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停車的地方，手機忽然開始嗡嗡震。

謝知出來瞥了眼，黎葭已經刷了十幾條信息了。

【天線寶寶：老子終于殺青解放了！】

【天線寶寶：兒子！在哪呢，出來，爸爸帶你吃大餐去】

【天線寶寶：沖擊擊.jpg】

【天線寶寶：來玩.jpg】

【天線寶寶：位置信息】

……

謝知：“……”

瞅見黎葭發的地址離這兒還近，謝知指尖一，把自己的位置信息發過去，手打開車門，沖裴銜意揚揚下。

謝爸爸盤靚條順，白衫黑，這麼一擺弄，頗有點翩翩紳士風度，裴銜意當即被迷得七葷八素，乖乖坐上了車。

然后“嘭”一聲，車門合上了。

裴銜意隔著層車窗茫然他。

車窗自降下，謝知彎下腰，晃晃手機：“我去見天線寶寶，向他傳達你的愿，你先回去。”

司機沒來，宋淡親自開車，聞聲驚奇回頭：“你還有這好？”

可惜《天線寶寶》哄不住裴銜意了。

八九歲的裴先生比五六歲的難糊弄得多，皺著眉要開車門把他抓回去：“我不喜歡那麼稚的東西。”

“……”

三天前你還想把家里的床單和窗簾換天線寶寶和海綿寶寶。

并且還興致地挑選各類周邊手辦企圖裝修個主題房間。

嚷嚷著最后還是下了單等把東西送到家門口看你怎麼辦。

呵。

謝知面無表地收回手機，不留商量余地：“我去工地搬磚。”

“長……”

謝知：“有事漂流瓶聯系。再見。”

宋淡想笑不敢笑，鎖住車門，咳咳兩聲：“后排的小朋友，請系上安全帶。”

后排的小朋友：“滾。”

宋淡不滿：“謝家長你怎麼教育你兒子的，沒禮貌。”

八九歲的時候就這麼不討喜了。

還好有錢。

謝知沒什麼地看他一眼：“以后你就是他干爹了，想讓你老板聲干爹嗎。”

宋淡想想被扣的年終獎，不敢，選擇老實做人，一踩油門，帶著老板先走一步。

塞著耳機等待的空檔，唯一沒被屏蔽的群里跳出消息。

【本群的爸爸：@謝知半個月沒發微博了你！趕來幾張自拍安排上！都要掉了！】

【大DD：謝哥照片發我，我來發吧】

【本群的爸爸：慣著他，看看哪家小明星不是三天兩頭活躍著生怕被忘記，天生麗質的人哈，資源條件比別家強還不懂得好好利用】

【謝知：勿cue。】

【大DD：董哥，勿拉踩】

【本群的爸爸：趕的，你不發我不發何時能在A市安個家】

【謝知：……】

正巧滴滴車聲傳來，謝知抬頭，大紅的保時捷在他面前停下。

車窗半降下，里面的人摘下墨鏡，吹了個口哨：“看爸爸的新車。”

謝知繞到另一邊，坐到副駕上：“的你。”

黎葭比謝知大兩歲，面容看著卻像十八九歲，天生顯的俊俏娃娃臉，一笑就出小虎牙和酒窩，好像永遠也長不大。

和曾經養尊優的謝知不同，黎葭的家境普通，進娛樂圈早得多，前些年也頗為坎坷，不過這兩年有名已久的影帝宗溟帶著，混得風生水起，逐漸轉向大熒幕實力派。

“怎麼在醫院？不舒服？”

“陪朋友來看病。”

“你居然背著我了其他的朋友，”黎葭嘀嘀咕咕，看著倒不像有什麼不滿，把墨鏡一丟，打開導航，研究上哪兒吃飯私強，“最近怎麼沒見你跑通告？難道和裴銜意離婚時產生了什麼恩怨糾葛？”

