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罪聽他說完，然后說：“想打就打，不用想那些。”

“嗯。”蕭刻應了一聲，之后兩個人都沉默著沒說話。蕭刻聽著電話那邊周罪的呼吸聲，慢慢地也去調整自己的呼吸，讓兩個人的能和到一起。

是真的有病的，打個電話影響人休息，又不說話就互相聽著對方的氣兒聲。蕭刻又笑了下，問：“睡了嗎？”

周罪立刻回答：“沒。”

蕭刻輕聲說：“那睡吧。”

周罪沒應聲，隔了幾秒問他：“你怎麼了？不開心？”

蕭刻把手機又往耳朵上了，這一瞬間鼻酸的覺突然涌了上來。不是想哭，沒到哭的程度，就是那在心里最深的委屈猛地翻了出來。

蕭刻三十歲了，對有些年紀的年輕人來說已經算個老男人了。平時很灑，很大度，什麼都很看得開，對什麼事兒都不計較，不矯。但不是這樣的人就不會難過，就真的一輩子沒傷過心。

林安今天說他沒跟別人真的在一起，他沒有真的做錯。

蕭刻當時什麼都沒說，但是他在心里反駁了這句話。怎麼會沒錯呢？真沒錯就不會分開了。不是真的要你跟人結婚了或者睡了才錯了，而是你認真考慮過跟別人結婚的可能的時候就已經錯了。

當初分開的時候蕭刻甚至還安林安，拍他的肩說“希林工人生順遂，步步高飛。”林安那麼難過，蕭刻灑得甚至有些絕。

蕭刻就不難過嗎？

怎麼可能。他當初那麼用力地追林安，他五年來用整顆心和林安在一起，是了真心的。蕭刻從23歲一晃眼到28歲，這麼好的年歲都是在跟林安。最后被反過來問可不可以和另外一個人共同一個人，可不可以接他的人再建一個家庭。

蕭刻放棄了不代表他不在意，他不說也不是就真的不委屈。

但凡是真的走心了就不可能不傷心，蕭刻沒和任何人提過他和林安的分開，所有人都不知道原因，包括方奇妙這種鐵磁兄弟。這是蕭刻的行事風格，這是他能給林安最后的溫。

所以也沒有人知道蕭刻被人背叛和拋棄了的難過和委屈。

蕭刻吸了吸鼻子，然后對電話那邊說：“周老師，我是真的真的很不開心。”

他從來沒對人說過這話，蕭刻什麼時候都是自立的，很強大。但他倒是很樂意在周罪面前表現自己弱的一面，會讓他給自己擋酒，會穿他的外套，會這樣向他表達“周老師我難過”。

可能因為周罪給人的覺很可靠，很有安全。也可能是因為他們最初相識的時候周罪看到的就是他最頹廢和脆弱的一面，他孤一人在酒吧買醉，一個人守著一桌東西看起來那麼孤單。孤單到隨手拉著個陌生人請人坐在他對面。

蕭刻翻了個側躺著，把手機在耳朵和枕頭中間，聽見周罪在電話那邊問：“那怎麼才能開心？”

周罪沒問他為什麼不開心，只是問他怎麼才能開心。

蕭刻閉著眼心想這個老男人怎麼這麼好。

他如果想說的話自然會說，他不想說周罪也不去問他原因，讓他重復一次那些不開心的容。周罪表面很糙，很獷，但里其實有他的和。

人就是這樣的，有人慣著的時候就想作，想放肆。蕭刻故意說：“我被人甩了啊，我不好嗎？蕭老師還不完？錯過了蕭老師怕不是這輩子找不著更優秀的了。”

電話那邊陷了長久的沉默，沉默得很徹底，甚至連呼吸聲都快聽不著了。

蕭刻在這邊無聲地笑，覺心里突然輕松了起來，那著腔的沉悶在漸漸消失。蕭刻開口問：“你還在嗎？”

