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聞櫟第二天不用上班，理所當然睡過了頭，醒來后早把鄭離鈞的電話拋之腦后，直到吃午飯時也沒想到要回個電話。

可憐鄭離鈞寢食難安，起了個大早去「暖調」坐著，小閔上班時告訴他聞櫟今天不來，他又跑了醫院一趟，前臺小護士聲音溫溫，笑容甜甜：“你找程醫生？程醫生今天休，明天才上班。”

此時休的程醫生正在廚房里給某位饞蟲炸豬排，聞櫟在一旁看著，一如既往地捧場道：“好香啊。”

由于聞櫟兩只手都被紗布裹著的緣故，只能看不能，程默生破例允許他這位“廚房殺手”進了廚房。當然，只能在一邊充當著無的夸夸機。

昨天打架破掉的傷口大部分已經結痂，疼的是被玻璃片劃的那道口子，愈合地緩慢，讓他連握個拳頭都做不到。

醫生說長出新完全愈合至需要半個月，按照他傷口的嚴重程度一個月也是可能的，就算只是緩解疼痛，自由握拳，也需要一周左右。

左手了針，右手了傷，聞櫟要暫做幾天廢人，勉勉強強能握勺吃飯。盡管程默生表示可以幫他，但是二十八歲的大男人還要另一個老爺們喂飯，太恥了，聞櫟堅決不干。

他態度堅決，程默生也不勉強，但飯能自己一個人吃，澡卻無法一個人洗，以他現在的狀態件服都是難事。聞櫟在浴室前躊躇，程默生適時地湊過來，問他要幫忙不。

聞櫟想都不想就拒絕了他的提議，程默生笑著看他，卻沒有走：“那我在外面等著，你有需要喊我。”

程默生理辦事一直都很妥帖，聞櫟在浴室掙扎十分鐘，最終向現實屈服，他探了個腦袋出來，朝著程默生招招手：“你過來一下。”

于是程默生試了水溫，幫忙了服，聞櫟皮白得像剝了殼的蛋，背上的青紫尤為明顯，程默生目沉沉，輕輕了那塊的：“這兒疼嗎？”

聞櫟被他得一瑟，胳膊上瞬間一排串的皮疙瘩，“那兒怎麼了？哦……”程默生的作讓聞櫟不解，突然想起可能是白天打架留下的青紫，他不在乎地道：“沒事，可能白天留下的，已經不疼了。”

這一天發生的事太多，因為覺不到疼痛聞櫟直接忽視了它們，程默生卻是責怪他不重視上的傷。聞櫟想到網上常有的段子——再遲一點去醫院傷口就全好了，笑程默生這是老媽子心態，只有姚文瀾看見了他上一點傷才會念叨個不停。

程默生沒反駁他，他的注意力好像都在那幾塊青紫上，這樣一來聞櫟被人看的恥要減輕許多。好不容易熬到洗完澡，他看了眼時間發現才過去了不到二十分鐘，嘀咕著這鐘是不是壞了，他覺他在浴室里待了有半個世紀之久。

里脊撒上面，蘸滿蛋，裹了層面包糠放在油鍋里滾著，聞櫟驟然回過神來，見程默生拿著筷子夾起鍋里金黃的豬排，才意識到已經好了。

程默生問他：“怎麼在旁邊看著還發呆呢？”

聞櫟沒回話，他盯著程默生一雙手，這雙手能拿菜刀也能拿手刀，即使在夏季的高溫下混著40℃的水溫，也可以覺到指尖的涼意。程默生說這也是天賦，冬暖夏涼，移空調。

聞櫟說他講，這不能天賦，只能稱為質。

程默生拿著浴球起泡，沒反駁他，“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他說話的時候語帶笑意，總會給聞櫟一種錯覺，仿若他們是一對正常相識相的普通夫夫，他就是聞櫟喜歡的模樣，妥帖，事事溫。

姚文瀾曾和他說，溫是掩飾最好的陷阱。

聞櫟想確實沒錯。

他明知這是場海市蜃樓，當不得真，卻忍不住往前試探，試圖尋找那道危險的邊界，一個不小心，就是踏深淵。

下午時聞櫟終于想起要給鄭離鈞回個電話，他問鄭離鈞昨晚打電話來有什麼事。

這個問題問得鄭離鈞卡了殼。

道歉吧，算不上；不道歉吧，那他寢食難安一天也沒道理，找不著原因。

最后鄭離鈞說：”我昨天真不是故意約聞祁去吃飯的，只是巧遇上了，我沒想到他也在那家醫院工作，他這次回來誰也沒說，他出國后我和他也有聯系……”

聞櫟不解：“就這事啊。”

“這事還不夠嗎？”鄭離鈞突然覺得自己這麼久的糾結沒必要，“我還以為你生氣了。”

