將話題轉移到之前的矛盾上面，對藺荀溫和道：“之前撒謊的事，我還要跟你認真道下歉。我的確做得不對，不該撒謊騙你。我跟的事早就已經過去，話也說得很清楚。我以為我能很快解決這事，就覺得跟你說反而會增添麻煩……抱歉。我向你保證，只此一次，以後絕不會再發生。”

穆燁話說得無比誠懇，說完便忐忑地等著藺荀回應。

藺荀其實對這事也耿耿於懷，那晚穆燁雖然道過歉，但藺荀要的是態度，而非話的容。除此外，他還對自己沒能早點認識穆燁，沒能參與穆燁從前的生活倍憾。他聽著吳斐說的話，就很期待以前的穆燁是什麼模樣。

但這段時間，藺荀慢慢也想通了。任何事都存在著憾，他沒能參與進穆燁以前的日子，卻能夠跟穆燁共度今後的時。

“嗯。我接你的道歉。”藺荀說著又不自在地坦誠道：“其實我也有錯。應該早把話說清楚，更不該把你臥室塗那樣，還跟你冷戰。我明天就找人把牆壁重新塗好。”

“我們這就算是達和解？”

“嗯，和解……”藺荀說著話，又突然頓了下，接著迅速衝進廚房：“水開了。”他險些把這事給忘掉了。

穆燁手臂抱著膝蓋，角揚起笑容，之前的霾逐漸被驅散：“要控制好面下的量。食指彎曲抵著拇指指關節，大概就一人的量。”

藺荀按穆燁說的下完面，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媽教我的。”穆燁道：“麵條要煮三分鐘，兩分鐘的時候記得把生菜放進去煮。”

藺荀又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穆燁道：“我之前跟你說過啊，週六出發，周日到。”

“怎麼這麼久？”藺荀皺眉。

“我坐火車回去，要二十幾個小時。”

藺荀不解道：“火車還要這麼久？你坐火車幹嘛？”

“……火車便宜啊。”穆燁解釋得特別無奈。他要有錢，還能坐火車罪嗎。

“我還以為你喜歡坐火車。”

“……”

接著兩人又隨意瞎聊著，談以前讀書有趣的事，談各自對待生活的態度，又談今後的打算。直到陳容過來穆燁吃飯，兩人這才結束通話。

藺荀掛斷前，再度提醒穆燁要早些回去，不要樂不思蜀。

穆燁不由苦笑，這裡除他媽外，還有什麼能讓他樂不思蜀的。

他回到這裡，就會不控制地想起很多年時候的事。穆富強雖答應領養他，卻因並非親生的關係，對他始終很苛責殘酷，不便又打又罵地，陳容護著他，就會被穆富強連著一塊打。

小時候，穆燁常常被打得鼻青臉腫，因此膽子也變得很小，唯恐做錯事又突然挨一頓打。

穆燁收回跑遠的思緒，跟著陳容進廚房吃飯。

吃著飯，穆燁又對陳容鄭重叮囑道：“媽，他要敢欺負你，你就跟我說，別總忍著他。今晚你也看到了，他本沒什麼可怕的。”

陳容諾諾點頭，又問穆燁道：“藺荀給你打的電話？”

“嗯。”穆燁沒瞞。

陳容愁容滿面的臉終於出一笑容：“他對你好，媽就放心了。你回北京也好好地，你跟媽不同，你應該屬於城市。”

穆燁沉默。陳容思緒飄遠，說著以前撿到穆燁的事：“你當時特別小，很可，被棉被包裹著，得哇哇直哭。我看著就覺得很貴氣，跟農村裡的小孩不同。你這張臉也不屬於這裡。如果沒被扔掉，如果收養你的不是我，你一定會過得比現在要好。”

“媽。”穆燁皺著眉頭強調道：“你不救我，我可能早就死了。”

“小燁，你有沒有試著找過親生父母？”陳容舊事重提，始終覺得穆燁該找到親生父母。

穆燁不喜提這事，表冷淡道：“我沒親生父母。媽，你以後也別再提這事。”

陳容歎著氣，聞言便不再提起。

村落裡沒有路燈，熄燈之後，外面便漆黑如墨。

陳容臨時給穆燁鋪張床。穆燁躺著卻有些睡不著，他取過手機，發現有條未讀短信。

穆燁打開短信，看見容就猛地一下坐起來。他盯著手機注視半晌，思緒複雜難言。

短信告訴穆燁，說他已買週六飛往北京的航班。這張票很顯然是藺荀買給他的。

穆燁不喜歡佔便宜，猶豫著要不要將買機票的錢轉給藺荀。他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打消這個念頭。藺荀給他買機票是替他著想，穆燁應該領。他要把機票錢轉給藺荀，藺荀肯定還會更加不高興。

打消轉帳念頭，穆燁就編輯短信向藺荀道謝。藺荀很快收到短信，又回復短通道不客氣。

穆燁臨出發前，特意到鎮上找到穆富強，警告他不許家裡的任何東西，更不許對陳容手。

之前的事還讓穆富強耿耿於懷，對著穆燁自然沒好臉。罵他兔崽子白眼狼，說他以前就該打死穆燁。穆燁自顧自地說話，不理會穆富強歇斯底里地怒駡，他清楚穆富強能聽進去。穆富強不傻，相反他很聰明，他清楚該怎樣取捨。

跟穆富強見面的事，穆燁瞞著他媽，沒提隻言片語。

穆燁對穆富強的心很複雜，穆富強是他養父，更是他法律上面名正言順的父親。他不知該將穆富強擺放於什麼位置。

週六，穆燁一早起床，接著收拾行李趕往縣城，再坐高鐵趕去機場。

飛機12點整起飛，下午2點45分抵達北京機場。

穆燁下飛機就隨著人流到機場大廳取行李，然後拖著行李往機場大廳外面走。

他走路速度快，目不斜視地著前面。

大廳裡除乘客外，還有許多等著接機的人。穆燁視線不經意地向人群裡瞟了眼，接著又迅速收回視線。

結果他剛收回視線，就覺行李箱被人拽了下。穆燁陡然回頭，便猛地撞見旁邊藺荀著他的視線。

穆燁半晌沒能反應過來，盯著藺荀頗有些匪夷所思。他眼裡寫著喜悅，驚訝地問藺荀：“你在機場？我怎麼沒看見你。”又難掩期待地問：“你到機場幹嘛啊？”

“還能幹嘛。”藺荀接過穆燁手裡的行李箱：“過來接你。”

“接我？我又不是第一次……”

藺荀笑著打斷道：“總得發揮下老公的作用嘛。”

“……”穆燁被藺荀盯得皮突然開始發燙，他連移開視線，沒反駁藺荀的自稱，自顧自朝著前面走去。

藺荀放慢腳步，自後面著穆燁瘦削的背影，表亦著無法掩飾的張。

穆燁已經走遠。藺荀頓了頓，又迅速加快腳步追上去。

他盯著穆燁垂放於側的手，接著故作不經意地慢慢蹭過去，小指勾著穆燁小指，又輕輕朝掌心一拽，便把穆燁的手牢牢握進掌心裡。

接著藺荀目不斜視，繼續保持著姿勢朝前走去。

穆燁察覺藺荀牽他的手，就突兀地僵了下，霎時突然不知該怎樣走路。他任藺荀牽著手，既沒掙扎也沒作出反應。眼底卻閃爍著激張又不知所措的緒。

藺荀手指的溫度著他的溫度，穆燁突然覺得全機場的人都注視著他們。他手發著燙，臉也發著燙，整個人覺像要被煮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