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是十二月中旬，在楓燁酒店的室外泳池旁，氣氛依舊卻算得上熱烈。

并非是冬泳的人太多，而是在國際上也小有名氣的商業片導演錢東風，正在此地為自己的新戲《誤人間》選角。

《誤人間》早就開拍，現在也只不過是因為一些意外，要重新試鏡一個配角罷了。

錢東風的電影雖然有時被人吐槽劇套路，但是每次票房都十足的火。而且更讓人容的是，錢東風的上一部戲明明是商業片，卻斬獲了中銀電影節的最佳視覺獎。

所以即使只是一個比路人甲好不了多的配角，依舊引得各路明星演員削尖了腦袋搏一個臉的機會。

幾個劇組的工作人員忙里閑的湊到飲水機前，一邊捧著熱水一邊聊起了圈的八卦。

“喂，你聽說了沒有？展華的老爺子還是沒到過年。”

“喲？沒了展老爺子，那展家的兩兄弟還不打起來？”

聽者不能再認同了：“可不是嗎？聽說老爺子尸還沒推走，展家兩位太子爺就吵了起來，鬧得太難看了。”

幾人唏噓的搖了搖頭：“這樣看來，日后展華娛樂還不知道被作什麼樣。”

后面湊上來接水的人聽到這個話題，也了一句：“聽說現在是老大掌權，老二平時太不正經，展華董事會又不傻，肯定站老大這邊。老二那個二世祖想來也翻不了天。”

“小點聲、小點聲，聽說今天就有兩個展華的藝人來試鏡……”

一個中年男人在幾人背后重重咳了一聲：“咳！”

竊竊私語的幾人立刻轉招呼著：“張導！”

張副導抬眼看了看他們，然后彎腰接水，并代著：“你們幾個太閑了，去那邊收拾收拾。”

末了他還轉頭往泳池邊看了一眼，展華的事鬧得太不好看，現在誰聽到都想說一。

他記得，現在正在試鏡的這個似乎就是展華旗下的。

張副導負責試鏡，主要角的試鏡錢東風一定會參與，但是這次的角只是個小配角。

說到這次試鏡，張副導就想嘆口氣。

錢東風想趕這次的春節檔期，戲份已經殺青，電影配樂和剪輯也都基本完，怎麼也談不上這個時候選角。

但是壞就壞在，原來飾演這個角的明星竟然在這個關頭鬧出了吸毒的緋聞。

錢東風雖然是個沒怎麼有節的商業片導演，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底線，那就是絕對不用吸毒的明星。

一旦被他發現就是解約砍劇一條龍服務。

可這次的角卻有點麻煩，說重要吧沒幾個鏡頭。但要刪吧，錢東風這個在某些細節上死磕的強迫癥卻打死都不愿意刪。

不僅不刪，到了這個點還非得重新試鏡，重新拍攝這個角的戲份。

而且明明是個小配角的試鏡，錢東風卻非得搞得極為隆重。

因為他要選得角是一只人魚。

《誤人間》這部電影，講的就是一個人魚因為意外上岸，因此鬧出的一系列或搞笑或驚險的故事。

剛拿到最佳視覺獎的錢東風鉚足了勁兒，想在這次的視覺效果上再創高峰。

所以即使這次選得只是個背景板人魚，錢東風也是下了本了。他不僅從值上初篩了一波，更是要求來試鏡的演員直接水拍攝一段影片。

張副導喝了幾口熱水，這才走到酒店里去找錢東風。

天晚了，這會兒再在室外游泳池里試鏡有些不合適了。

走到錢東風的房間，張副導屈指還沒敲上門板，就聽到里面傳來“啪”的一聲摔東西的聲音。

接著錢東風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你告訴江蕓，怎麼進來的自己清楚，過兩天的補拍要是不來就給老子賠違約金！”

不一會兒，一個三十多歲但是眉目清秀的男人低頭走了出來，朝著張副導點了點頭然后離開。

見錢東風正在氣頭上，張副導提了一句時間的問題，又匆匆回到泳池邊。

十二月的室外已經能讓人到寒冷。現在正午已經過去，太朝著西邊傾斜，照在上也已經沒了熱度。

張副導抖了兩下，滿腦子只想著如何快點結束今天的工作。

但是往泳池里一看，張副導立刻就炸了。他拿起手里的號碼牌，咆哮道：“葉祈遠！展華娛樂的？躺池子里睡覺呢？”

