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的證件照還在, 卻不是原來那一張，他原以為自己看錯, 拿近了細看, 才發現的確不是自己看錯。

這好像是的近照。

這張沒有生氣，而是笑著的, 笑中帶一點，很的樣子。

他著照片翻來覆去看，怎麼看, 都覺得這不像一個快二十八歲的都市麗人。永遠有學生的氣質，，樸素，安靜。

跟證件照夾在一塊的，還有兩張折疊的信紙。

他展開來看, 信中夾著一朵紫小花, 這會兒已經干了。

他拿起來聞, 沒什麼味道。

他坐下來去看信。

“親的寶貝兒：

今天是我搬到你家的第一天，你不在。我收拾完，天已經黑了。暖氣很足, 家里很暖，暖里還夾雜了一點香氣, 那是我帶來的。我給你帶了很多花草, 剛好你有大臺，我就擅自做主，將它們擺到那里去了。

你家里跟我想象的差不多, 藝與科技并存。沒來前，覺得自己還是與時俱進的時尚青年，到了這里，覺得自己有一點鄉佬，很多東西都不會用。比如你的電窗簾，你會播放音樂的茶幾，你的掃地機人.....你不會笑話我吧，我平時真的用不到這些，興致的研究了很久。

之后我在你的廚房做了一碗面。有些興，像小時候第一次做飯那樣，既期待又張。好像用你的廚房做出來的飯菜會格外可口一樣。做好后，我將面條端到飯廳去，把所有的燈都滅了。吃之前，我告訴自己，這是我在張虔家里吃的第一頓飯，我要記住這一刻的覺，因為以后可能再也不會有這樣的覺了。

家里很安靜，一點聲音沒有。我邊吃面條邊想我們分開的這九年，你是怎麼樣生活的。你起床，做飯，吃早餐，去上班，去出差，深夜回來，洗澡，喝酒，看電影，然后睡覺，做夢，再起床。周而復始。跟我一樣的生活，但又沒那麼一樣的生活。想這些事時，有時候是你一個人，有時候是你和你朋友兩個人。不過我一點不嫉妒，因為是過去時，我是現在時。甚至還有些慶幸，因為你不過三十歲，你的征途已經這麼遠了，這期間一定有很多我難以想象的辛苦。有人在邊噓寒問暖，我想多會好過點。

我以前在九州待過，雖然它也算知名度頗高的公司，可跟你們公司比，還是差遠了。但里邊非常，我咬牙堅持了一年多，最終還是選擇遠離它。也是那一段時間，我忽然理解你以前為什麼會說我不聰明，堅持又太多，將來不會有多大的出息。原來，我真的不聰明，應付不來那樣龐雜的人際關系。而有些堅持，在職場看起來是那麼笨拙可笑。明白了第一句，也就容易懂你說的第二句。你說太聰明的人，不太容易善良和正直。工作中你喜歡聰明人，但生活中你喜歡沒那麼聰明的人。我原來以為你在找補，因為當時你說第一句話時，我很不開心，你也看出我不開心，所以補了第二句。與你分開后的第三年，我才意識到你很真誠的在夸我。

吃完面條，收拾好廚房，我閑著沒事，去了你的書房。你竟然還有鋼琴，我知道你會，但還沒聽你彈過，等好了，我打算讓你教我。玩了一會兒鋼琴，又玩吉他。玩了吉他，又去研究你書房里的世界地圖。地圖上被你圈了很多圈，我覺得被圈住的可能是你去過的地方，于是各種羨慕嫉妒恨！環游世界也是我的夢想，但我快三十歲了，還沒開始夢想，好悲催。

后來，我便發現了這本《一句頂一萬句》，發現了里邊的照片。

我拿起照片看。呵，人還漂亮。看那麼小的樣子，我猜想一定是你的初人，就有點嫉妒。嫉妒下，就把換了我。真的，你別了，有什麼好。因為擔心自己沒退路，對你一直有所保留。如果我現在能穿越回去，一定會在想給你發信息連容都編輯好了卻最終又放棄時，劈手奪過來替發出去；也會在沒接到你的電話輾轉反側的夜里，拿起的手機給你打過去；會在你說想陪一塊回家的時候，替答應你。你不知道，上了火車就后悔了。你的家鄉到的家鄉有十幾個小時的車程，如果你跟一塊回去，路上會好過很多，也就不會的哭了......