“在。”周罪沉沉的聲音傳過來，蕭刻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周罪的生活非常非常缺失，這種狀況之外的話讓他腦子都打了結。蕭刻一句讓人甩了把周老師弄得徹底失了聲。

誰甩了你？你不是在跟我……我們不是要繼續下去嗎？還有誰能甩了你？我不是唯一的一個？還有誰？

周罪一直不說話，蕭刻也舍不得再逗他。最后他笑了起來，說：“周老師我瞎說的。”

周罪聽見他笑松了口氣，隔了兩秒也笑了，聲音低低的：“嚇得我腦子都木了。”

“那麼怕？”蕭刻了，眼珠轉了下，低了話音，“你怕什麼？”

這話要是別人問蕭刻的話，蕭老師腦子一轉就能給你一段完的話，但是周罪不擅長這個，只能照直了說：“怕你不是單。”

“蕭老師從來不騙人。”蕭刻笑著問，“那萬一我真的不單呢？”

周罪沉默了會兒，估計是在思考，最后說：“我不想。”

不希是那樣，想繼續下去。

蕭刻一顆心被周老師這麼幾句只言片語給收拾得服服帖帖，老實了，消極緒都沒了。半個多小時的通話，掛斷時候心里只嘆周老師怎麼那麼可，林安和以前那些過往都記不起來了。

第二天早上一起，蕭刻嚨發炎了，疼。不過倒是沒接著發燒，于是蕭刻吃完早飯就出門了，徐大夫想攔都沒攔住。

實在是想周老師的。

明天就過年了，街上車終于了很多，蕭刻去店里沒費勁就找了個很近的車位。從車上下來跑著進了店，進去的時候陸小北和周罪正在吃東西。

他一進來吃飯的倆人都定了一下，尤其是周罪，看了蕭刻半天。蕭刻沖他一笑，一點不吝嗇。

陸小北問他：“你不串門跟家等著過年來這兒干什麼？”

蕭刻走過去坐他倆旁邊，說：“我這不也是串門嗎？”

周罪問他：“冒了？”

蕭刻早上起來嗓子啞得不像話，鼻子也都堵死了，一聽就是個病號。蕭刻說：“是啊，昨天作死出去走圈兒了，凍傻了。”

“這麼有興致呢還出去走圈兒，”陸小北一點都沒客氣，笑話蕭刻，“蕭哥你鼻尖都是紅的，還萌。”

“滾蛋。”蕭刻笑著瞪他。

周罪小聲問他：“難？”

昨晚倆人剛打過電話，這會兒有種說不出的親近。蕭刻對他搖了搖頭：“不難，就是鼻子有點堵，沒別的。”

“嗯。”周罪說，“難你就上樓躺著。”

“好的。”蕭刻瞇眼笑著回答他，看起來很乖。

店里只剩這師徒倆了，還有點冷清。陸小北的客戶是個小姑娘，要往小上紋個鹿，蕭刻看了眼他的圖，特別好看。整偏藍調，還帶著星的。

這種小鹿其實有點爛大街了，陸小北盡量給設計得獨特俗，能一眼看出跟別人的不一樣。

陸小北跟姑娘說：“你這個圖我需要上很多遍，不然出不來效果，今天做不完，我怕到后面你疼鬧心了。反正之后你也得過來補幾次，你要疼得不了了今天就歇。”

姑娘說：“沒事兒，來吧。”

蕭刻坐他那兒看了會兒，陸小北干活兒的時候很酷，帶著口罩沉默寡言的。蕭刻在店里待的時間久了，屋及烏，現在也發自心地覺得紋是個很有氣質的東西。

很神奇，把一個圖案長久地烙在里，它的疼，才能承起它的。可能過幾年覺得不喜歡了，但這也是你做出紋這個決定的時候需要承擔的結果。一切都是未知，這也是紋的魅力之一。

周罪今天的客戶也是個姑娘，長發披肩，穿著淡的羽絨服，下牛仔和雪地靴，看起來很文靜個小姑娘。

可能因為周罪平時做的還是歐風格多一些，所以男客戶比客戶多很多，而且他很做小圖，通常都是滿背花臂什麼的，做大圖的客戶本就。

今天這個小姑娘排了周罪三個多月，就指定了非要他紋。小姑娘說話的聲音小小的，笑起來也很靦腆：“新年快樂，周老師。”