兩人至小半年沒見過面了，黎葭忙著跟大導演和前輩天南地北地跑，雖然隨時保持著聯系，不過到底不太了解近況。

何況三年前謝知和裴銜意的結合突如其來，雖然謝知解釋過，黎葭依舊懷疑是裴銜意強取豪奪。

謝知告訴他離婚消息的那天，黎葭在高原上高興得蹦起來，大半夜催助理去買了鞭炮點來慶祝。

差點被殘志堅高反了還拍的狗仔送上熱搜。

謝知：“……你對我和裴先生有什麼誤解？”

黎葭從鼻孔里哼出一聲，扔來張名片。

有點刺眼，謝知隨手撈起他的墨鏡戴上，接過一瞅。

大慶律師事務所，高級律師簡與笙。

擅長領域：刑事辯護、仲裁代理、合同簽訂、離婚糾紛……離婚糾紛大寫描紅加。

黎葭熱介紹：“我朋友，報上我的名字打七折，不報我的名字被打折。”

“聽起來還蠻社會，”謝知收下好友的一片心意，“不過用不上，我和裴銜意沒仇沒怨。”

黎葭滿臉狐疑。

說話間微信群又在跳消息，董玟催著發自拍營業。

謝知煩得不行，打開相冊看了看。相冊單薄得可憐，存圖不到三十張，多半是到某個拍攝點時隨手一拍，唯一一張自拍還是幾個月前發過的，最近的一張是裴寶纏著他非要一起拍的合照。

董玟還在講著人生大道理，謝知不耐煩地打開前置攝像頭：“借你新車一用。”

“用吧用吧，”黎葭瞥他一眼，“謝小知同學，自拍請從上往下，不要從下往上，你那麼彎為什麼自拍手法這麼直，看到會哭的。”

謝知嗯唔兩聲，調整角度咔嚓拍了照，點開微博，直接發出。

他的演技雖然一般，但值在線，吸納了無數。

于是各類提示瞬間滿。

【哥你終于營業了】

【我飛速趕來！】

【草，最新款保時捷，我想坐在哥哥的跑車里哭】

【Dior的墨鏡誒，崽學會買奢侈品了】

【前排保護吱吱沒有被直男拍照手法掩蓋的盛世】

【吱吱我可以！！！】

【你關注的博主更博了！】

……

熱鬧了會兒，逐漸有福爾斯發現不對。

【咱吱省吃儉用的，怎麼會買跑車，而且這位置不是副駕上嗎？誰在開車！】

【寶聽媽媽的話，不要隨便跟陌生人出去玩】

【害，能帶吱吱出去玩的除了@黎葭，害有誰！】

【我的cp發糖了QAQ葭知szd！】

【@宗溟，你家小妻@黎葭落跑了】

【哦豁，@宗溟當場抓獲】

【我也來一個@宗溟】

【ky的cpf滾！懂不懂圈地自萌！】

謝知準備退出應用的指尖一停，新奇地看了會兒評論，念道：“宗溟，你家小妻，黎葭落跑了？”

黎葭差點打偏方向盤。

隨即鎮定回答：“宗前輩人很好，覺得我拍戲認真，很關照欣賞我，我們只是普通的前后輩關系，甭聽那些什麼都能嗑起來的cp瞎講，我和你不也有cp。”

謝知哦了聲，繼續盯著屏幕。

三分鐘后，黎葭放在車臺上的手機一亮，響起鈴聲。

兩人同時看去。

來電人：宗禽。

黎葭：“……”

謝知：“嗯，我知道，你們只是普通的前后輩關系。別發呆，前方紅燈。”

車一陣窒息的沉默。

黎葭停在紅燈前，語氣艱：“……其實宗前輩有時候吧，脾氣不太好，我一時激憤，才給他改了備注。”

謝知沒吭聲，把手機懟過去給他看。

@宗溟：是嗎，我打電話問問//@溟葭才是真的：@宗溟，你家小妻@黎葭落跑了//@謝知：[圖片]

謝知：“接？”

黎葭：“，不接！”

“公眾人，謹言慎行。”

