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小雨后

唐萊前不久才出院，這次來是為了送新婚賀禮。

消息大概率是從護士的口中聽來的，畢竟八卦的來源地基本上是護士所在的地方。

的手由程默生主刀，聽聞當時形萬分兇險，九死一生，多虧程醫生力挽狂瀾——來換藥的小護士是這麼和唐萊說的，“程醫生真不愧是我們這第一的外科醫生呢！”

小護士滋滋地道。

唐萊對此不置可否，但依舊準備了份新婚賀禮。

結果程默生拒絕了：“不好意思，我們醫院部有規定，醫生不能收患者的禮。唐士的心意我領了，但是賀禮還請收回吧。”

程默生同講話時還是坐著的，因為他的人正靠著他的肩在睡覺。

在唐萊的印象中，現在已經很有人會這樣同說話了。

作為一名名譽滿的鋼琴家，唐萊在普通人當中的知名度很高，而且還有位知名企業家丈夫，以及被公認為“醫學天才”的兒子。不論是從份地位，還是從外貌值，他們都是為大眾所稱羨的一家人。

他人和講話莫不帶著一艷羨，或是尊敬。

哪像眼前的這位醫生，笑意不達眼底。若按年齡算唐萊勉強也能做程默生的長輩，畢竟的兒子比程默生小不了幾歲，但他的態度完全沒有尊敬之意，反而三心二意，甚至有心思給他的邊人披件外套。

“不管怎樣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謝程醫生將我從鬼門關旁拯救下來。”唐萊將手中的賀禮輕輕放在桌上，笑容依舊得，“我兒子再過不久便要職貴院，這便當做是他為程醫生送上的新婚賀禮。”

“謝謝。”程默生頷首微笑。

盡管程默生已經很小心了，但靠著別人的肩睡久了也不是個舒服的姿勢，聞櫟本就是半睡半醒，耳朵還有人嗡嗡地在吵，他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來：“結束了嗎？”

“結束了，還有爸媽的幾位朋友沒走。你現在覺怎麼樣？舒服了點沒，不然還是回去繼續睡？”程默生溫聲道。

聞櫟還有些酒醉，整個人不算清醒，他趴在程默生肩上，搖搖頭：“再讓我靠會。”

他留著比一般男稍長的短發，靠在程默生肩上的時候，垂下的頭發可以遮住他的側面半張臉。唐萊看不清他的面容，卻約約覺得有幾分悉，這份莫名的覺讓遲遲沒有離開，程默生盡管不解，卻也沒有出聲趕人。

待到程父程母那邊聊完了，唐萊依舊沒有走。

的目太淺，再出名也不過是在普通人的圈子里得了幾個獎項，程母那一桌的人第一眼瞧有點眼，但也僅限于此。

不過是群老頭老太，老頭老太皺紋滿臉，乍一看也看不出什麼不同來。

“默生，這位士是誰？也是你的朋友嗎？”程父程母送走了朋友，來到兒子旁，看見一張生面孔，不由疑。

“是我在醫院的病人。”程默生答，他轉向唐萊，“唐士，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唐萊的目頓在聞櫟上，垂下的頭發被程默生撥到了耳后，死死盯著那半張臉，心下訝然。

或許是察覺到的目有幾分不善，程母微微皺眉，拍了下程默生的肩，沒有打擾閉眼淺眠的聞櫟：“是小櫟的朋友？”

程默生回想聞櫟的那幾位店員，搖頭：“我想不是。”

他莫名地不喜這個人，從第一次見面便是。

他注意到唐萊面上還保持著微笑，但是垂在邊的手卻握了拳頭，的實，還在抖，像是在忍耐什麼一般。

唐萊最終在程家人開口之前走了。

聞櫟從程默生肩上起來，了個懶腰，臉，余中有個白搖曳的人離開的背影，還有程父程母兩張慈和的笑容。

他一時有些尷尬。

聞櫟上呵呵樂著，心里卻難掩被圍觀的窘迫，怎麼忘了這還是在自己的婚禮上。酒店里的人似乎都走了，現在來了十來個服務員在收拾餐桌，他這一瞇，好像就瞇了不短時間。

好在程父程母也沒有取笑他的意思，問他晚飯前要不要去姚文瀾那邊一趟，婚禮也辦了，親家卻還沒見，屬實有些不像話。

于是聞櫟便打了電話過去，姚文瀾接了電話，剛一覺醒，睡覺前看了遍直播，睡醒后放了遍錄播，邊是都不下去的笑意，神狀態也很：“我有空呀，你要來嗎？”