有很多可的地方，但也真的有很多不好，但因為你已經失去了，的不好就變了好。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我擔心縱然我比好太多，也抵不過回憶。我很擔心你的只是，很擔心你想從我上找。我是，但又不是。如果你只是，一定會失……好想問你，你到底的是什麼，但我覺得你自己可能也說不清楚，所以就暫時不問了。反正你家我已經來了，總會看清你的。

不過，無論你現在的是誰，我都想告訴你，我你，非常非常你。只不過有時候覺得這些話說出來非常不酷，就不想說。我知道這種想法一點不酷，酷應該是的時候要大聲說，不的時候也要大聲說，但我做不到。我雖然努力讓自己有自信，可還是缺乏自信。既然當面說不出口，那就只好寫下來。原來也沒想寫這麼長，但一開始寫就停不下來，所以放任了一把。我怕過了今天這個時間，有很多話，我會不想跟你說，我要趁著自己想說的時候寫下來。

我不知道這次相遇是不是我們最好的時機，也不知道我們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但我知道這次相遇非常難得，所以決定不浪費時間，直接跟你走柴米油鹽的現實生活。我原以為恐懼會多過期待，但到了這里后，我才發現，是期待多過恐懼。我想醒來就看到你的臉，想跟你一塊做飯，想跟你一起窩在客廳看電影，想跟你一塊下樓溜達......想做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親，想跟你一塊變老。

我覺得我好像從來沒想過這些事，但又會覺得我好像一直在想這些事。

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好想你，但又有點怕你，你有想我嗎？”

落款是你的寶貝兒。

時間是11月21日凌晨2點12分。

張虔放下信，想到伏案寫信和在他家里走來走去的樣子，還心。

他又重新看了一遍，這麼長，卻連一涂改都沒有，不知道謄寫了幾遍。

他將書塞回書架，拿著證件照和信出了書房，打電話給傅晚卓，要了邊紫的聯系方式。

此時邊紫和葉正坐在四合院的西廂下一邊涮火鍋一邊賞雪，見有陌生號打進來，以為是快遞，就接了。

張虔自報家門，邊紫下意識的看向了葉，比著口型道：“張虔。”

葉心尖猛地一。

張虔在那端問：“葉在嗎？”

邊紫指指手機，繼續用口型給傳遞訊息：“問你在不在？”

葉下意識的搖了搖頭，但很快又點了點頭，點完頭又覺得自己沒出息，又搖了搖頭。

邊紫見如此糾結，就替做了決定，把地址報給了張虔。

邊紫掛了電話，一邊拿筷子撈菜，一邊道：“說半個小時候到。”又問，“你不是說他不會出來找人麼，這不來得快的麼？”

葉雖然不知道他找過來要干嗎，但有靜比石沉大海好。端起杯子，喝了口啤酒：“他自己說的，我哪兒知道。”

邊紫又問：“那他要是來求和，你跟他回去嗎？”

“求和？”葉搖搖頭，“你想什麼呢，這種事從來沒發生過。”

邊紫笑了：“不是求和，干嘛找到我這來，反正你的東西都在他那，他守株待兔就好了。”

葉嘆了口氣：“男人心，海底針，不懂。”

半個小時后，張虔到了四合院門前，摁了門鈴。

邊紫起去開門。

四合院的門樓下站著一個穿黑呢子大，圍著同羊圍巾，手中還提著一盆水仙花的男人。

男人的目在上略略一掃，禮貌一笑：“這麼晚了，打擾了。”

邊紫往邊上移了移，打趣道：“張總言重了，請進。”

張虔將手中的水仙遞給，臉上仍掛著不失禮貌的微笑：“葉養的水仙，我見開的好，就順手帶過來了一盆。”

邊紫接過來，笑了：“要是這樣，我以后就不得你們吵架了。”

張虔一邊撣上的風雪一邊問：“人呢？”

邊紫往西廂的廊下努了努。

倆人穿過院子，到了廊下。

張虔抬眼去看，裹了一件棉，帶上了兜帽，手腳的坐在那里，像個小老太太似的，知道他來了，也沒抬眼看。

張虔的目順著來到桌上，電磁爐已經關了，桌上有濺出來的湯，大碗小碟吃得七七八八，碗里的麻醬也見了底，一次杯子里還有半杯啤酒。

又糙又愜意的生活。

他又去看。

仍然不看他。

別扭的一對。

邊紫見狀趕道：“你們先聊，我到屋里研究研究花去。”說著閃到了屋里去。

張虔把手到眼前。

沒理他，站起來，摘掉兜帽，往邊上的廊柱那里躲了躲。

張虔把傘支在桌邊，走到眼前，見一直不看他，低聲道：“好了，別打擾人家了，我們回去吧。”