隨著張副導的視線看去，泳池邊上伏著個人。這人上白襯衫被打，顯出帶著些許年的瘦削形。

這人形很好看，寬肩窄腰長，再加上漂亮的背線，在這個圈子里也算得上極為上鏡的好材。

但是他始終低垂著頭，看不清容貌如何。

用來試鏡的泳池是半標準泳池，最深是1.5米。

現在試鏡的葉祈遠本沒走到中央，就靠在階梯。他手臂搭在扶手上，像是在思考怎麼表現，又像是在打盹。

為了試鏡人魚，其余演員在泳池里也是自由發揮。

因此一開始看到葉祈遠僅僅是靠在那里時，張副導也沒太驚訝。畢竟前面那些試鏡的也算是群魔舞，什麼樣的都有。

但是這人竟然一直到現在，還維持著他接水前的姿勢？

可別說是睡著了？

“下一個，別浪費別人時間！“張副導第一次遇到這樣敷衍的演員，畢竟是錢東風的電影。

而且劇組的每一個人都投了極大地力，這讓劇組每個人對那些不敬業的演員都十分看不慣。

張副導垂頭一看葉祈遠的資料，更是氣不打一來。

這人只算的上是個十八線平模，別說演戲了，出道三年連個正經作品都沒有。

真不清楚展華怎麼會把試鏡機會給他？

張副導剛想再吼一句，這時一直蹲在機位的攝影師忍不住出聲了：“張導，這人一直都這個姿勢，有點不對勁啊，看著跟……”

跟死了一樣。

好像印證攝影師的話一般，原本伏在階梯的人像一尸一般的了下去。

張副導也是一驚，他試鏡一整天帶來的煩躁和疲憊褪去，腦子緩緩清醒過來。

現在已經是十二月了，而且還過了正午，這個時候泡在冷水里，怎麼可能會有人睡著？

張副導“噌”得一下站了起來，立刻拉住旁邊的場務：“快，快去看看他，你、你去救護車！”

酒店隔壁就是市醫院，本來這個時候試鏡就已經夠心塞的了，千萬別又出其他意外！

張副導剛要忙不迭的人把葉祈遠撈上來，旁邊的攝影師盯著鏡頭卻驚訝的出了聲：“咦，他了！”

綿綿水池中的青年眼睫了，隨后本能般的向上浮起。

葉祈遠嗆了一口水，只覺得渾冰冷。

他意識還有點模糊，恍惚察覺到自己似乎是在水中。他費力的四肢，浮到水面上大口吸了口氣。

《誤人間》、人魚、試鏡等字眼在葉祈遠的腦海中拂過，讓他苦又吃力的扯了扯角。

真丟人……又是夢。

在事業的巔峰時期患癌癥，在病床上看著自己的一天天變得病弱，甚至是畸形的葉祈遠，也只能在夢里，懷念這種在鏡頭前如魚得水的驗。

但是即使是在夢里，即使在這種神恍惚的狀態下，他也幾乎瞬間找準了泳池旁的機位，這早已為了作為頂級超模的葉祈遠的本能。

那種來自鏡頭后的悉注視，似乎又將葉祈遠拉回了他最擅長的領域。

誤人間……

葉祈遠下意識的解讀著這次拍攝的主題，即使是在夢里……他也可以做鏡頭前的神！

導演錢東風平息了些許怒氣，離開酒店房間，朝著室外游泳池走去。

他眼下浮腫，還帶著青黑，看起來一副睡眠不足脾氣暴躁的模樣。

不是看起來，錢東風最近的確跟噴火龍附一樣。正是因為現在試鏡的這個角，之前那個演員吸毒解約的事就讓忙活了好一陣。

出了這樣一個事兒，錢東風在選角上更為仔細。

而今天，飾演主的江蕓的經紀人又跑過來說，不出時間來補拍，勸他把這個角刪了算了。

刪了算了？

他錢東風要是想刪，還搞什麼試鏡？

這個角就算只是個路人甲般的背景板人，但也是重要的背景板！這個電影關于人魚的和特點，一半都要靠這個背景板撐起來！

一個個都勸著他刪，他偏不刪！不僅不刪，還要選個更好的！

但是這個念頭一起來，錢東風的臉卻更黑了。

今天他手上收到的幾個試鏡短片每一個合心意，他選得明明是一個帶著點詭異又帶著點天真的人魚。

而那些試鏡的演員卻好像把這次試鏡搞了個泳池party，一個個在這里搔首弄姿。

錢東風也知道這個角選角很難，因為這個角戲份太，又要求值。

而真正有演技又有值的演員，也不會來試鏡這個戲份的可憐的角。

一想到這，錢東風就愁得想抱怨自己的名字，什麼錢東風？

讀起來不就一個欠東風嗎！

但是走到試鏡場地，錢東風腦門上卻彈出了幾個問號。

兩個場務頭著泳池，其中一個手里還握著手機，手機上是正要撥打120的頁面。

而他的副導也長了脖子往泳池里看，似乎里面藏著什麼。

錢東風好奇的湊過去，他原本以為自己會看到又有演員在泳池里扮演...，但湊近了一看卻發現泳池中一片平靜。

“熱鬧”了一整天的泳池，終于安靜下來，再次變得古井無波。

此時已經接近傍晚，天慢慢暗了下來，只剩下從西方斜斜照過來的金紅霞。

這芒照在加了藍消毒劑的池水上，幾乎給人營造出深海的錯覺。

在泳池中，一漂亮的小幅度的游著，安靜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