“嗯，還有叔叔阿姨也要過去。”他小聲地道。

夏天的白天很長，五點的天還亮著。醫院的走廊上一直充斥著一散不去的消毒水味，程母問起當初怎沒讓姚文瀾住二院，離聞櫟的咖啡廳也近。

“是原先的醫院介紹來的，有認識的醫生，是在胰腺癌這方面的名醫，便寫了介紹信過來。”聞櫟回答。

姚文瀾住的這所全稱是京都第一人民醫院，算是國排上前三的大醫院了，每天基本費用加上藥水就不是個小數目。程母算了算，聞櫟今年二十八歲，來到京都時二十四歲，這年才還完欠款，還于無分文的階段，短短幾年又開了店還有足夠讓母親安心住院的存款，不管從哪看，聞櫟在對錢的敏度方面都是沒得說的。

他該是天生的商人。

程母對挑選的公司繼承人很是滿意，唯一的憾就是聞櫟自己不愿意，也不知自家兒子能不能加把力，勸勸聞櫟。

姚文瀾對程家一家人的到來難掩歡喜，甚至有力氣下床走上兩圈。程母趕讓在床上歇著，人得了病便不是自己的了，總不要讓孩子擔心。

姚文瀾和程母沒聊兩句眼淚就落下來了，三個大男人在一旁不上話，程默生還惦記著聞櫟喝醉了酒，問他酒醒了沒，要不要去買點醒酒茶來。

聞櫟說不用。

程父溜達著說要出去煙，問吸煙室在哪，聞櫟給他指了方向，之后也被程默生拉著出門了。

他帶著人下樓買了兩籠小籠包，就坐在店里吃著。差不多也到晚飯的點，不大的早晚餐店里坐了不人，大部分都是從醫院下來的。

“你這一天都沒吃飯吧，喝酒了，先吃些墊墊肚子，別燒著胃了。晚上回去后給你熬粥喝。”

聞櫟眨眨眼，似乎沒理解這個“晚上回去后”是什麼意思。

“婚禮也辦了，難道還要繼續分居嗎？協議里可不是這麼說的。”程默生表十分無辜。

聞櫟回想了下，婚后同居這條似乎確實有寫在協議里。

于是他問：“那去你家還是我家？”

程默生的公寓聞櫟在上次發燒時已經去過一次，面積不小。他自己住的地方也大，因為當初房子買下來時是和姚文瀾一起住的，后來因病住院，偌大的屋子便空了下來。

“都行。”程默生說，“要不去我那？”

聞櫟無所謂，在哪睡不是睡。

唐萊在去送賀禮的路上心還不錯，歸程卻不太開心。

無他，與程默生結婚的那人看著太面了。

即使只有半張側，但是也能從中看出他丈夫的面容廓，眉眼十乘十的相似，簡直是從一個模板刻下來的。

外人認為唐萊的聞楚天的婚姻是天作之合。

但唐萊知道并非如此。

有些婚姻表面裹著的是糖，里藏著的卻是毒。這用來形容和聞楚天的婚姻，再合適不過。

聞楚天向來不是個安穩的子，娶的時候表現的種種不過都是演戲，婚后沒兩年便原形畢。唐萊和他吵過很多次，但吵了也沒用，過了三五天繼續犯，久而久之唐萊也認清了事實，懶得管他，別舞到自己和孩子面前來就行了。

但有一年聞楚天說在外出差，七八個月沒回來，稍微打聽一下，沒想到得到了個聞楚天在某個不知名小縣城遇到了真的消息，連和離婚的準備都做好了。

這唐萊哪能忍，火速趕到那縣城，拽著聞楚天回家，這才得知那被稱為真的姑娘完全被蒙在鼓里，還大了肚子。

唐萊實在窩火，也沒管那姑娘，以為一個天一個地，相遇并非容易的事。

沒想到的是，沒遇見那姑娘，反倒是遇上了那未出世的孩子。

唐萊回到家也是垮著個臉。

兒子見回來了，給肩，見不太好的臉，淡笑著問了句：“媽，怎麼了？在外遇上什麼不開心的事了？”

唐萊看著放在自己肩上的那雙手，那是雙天生適合拿手刀的手。

說來也奇怪，聞家基因平平無奇，唐萊自認自己不是聰明人，偏偏生出了位醫學天才，自便比別人聰明幾分。

“聞祁。”唐萊開口問道，“你什麼時候職？”

“應該快要到九月份的時候吧。”

“其實媽想問你很久了，你在國外待的好好地，怎麼突然要回國來？”

聽到唐萊的問題，聞祁垂眸看了眼左手的無名指，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痕跡，是常年帶著戒指留下的。

“想家了。”他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