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非常重視倒數第二場模擬考，考完就有老師講解考卷，通校生也要留下來聽，營造高考氛圍。

程展心有一搭沒一搭聽完了數學和化學卷的分析，陸業征發他短信，問他能不能走了，程展心趁著老師接，去告了個假要回家了。

他答應了陸業征，陪他去看一部電影的首映。

到校門口的時候都快九點了，陸業征說先帶他吃個夜宵，然后等十二點的首映。

程展心最近復習強度高，白天又考了兩門，一到晚上就很想睡覺。但是陸業征興致，還是打起神陪陸業征吃了點，靠在椅背上放空。

陸業征看出程展心一臉疲憊，就說要不回家吧，電影不看了。

程展心又不愿意，心說好不容易跟陸業征出來一趟，這種事是過一天一次的。

影院在商場頂樓，陸業征包了一個VIP廳，拉著程展心走進去，程展心已經呵欠連連，說話都經不過大腦，把電影名字都說錯了，撞了好幾次陸業征的背。

到了座位上，陸業征很無奈地幫程展心調了椅子，程展心一直說“再下去一點”，最后幾乎是全躺著了他才說停。

他們看超級英雄電影，香車人，燈閃耀，音樂，然而序章還沒講完，程展心就睡著了。

陸業征和程展心說了句話，程展心沒反應，他就摘了3D眼鏡，轉頭看著程展心睡著的臉。

大銀幕上的畫面一幀幀跳過，程展心睡得很安寧，環繞聲的槍炮聲全驚擾不到他，他沉浸在自己的夢鄉里。

陸業征了程展心的臉，程展心沒醒。

他低聲了程展心一句：“心心。”

電影音效很響，只有陸業征自己聽得清他在說什麼，這是陸業征第一次程展心“心心”，他很想像齊穹一樣程展心，或者“展心”也行，但總覺得一說出來，程展心就知道他在想什麼骯臟的事了。

程展心乖乖睡著，沒醒沒聽見。

陸業征小心地抓著程展心的手腕，讓程展心的左手綿綿地放在他手里，陸業征微微一用勁，十指扣了起來。

他搖晃了一下，程展心的手臂也跟著他了。

程展心還是沒醒。

于是陸業征松開了手，把程展心的手重新放在扶手上，靠了上去，看著程展心微微的睫，猶豫了五分鐘，場景都從戰場變到舞會了，他才親了一下程展心的眼瞼。

沒醒。

陸業征又親了一下程展心的臉頰，程展心可能是覺得，抬手揮了一下，也沒有揮掉什麼東西。他側過躺著，面對陸業征，睡得很香很香。

陸業征用拇指挲了一下程展心的，他有點想知道，齊穹和程展心接過吻嗎。

但他是不可能問的，陸業征稚地拿回手，又用拇指按了一下自己的，宣布陸業征和程展心是接過吻了。

大半場電影，陸業征就看著程展心過去了。

他在想，要是程展心知道陸業征和齊穹存著一樣的心思，一樣想要占有程展心的和靈魂，想要程展心眼里只看到自己，看不見別人，那程展心怕是逃到天涯海角，也不會再回來了。

電影結束，燈亮起來，程展心被陸業征推了推，迷迷糊糊地翻想繼續睡，陸業征只好把他抱了起來，往外頭走。

程展心還沒陸業征在健房推的鐵重，順地睡在他懷里，陸業征抱著他，在電梯口到一個意外的人。

齊穹和朋友在影城對面的KTV唱歌，他在里頭待困了，就到電梯間點了煙。

一煙才一半，就見陸業征抱著程展心走過來。

齊穹一開始還沒注意，抬頭和陸業征對視個正著，倏然低頭，就看到了程展心。

照理陸業征找人把他搞那樣，他見了陸業征是得打個你死我活再說的。

但陸業征懷里的程展心安安穩穩地睡著，好像在做很好的夢。齊穹愣了幾秒，在電梯旁的垃圾箱上摁滅了煙，幫他們按了下行鍵。

“你們看電影？”齊穹盯著程展心，突然開口問。

齊穹脖子上多了道疤，他自己是不怎麼在意，他媽哭天搶地要給他約整容手。齊穹對說出口的話和干過的事都不后悔，下次單獨見到陸業征，他還是要上去尋釁滋事，但現在程展心在睡覺，那就不大一樣。

