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說到做到，匆匆趕回片場，和導演道了歉，表示家人急癥，需要陪護。

干練且富有同心的中年導演生生從他上看出一出戲，眼角，招呼著大家來通宵。

好在謝知在這部劇里只是男二，戲份沒男主多。燈師攝影師化妝師道師領工資吃飯，沒什麼怨言，只有跟謝知有對手戲的幾個演員剛回到酒店就被回來，臉都著，不太痛快。

以往謝知并不會在意這些人痛不痛快，該干什麼干什麼。不過這次是自己添的麻煩，他放下段，一一道了歉。

幾個演員里小部分十八線，被當紅小生鞠躬道歉，非常用。飾演男主的是當紅小生何寥然，本來就不怎麼待見謝知，臉更不好看了。

謝知也不多說，準備完畢，認真拍戲。

好在雖然不滿，但大伙也不想在棚里待到看明早的太，提起神來配合，趕慢趕，好歹是趕在天亮前拍完了。

小D很有眼，半道就出去訂了外賣，幫忙臨時加班的每個人都有份。結束這邊的事，謝知又坐車去飛機場，趕在最后幾秒登上飛機。

他心臟不太舒服，在飛機上補了會兒覺。

這幾天本來拍戲就比較辛苦，又累又倦，他迷迷糊糊睡得很，像是做了很多很長的夢，被小D醒時還有深深倦意，眼皮泛酸，沉重得幾乎睜不開眼。

宋淡派來的司機趁著凌晨五點街上比較空曠，著罰單的線，在法律邊緣瘋狂探腳。小D有點暈車，七葷八素地捂著：“我還從來沒在A市坐過這麼囂張的車！”

司機咧得意一笑。

小D在心里：又沒夸你！

轉頭看謝知拉低帽檐，在車里幾乎又要睡去，趕合上車窗，讓他睡得安穩點。

謝知扯開帽子，困三層的眼皮半掀起，漆黑的眼珠混沌了片刻，又清明起來：“開著吧，醒醒神。”

小D又趕開窗，并看謝知的臉。

那張臉的側面弧線極為好，只是有些冰冷，被風吹了會兒，終于醒了神，依舊沒什麼表。

到醫院時間剛好，宋淡請菩薩似的帶著謝知往病房飛奔：“那位爺剛醒，我們說你去拯救世界了等會兒回來，他就乖乖躺著等你回去，但是誰給喂藥都不聽！”

謝知：“……”

護工護士崩潰地在病房外站了一圈，大眼瞪小眼，誰都沒法靠進去。見援軍單槍匹馬勝似千軍萬馬地來了，趕把藥和熱水塞他手里，飛快跑了。

謝知頓時覺得頭更疼了。

宋淡也不敢跟著他進病房，謝知腦子混沌，拿著藥和水在原地飄忽了會兒，推門而。裴銜意果然很乖，一不地躺著，見他來了，俊臉上出個大大的笑：“爸爸！你來了！”

謝知很想拍個視頻，等裴銜意醒了讓他看看自己這熊樣，沒有六位數不給銷毀。

他走過去把藥和水遞上，問他：“為什麼不吃藥？”

謝知遞過來的，裴銜意倒是接了，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把玩著藥片，卻不吃，低著頭悶悶道：“因為壞人很多。”

“還有呢？”

裴銜意慌張地看他一眼：“不是因為藥太苦。”

醫生說小孩兒行為的裴銜意其實更能表現他本人真實的心。

……所以這人其實怕吃藥？

謝知無言地低下頭，想起自己某回在家發燒，裴銜意回來著他吃藥的事。

那時兩人剛結婚不久，他急著上爬，演戲不要命，隆冬三月在冷水里泡了幾個小時，回來熱得能熬粥，又不想去醫院，金貴的病一出來，小D也沒轍。

裴銜意著他的下頷把藥片一片片塞進他里，手上作強，臉上偏還笑得溫：“平時怎麼看不出你那麼怕苦？”

裝得跟大尾狼似的，自己不也怕吃藥。

謝知眸里掠起點笑意，剛要強迫裴銜意吃藥，鬧脾氣的熊大人注意到他側臉上的創可，眼睛立刻登時睜圓了，手中藥片灑了滿床：“誰欺負你了！”

謝知都快忘了，創可，又垂眼看了看裴銜意，福至心靈，嚴肅地道：“為了給你賺藥錢，工作時的傷，所以好好吃藥。”