“鄭離鈞。”聞櫟喊了他全名，“我有什麼資格生氣呢？友是你自己的自由，我又攔不住你。”

鄭離鈞直覺聞櫟心里并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他張張口，還想再說什麼，聞櫟先攔下了他的話口：“你們昨晚應該聊的很開心吧。”

有些事沒有從源頭掐斷只會一錯再錯，鄭離鈞沒說話，在聞櫟這里就是默認了。

實際上他昨天也撞見了兩人相談甚歡的模樣，就算鄭離鈞不說，聞櫟也猜他們的談話想來是十分愉快的。

“那嚴顧回國了嗎？”短暫的沉默后，聞櫟問。

這大概是八年間聞櫟第一次同鄭離鈞提起嚴顧。

在嚴顧和聞祁一起出國后，鄭離鈞只要一提起嚴顧聞櫟就翻臉，二十歲的聞櫟是這樣，二十四歲的聞櫟是這樣，二十八歲的聞櫟同樣是這樣。

但今天他卻主提起了。

鄭離鈞似乎嗅到了一風雨來的味道，他說：“還沒。”

“他回來肯定會聯系你吧。”聞櫟輕聲道，“畢竟你們曾經是那麼鐵的朋友，你和嚴顧的關系可比你和聞祁的關系還要好許多。”

鄭離鈞說：“我不知道。”

不知是指的聯系還是關系。

聞櫟：“如果他回來的話，我們就不要聯系了吧。”

“什麼？”

“就是字面意思。”

他和聞祁互相之間都不認識，鄭離鈞雖有瞞，卻也不是件嚴重的事；但涉及到嚴顧，聞櫟自認無法平常心對待。

他和嚴顧之間可有許多筆賬要好好算呢。

人類向來復雜。

聞櫟曾經過嚴顧，現在卻又恨極嚴顧，他忘不掉在一起那兩年的點點滴滴，也做不到將嚴顧所作所為一筆勾銷。

但若真論起那些日常點滴，其實只有他一人過罷了，他早該有所察覺，嚴顧不過把他當做一個閑暇時逗弄的玩意。

和寵終歸有所差別。

聞櫟自嘲地笑笑，鄭離鈞在掛電話前問他：“如果嚴顧真回來了，你還會他嗎？”

聞櫟：“我已經結婚了。”

鄭離鈞：“只是假的不是嗎？”

聞櫟：“你是在鼓我婚出軌嗎？再說，嚴顧不是早結婚了嗎，你還是他們婚禮的見證人，對嗎？”

鄭離鈞：“不是……我……”

他沒想好怎麼組織語言，昨天和聞祁吃飯的時候，從點餐到結束，約莫一個半小時，聞祁聊起嚴顧的時候寥寥無幾，甚至在他問起嚴顧的近況時，還會不自然地岔開話題。

鄭離鈞注意到聞祁手上的戒指已經摘下，留下一道淺的痕跡，或許是他盯得時間太久，聞祁左手，淡淡笑道，洗澡的時候摘了忘了戴回去了。

鄭離鈞將信將疑，他們分開太久，其實已經找不回年時在一起胡說八道的狀態。年人的際點到即止，分寸極強，再低商在職場上混久了也知道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鄭離鈞本想問聞祁是不是和嚴顧的婚姻出了問題，但臨到邊卻又咽了回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們的友誼也開始變得小心翼翼，開始掂量著能說出口的話，有時鄭離鈞也會想，十幾年不常聯系的朋友，還可以稱為朋友嗎？

“我不清楚你在想什麼。”良久，聞櫟說道，“但是對我來說，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我都不想再和嚴顧扯上關系，他欠我的賬我會一筆筆慢慢算，但我們永遠都不會回到過去。”

這里的“我們”，指他和嚴顧，也指他和鄭離鈞。

聞櫟殘忍又決絕：“這可能是我們之間最后一通電話了。”

鄭離鈞早料想到結果了，但聞言還是心里咯噔一下，他想挽留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任由那端的電話掛斷，手機通話界面隨之退出。

掛斷電話后聞櫟出了臥室，程默生在沙發上翻著一本剛買來的雜志，他問聞櫟什麼電話打了這麼久，他不僅刷了十分鐘的新聞，還看完了半本雜志。

聞櫟答非所問，嘆氣道：“這下我真是無依無靠了。”

“怎麼會。”程默生合上雜志，“還有我呢。”

“是嗎？”

聞櫟看著他，彎起眼眸一點一點地笑了：“程醫生，你是不是忘了，我們不過是為期一年的協議結婚而已，一年時間很快，一眨眼就沒了。”

他故意停頓了一會，而后道：“還是說，你當真了？”

程默生不答，反而問他：“那你呢，你當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