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既沒有魚香，也沒有宮保丁，吃的是麥豆燜飯，簡單的食材，卻被聶長生做出了香糯可口的味道，莊凌霄與賀鴻梧食指大，比賽似的吃了一碗又一碗，賀鴻梧還于發育階段，又曾經在兒福利院待過一陣子，對食有一異議常人的執念，只是被聶長生領養了之后，他才徹底告別了刻骨銘心的。

聶長生因為知道這兩人的食量如何的驚人，晚飯做的分量也多，只是當看到小年舀第四碗飯時，唯恐他毫無節制地吃撐了，趕忙接過他的碗，盛了小半飯遞給他，叮囑他放慢一下咀嚼的速度，儼然是個負責任的監護人。

莊凌霄瞟了他倆一眼，剛要嘲諷幾句，門鈴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莊凌霄哼了一聲，也不知是誰了晚飯的時間過來竄門。

門是賀鴻梧開的，倒不是誰著飯點蹭飯來的，而是樓上與賀鴻梧同齡的年，急吼吼地賀鴻梧上天臺，說什麼流星雨就要到了，去遲了就沒地兒占了。

賀鴻梧才想起前幾天電視雜刊不斷提及的雙子座流星雨來襲地球的新聞，他被停課前還想約楚穎穎一起觀賞流星雨的，闖禍之后，雖然相信聶長生再怎麼生氣也不會將他送回福利院的，可還是整日整夜提心吊膽，倒是把約楚穎穎看流星雨的事給忘得干干凈凈了。

賀鴻梧心下憾，可畢竟年心，抵不住那個同齡人三言兩語的邀約，馬上折了回來，放下了碗筷，奔去玄關，一邊套上球鞋，一邊道：“聶叔叔，碗筷等我回來再洗啊……”人已經飛出了大門，跟那位同齡年吵吵嚷嚷的奔去了天臺。

客廳瞬間安靜了下來，兩個各自忙自己事業的男人，都沒把力放在浪漫而夢幻的“流星雨”里，只是那一年一起躺在場上比劃著從碧空里過的一顆顆流星的形就這樣毫無預警地閃現在腦海里了。

彼時兩人還是醫學院里的學生，盛夏的炙熱灼燙著每一個人的，即便太早已經西沉了好幾個鐘頭，寢室的門戶毫無保留地敞開，老舊的風扇開到最大檔，扇出的風還是夾著滾熱的風浪襲來，寢室里就像一個水泄不通的蒸籠。

熄燈之后，從浴室抹黑出來的莊凌霄熱汗盈背，他洗的還是冷水澡，按以往的管理，他肯定又要在床上輾轉幾個小時才在神疲憊之中忽略了煩熱睡去。

卻是那一夜，莊凌霄心來，不愿再被無聊的酷熱折磨了，對安分睡的聶長生道：“師哥，去打球唄。”

當時的莊凌霄還不太愿意喊聶長生做“師哥”，總覺得每喊一次，他的價就要掉一分，所以一聲“師哥”，要麼是嘲諷的意味很濃，要麼是有事相托。

聶長生沒有回答，倒不是他已經睡，同樣熱得心浮氣躁的他想的卻是宿舍樓大門落了閘，宿管人員是不可能允許他們外出的。

“聶長生！”得不到回應的莊凌霄帶怒意地喊道，人也快步走到聶長生的床前，搖晃著他的鐵架床。

“出不了宿舍樓，場也沒有籃球。”聶長生冷靜地說，他睜著冷幽幽的眸子，夜中居然帶著一涼意，拂在燥熱的心頭上，像潤了一層涼爽的珠兒。

話是這麼說了，可最終聶長生還是陪著莊凌霄任了一把，去了場。

場上當然不可能有像莊凌霄所說的“可能會有哪個神經大條的家伙把籃球忘在場”的況出現，打不了籃球，兩人只好靠著冰涼的籃球架，沉默無語地看著漆黑的夜空。

其實聶長生還于震愕之中，兩人下宿舍樓的時候，莊凌霄突然彎著腰，挽著他的手臂砥礪前行，對阻攔他們的宿管人員有氣無力地道：“我肚子痛，好像是闌尾炎了……”他每說一句話都要停頓幾秒，語尾中還帶著音，像被無盡的痛楚折磨著，如果不是聶長生早知道他假裝的，也一定會像宿管人員那樣上當騙的。

像莊凌霄這樣的演技，這樣的學識，這樣的材與相貌，不去演藝圈發展真是暴殄天！聶長生心里如是想。

“喂！”莊凌霄打破了寂靜，喊了他一聲。

“嗯？”聶長生回了一句，半晌也沒等到莊凌霄的下文，大概莊凌霄只是隨意地這麼一喊而已，遠被熱暑浸染得沒了不知疲倦的夏蟬還在黑幕中嘶鳴。

當夜幕里像珍珠瑪瑙一樣亮閃閃的星子朝地面下降了高度，籃球架下的兩人已經并排著著地面躺下了，空氣里的熱度似乎被黑暗吸收了些許，漫天的星中，連著兩顆弧度偏斜且一閃而逝的流星從聶長生的眼前了過去。