裴銜意的行為雖然有點讓人哭笑不得的傻氣，表卻基本正常，心疼地了他的臉，忽然湊過來，吹了吹他的臉頰，隨即用隔著創可，親了親那道傷口。

溫熱的明顯，謝知僵在原地。

裴銜意的指背憐惜地在他的下頷骨上挲而過，帶來陣意。然后他垂下手，將散布在床上的藥片一一撿起來，珍惜地一口悶了。

謝知了臉，鎮定下來。

按小孩子的邏輯，親吻臉頰應該是表示心疼、親近，還有諸如“親一下疼痛飛飛”。倆人還共一屋時，他聽裴銜意抱怨過他爸，還以為這父子倆關系不好，現在裴銜意把他錯認為他爸了，那是不是可以理解，裴銜意還黏爸爸？

真看不出來，裴銜意居然是這麼需要父的孩子。

謝知的眼神愈加復雜了。

看著裴銜意吃完藥，謝知出去招呼了醫生進來檢查。傻了的裴先生總覺得有刁民要害朕，非得攥著謝知的一只手才安穩。

裴先生就算是傻了，氣場也很強大迫人，醫生被他警惕地盯了半小時，盯得冷汗都出來了，趕做完檢查趕走，臨走前哭笑不得地道：“可能陌生環境導致裴先生安全很低，等再觀察兩天，沒什麼大礙的話，就讓裴先生回家，那樣他的緒應該會穩定點。”

謝知點點頭，等醫生退出病房，他已經困得不行了。

因為裴銜意的一通作，生怕他把自己氣到自閉，病房里七八糟沒人敢進來整理，旁邊陪護的病床還著。謝知額角，實在困得沒心去收拾，抬來椅子，趴在病床上就睡著了。

困到一定程度時，站著都能睡著。謝知年時養尊優，不會料到未來自己能隨便卷卷服就闔上眼。

這一覺又沉又長，夢里糟糟的什麼都有，一會兒是三年前他在酒局上拒絕喝那杯一看就下了料的酒，被潑了一頭一臉一，一會兒又是裴銜意不怎麼正經的笑臉和漫不經心的聲音：“反正你都這麼慘了，我也煩惱的，不如湊合湊合領個證，大家互幫互助一下？”

到最后，又是那個沉悶的房間，他頭昏腦漲，意識模糊，四肢搐著，呼吸頻率越來越微弱……

然后眼前猝然一片亮。

謝知睜開了眼。

窗外夕西斜，散落三兩束進來，將桌上他來時隨手買的白康乃馨染得紅火。

眼前是纏著綁帶的膛，腰間還扣著只溫熱的大手。

謝知的大腦空白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被挪到床上，來說，是被裴銜意卷進懷里了。

要不是一條暫時廢了，謝知懷疑他能把自己整個夾在懷里。

怎麼的，裴總平時睡覺不抱個人或者等玩偶還睡不著的？

謝知無語地扯了扯他的胳膊，發現病人的力氣比自己大，想外援，又想起那幫慫貨不敢進來。

嘖。

謝知絕地了會兒雪白的天花板，努力戲，把自己當只巨大的玩偶。

渾僵地給裴銜意抱著睡到天黑，裴先生總算是醒了，睜眼看到謝知，笑得好看極了：“爸……”

謝知手捂住他的：“奉勸你不要再這樣我。”

裴銜意迷茫地眨了眨眼。

謝知語氣誠懇：“你清醒后會后悔到沒臉再見我的，我也不想被你惱怒地封殺。”

裴銜意大大的眼睛里有著大大的問號。

謝知：“革命友誼長存——你可以我長。”

裴銜意上下皮子一翻，應該是了長。

謝知盯著他看了會兒，實在沒忍住彎下腰，頭抵著他的胳膊吃吃低笑出聲：“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這麼好玩兒。”

笑夠了他抬起眼，發現裴銜意也在看著他笑。

那笑意和平日里的漫不經心不太一樣，竟然有些深邃的溫。

他怔愣了下，抿抿，推開裴銜意，翻下了床。浪費了將近一天時間，他才想起看看手機有沒有新消息。

打開手機，中午的微博推送還沒被清除，上面寫著：謝知耍大牌。

一看標題謝知就懂了幾分，開屏幕點進去一看，果然容和他想象的差不多：

當紅小生謝知因為一部《關窗》大火，隨即聲譽一落千丈，頻頻出耍大牌新聞，這次無故軋戲，深夜又勞全劇組陪他補進度，劇組員工敢怒不敢言，看來人氣飆升的同時，脾氣也見漲了[攤手][攤手][攤手]

謝知垂著眼，花費了三秒看完，不等裴銜意湊過來看，已經退出微博，鎖了屏，將手機一扔，不怎麼在意地理了理睡的服：“不？”

裴銜意搖頭。

——小孩子有時確實會不吃飯，得好聲好氣地哄才肯吃。

謝知抬手摁了鈴，面無表地哄：“不也得吃，飯也是爸爸給你辛苦掙的。”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中午十二點見=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