周罪也對說：“新年快樂。”

今天要做的圖是個人像，紋在大上。這種圖相對周罪平時的圖來說就是個小活兒，非常簡單。平常這些客戶的準備工作都是徐紋給做，徐雯不在只能周罪自己來。

要做的圖接近兒，周罪上樓給拿了條短和一條毯子，給指了下一樓的一個房間：“去里面換個子，門可以鎖。”

小姑娘接了短有點害，低著頭去了里面的房間。

蕭刻也是之前有一次看見徐雯給一個生客戶拿了條綢睡，才知道針對生群，不管要紋哪個部位都有對應能換的服，自己沒準備的話可以在店里換。基本都是灰和黑，調很統一，還都不便宜，紋完就直接送給客戶了。

“真大方。”蕭刻當時開玩笑說。

徐雯點頭說：“的確大方的，我說淘寶訂一批就行，老大不讓。一套好幾百塊，有的小姑娘明明用不著換也會跟著要，心疼死我了。”

蕭刻笑了笑，說：“別替你老大心疼，誰想要就送。他隨隨便便做個圖萬八千的，不差套睡。”

出來的時候紋椅上已經鋪好了巾毯，周罪跟說：“東西放那邊柜子里，今天店里沒別人，隨便放不用鎖。然后過來躺這兒，坐著也行。毯子子都是新的，放心。”

“我知道。”小姑娘放完東西走過來，坐在椅子上，周罪把毯子給蓋好，只出了要紋的左。

周罪拿著打印出來的圖紙在上比了比，說：“看下位置。”

姑娘點頭說可以。

周罪又給看了看圖，說：“你再看看，沒問題我就要開始勾線了，就不好改了。”

盯著圖看了好半天，然后笑了笑說：“其實他鼻梁沒這麼高，不過這樣更帥了，好的。”

“那我就這麼紋了？”周罪問。

“嗯。”

紋機一開，那聲音讓人張的，小姑娘都繃了，周罪低著頭說：“放松。”

“我試試，”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怕疼的。”

“嗯，放松，這樣更疼。”周罪說。

紋筆一挨到上小姑娘就是一哆嗦，“嘶”了一聲。

蕭刻過來問：“小，畢業了嗎？看著不大。”

說：“研究生在讀。”

蕭刻說：“那咱們同齡啊。”

小姑娘點了點頭：“我覺也差不多。”

周罪抬頭看了眼蕭刻，笑了下。陸小北在另外一邊接話：“蕭哥要點臉吧。”

“我怎麼了，”蕭刻挑著眉，“我今年研一。”

小姑娘說：“我研二了。”

“啊，”蕭刻馬上了聲，“學姐。”

周罪低頭定點，邊掛著笑。陸小北面無表，都懶得搭理了。

其實蕭刻就是看太張了，過來跟聊天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然周罪沒法下手。

蕭刻指著那張圖，問：“男朋友？”

“是。”

蕭刻說：“帥的。”

“還行，”小姑娘看著圖也笑了，“本人沒這麼好看，周老師給畫帥了。”

這種把人紋上的客戶并不，但通常都是很小的圖，或者卡通或者象一點，這種陸小北做過很多。像這樣一個素描大圖直接紋上是見的，雖然蕭刻還是覺得這姑娘還太年輕了，以后什麼樣還說不準呢，萬一沒能一直走到最后的話以后怎麼辦。

不過這本來就是紋的未知，就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