這是聶長生第一次見到活流星，閃閃亮亮的兩顆，一同從鑲嵌了珠寶的星空里飛了出來，在碧空中劃出了一道閃電一樣的弧，悄無聲息地墜向了天際。

“呀！”聶長生驚呼出聲，簡簡略略的一個字，聶長生低沉的聲音里起碼轉了幾個音，除了驚訝、欣喜，還有疑慮與玩味。

莊凌霄“哼”了一聲，他當然也看到了那兩顆一同消逝的流星了，只是大概在他的眼里，那一閃而過的玩意兒不過是一顆微不足道的小天而已，也值得聶長生大呼小的？

“聶長生，你該不會對著它許愿了吧？”莊凌霄譏諷的聲音傳來。

“沒有。”聶長生略顯無奈，且不說他沒料到會遇上流星，就算是有備而來了，它轉瞬而逝，墜落得那麼的快，得怎麼簡略的愿才能對著它許上啊？

“嘖，也只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對這種宇宙塵埃寄托希了吧。”莊凌霄不屑地冷笑。

聽出了莊凌霄的指桑罵槐，聶長生也不生氣，如果再有一顆流星過天邊，他一定會像個走投無路的失敗者對著那顆不可能實現愿的小塵埃許下不為人知的愿，反正，也不可能有人知道，更不可能會實現……

或許上蒼聽到了他的呼喚，一顆，兩顆……接二連三的流星駕著火箭的尾再次劃破了黑幕，留下了一條細細的痕，像多的織把手中的錦線拋向牛郎。

難道撞上了6月份的天琴座流星雨？莊凌霄無語了。

更令莊凌霄無語的是，與他并排一同躺著的聶長生，竟然雙手合十，真的許起愿來了！

“嘁！”莊凌霄略顯不屑地哼了哼，等邊人許完了愿，才不不愿地問，“師哥，你該不會許什麼救死扶傷懸壺濟世的宏偉愿吧？”

許完愿的聶長生以臂當枕，側過，不管莊凌霄怎麼追問怎麼糾纏，就是不愿開口，仿佛一理會他，塵封在心思不容的就要昭告天下。

本來莊凌霄已經不再把這件事掛在心頭上了，偏偏熊孩子被人去了天臺看什麼流星雨，被塵封了的記憶被掃開了一角，聶長生站了起來，把碗筷端去了廚房。

善后一般也是他打理，賀鴻梧雖然口里說著“留著讓他洗碗筷”，大多時候還是聶長生親力親為，畢竟在他的眼里，賀鴻梧還是個小孩，十二歲的年，過的還是六一節。

賀鴻梧沒有守到哪怕一顆流星，粵地并不是雙子座觀看流星的最佳地方，雖然沒什麼云層阻隔，然而室外的風還是肆且兇狠，小孩跑去天臺時忘了穿外套，呆了不過兩個小時，便噴嚏連連地敗興而歸了。

“聶叔叔，”了風寒的小孩有點神萎靡，懶懶的道，“我冒了，渾不得勁，明天就不去上學了吧？”像印證自己的話似的，他打了兩個噴嚏。

聶長生想起了中午校方的那一通勸退的電話，很是歉意地了賀鴻梧的腦袋，想說一些激勵他的話，一旁的莊凌霄冷聲道：“什麼渾不得勁？我看你小子都能打死兩只老虎！”爾后威脅道，“第一次去報到，你敢遲到試試！”

賀鴻梧扁了扁，還想再力爭休假權利，聶長生已經聽出了端倪，他斂著眉問道：“去哪兒報到？你們誰說一下是什麼況！”

“喂，破小孩，”莊凌霄瞪著賀鴻梧，“你沒跟他說？”

“我以為你會跟聶叔叔說的……”賀鴻梧了肩膀，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

聶長生：……

賀鴻梧從書包里取出一份薄薄的文件書，赫然是一份上初一的報名單，報名單上隸屬的學校就是H市的私立學校——實驗中學。

“你……”聶長生話到邊，卻對莊凌霄一貫的先斬后奏的做派一點辦法也沒有。

“如果師哥一定要謝我，明天就給我做個魚香吧！”莊凌霄得意洋洋地揮了揮手。

“還有宮保丁！”冒病患者一聽到吃的，就來了神。

“麥豆還有剩！”聶長生涼涼地回擊，言下之意明天還是吃麥豆燜飯。

聽著一大一小嘀咕的聲音，聶長生微微翹起了角，比起承了別人的，他寧愿欠莊凌霄的，如果可以，用一輩子的時間來償還也甘之若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