“反正就咱倆在，”黎葭郁悶地出顆棒棒糖叼著，“不？再過兩條街就到了，新開的餐廳，我去過一次，味道不錯，私也好，帶你嘗嘗鮮。”

謝知嗯嗯點頭，切小號繼續刷微博。

A市中午堵車也嚴重，兩條街的距離，在路上堵了將近半小時。慢吞吞地一步一挪，終于到餐廳樓下的停車場時，謝知冷不丁開口：“你和宗溟上熱搜了。”

黎葭騰地扭過頭，幾乎能聽到脖子“咔”的一聲：“哈？”

謝知似個沒有的念字機：“艾特，宗溟：沒接我電話，杠杠，艾特，黎……”

“哥哥，你且住口！”黎葭飛快剝了顆檸檬汽水味兒的棒棒糖塞他里，“上樓再說。”

謝知眼底閃過點笑意，收起手機，跟著黎葭上樓，過程中回微信群，收獲了董玟的一頓臭罵：“為他人作嫁裳！”

謝知叼著糖，蹙蹙眉，不樂意地屏蔽了群。

不發自拍不滿意，發了自拍還是不滿意。

養狗的男人真難懂。

黎葭提前訂了座位，服務員領著兩人進了包間。餐廳裝修偏古風，木格窗上的玻璃是外面看不到里面那種，桌上沏了壺茶。

坐下了，黎葭把菜單遞給謝知，眉心：“干，這老男人也太瘋了。”

“你睡了人家不肯負責？”謝知低頭看菜單，修長的手指搖擺不定地夾在其中一頁，百忙中空八卦。

“想吃什麼都點上，”黎葭往椅背一靠，生無可，“不是，老子都沒想著被負責，他上趕著個什麼勁兒啊。”

“渣男。”謝知點評完畢，認真圈了幾個菜，把菜單遞給黎葭。

黎葭大半胃口都沒了：“男神誰不啊，可是那種高度的男神誰敢接近。”

謝知十指相疊，托著下頷看他：“你也是男神。”

“數量級差遠了，跟兒園班草和大學校草似的差距，”黎葭夸張地比了個手勢，“你知道宗溟這人吧，賊變態，不到三十就拿了終影帝獎，圈里圈外男男都想他老公，忒沒安全。”

謝知還想再開口，黎葭苦著臉打斷：“哎別問了別問了，我能理好，相信我。說起來，這次你出來，其實是有事給你說。”

“嗯？”

“游導和陸編這個‘陸游’黃金組合聽過吧？”

見謝知點頭，黎葭眉飛舞地繼續說：“去年陸編寫了個劇本，游導順利拉到投資，劇組組建得七七八八了，就差個男主，卡到現在還沒開機。據說游導找了好幾個有名氣的演員，都覺得不適合，連宗溟都被pass掉了。我一打聽，巧了！男主是個格冷漠孤僻的鋼琴師，這設定簡直是照著你寫的啊，謝小知，你鋼琴彈得那麼好……”

謝知腦中“嗡”地一下。

鋼琴。

猛然間，他似乎被人從盛夏拽進了隆冬，耳邊響起優雅浪漫的《的協奏曲》，曲調越來越快，漸漸混合了玻璃杯墜地的清脆響聲、男人人的爭執聲、由遠及近的警笛聲、救護車聲、醫生護士匆忙的腳步聲，一切像是打翻了的料盤，所有混雜到一起，組蒙克的那幅《吶喊》般詭譎扭曲的碎夢。

而那首曲子還在彈，一下一下，狠狠敲擊在他的心臟上。

謝知怔在原地，瞳孔收，手指控制不住地抖起來，冷汗直流。

混的場景里，人溫的聲音又響起來：“小知，再給爸爸媽媽彈首曲子聽好不好？”

黎葭臉大變，差點蹬翻椅子，跑到謝知邊：“怎麼了？謝小知你別嚇我！”

謝知的心臟劇烈跳，呼吸急促得近乎不上來，被黎葭一，神志似乎清醒了幾分，茫然地看向他，下頷線繃，半晌才吐出個字：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