陸業征點點頭，齊穹又問：“他怎麼睡著了？”

“白天考試，晚上困了。”陸業征說，他聲音得很低，怕吵醒程展心。

他腔的震還是把程展心弄醒了，程展心睜開了眼睛，神智沒跟著清醒，看見眼前是陸業征，就怔怔看著他，一言不發。

齊穹死死鎖著程展心，還沒程展心名字，電梯到了，陸業征捧著程展心走進電梯里，電梯門在齊穹面前合上了。

哪怕就在他邊半米，程展心都看不到齊穹。

只要陸業征在，他永遠也看不見齊穹。

五月六號，學校放榜這天中午，程展心吃了飯，路過紅榜，站著看了幾眼。

高中三年程展心的名字幾乎沒挪過位置。

他最近開始用功復習，門門榜首，超過第二名二十多分。旁看榜的同學見程展心過來都靜了，離他遠的那些小聲討論，想跟程展心換個腦子。

程展心剛想回教室，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震了。

這個時候，誰會找他？程展心手著手機，生出一種不好的預，他走到樓道里，拿出來看，果然是程烈。

程展心每天都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還編了一套說辭，眼下雖然脊背發涼，也勉強還能撐著接起來，輕松地問他爸有事嗎。

“程展心，你幾天沒回家了？”程烈那兒環境很安靜，程烈的聲音比往常小點兒，帶著些森。

程展心小聲說：“我看你不回來，住在學校復習。”

程烈冷笑了一聲，對程展心說：“我你媽。”

自習鈴聲響起來了，程展心聽見程烈那頭，竟然也有相同的鈴音，程展心愣住了。

程烈也在學校里。

“展心！你竟然在看榜，”程展心的同桌殳旭從樓上下來，喊他，“快快，李老師讓你去一下。”

李老師是程展心的班主任，辦公室在三樓走廊盡頭，程展心慢慢走上去，越是靠近辦公室，腳步越是沉重不堪。

他敲門進去，程烈果然在里面和李老師聊天。

“展心，你來啦，”李老師對他招招手，“你爸爸來找你。”

程展心走過去，站在離程烈幾步距離的地方，就不敢再靠近了。

“家里老爺子撐不住了，”程烈懇切地對老師說，“我先把心心帶回去，老頭子想見他一面。”

李老師面擔心的神，連聲答好，還問候了程展心早就故去的爺爺的。

程烈偏過，溫和地問程展心：“心心，你書包要不要理？”

“我明天還能上學嗎？”程展心問他爸。

“這就要看爺爺的了。”程烈有保留的回答。

“展心，你快去吧，”不知的班主任還在擔憂程展心的爺爺，“家人重要。”

程展心點點頭，告訴他爸：“我不理書包了。”

“展心的聯考發揮很好，”李老師道，“你我是從來不擔心的。”

“那就走吧。”程烈像個慈父一樣摟住了程展心的肩膀，帶著他走出校門。

一到校外，走去程展心家必經的小巷，程烈就出了本，他把程展心一把推在地上，踹了一腳，蹲下去問他：“這幾天哪兒去了？”

程展心不說話，程烈湊過去，里一劣質煙味兒，朝程展心呲了呲，出一口蠟黃的牙：“我問你們李老師了，你他媽本沒住校。”

程展心說：“我晚上在同學家，和他一起復習。”

程烈“哦”了一聲，道：“開攬勝的同學。”

程展心倏地抬起頭，警惕地看著程烈，程烈就笑了：“你同學有錢的，跟你什麼關系。”

“沒關系。”程展心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