葉的眼圈紅了，順著柱子轉了半圈，到另外一邊去：“你是誰呀，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去？”

張虔跟到那側：“我是你未婚夫，這麼快就不記得了。”

愣了一下，越發小了，手摘掉戒指，往他手中一放：“現在不是了。”

他垂眼看了一下戒指，又去看，已經背過去了。

張虔將戒指放進大口袋中，下了走廊。

地面與廊上有二十厘米的高度差，積雪已經很厚，腳踩上去有嘎吱聲。張虔站在下面，視線基本與持平，說話很方便，他拉過的雙手，微微嘆氣：“好了，別生氣了，我不該那麼跟你說話，我想我是有點惱怒了，因為我在你心中是那種形象。”

葉正委屈著，聽到他這話，懷疑自己聽錯了，詫異道：“你說什麼？”

他的表認真且誠懇：“對不起。”

葉繼續詫異：“你竟然會道歉？”

張虔理所當然：“我一向客觀公正，是我的問題，就道歉。但如果不是我的問題……”表不言而喻，不是他的問題，絕不委屈自己。他又道，“不過你是不是也得跟我道歉，我這兩年是失去了點熱和激，但怎麼也不至于就到了你說的那種程度吧？！”

葉笑了：“沒到嗎？”

張虔認真道：“我爸媽不催我結婚，也不催我生小孩，我自己也沒什麼傳宗接代的觀念，如果不是遇到了想一起過日子的人，為什麼會放棄自由而走婚姻？至于你問我的是過去還是現在？我覺得都有吧，畢竟你們是一個人，我沒辦法把你們割裂來看。如果我只是惦記過去，那我們重逢，我最想做的事，是把你拉到我們第一次的那個酒店，做完這事就徹底結束了。”

葉垂著眼睛沒說話。

張虔湊到眼前，又道：“我拒絕盛超了。”

葉驀地抬眼看他。

他又往前湊，怕別人聽到，但又怕聽不到：“這幾年我太忙，人一忙，眼里就很難再看到其他東西，沒自己的生活不說，家里的事也很參與。只不過之前仗著父母年輕，自己又沒家，沒顧慮，拼一拼也沒所謂。如今已經三十歲了，父母的雖然朗，但到底快六十了，而且我還打算結婚生小孩，自己的家庭也得分一部分力。這時候去創業，會自顧不暇，總要稍微冷落一方，時機不合適。”

葉忍不住問：“不會覺得可惜嗎？”

他得很近，說話時，氣息就在珠上：“對我來說，事業是用來輔助生活的，本末倒置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葉沒吭聲。

張虔的黑眼睛這會兒很閃：“雖然沒有很溫，但我一直很認真，你知道嗎？”

葉仍舊沒吭聲，但這個沒吭聲，像是默認。他也能到，于是道：“我們回去吧，你是吃飽喝足了，我可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

葉抬眼看他：“為什麼不吃？”

張虔瞪著：“你說為什麼？”

葉慢慢笑出來：“被氣的？”

張虔道：“你還笑？”

葉抿住不笑了，倆人同邊紫告別，邊紫將他們送出四合院。

胡同里沒燈，黑漆漆的，張虔撐著傘，摟著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外走。

邊紫看著他們倆的背影，那種羨慕的緒又漫上來一點，嘆了口氣，回去了。

倆人鉆進出租車中，張虔將鉆戒從兜里出來，又給戴上。

葉想起什麼來，也從包里出一個黑的小方盒遞給他。

張虔打開一看，發現里頭是枚戒指，他奇道：“什麼時候買的？”

葉把戒指給他戴上，道：“前幾天買的，本來想今天早上如果你還沒改變結婚的想法，就把戒指給你，結果……”又道，“不過好事多磨。”

張虔將攬到上，車窗外有漫天飛雪，他道：“我沒這麼隨便。”

沒吭聲。

他又道：“婚姻對我來說是很神圣的，我既然決定走進他，就不會出爾反爾。我羨慕我父母。他們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每天還有說不完的話。總是在傍晚的時候出去溜達，天氣好的時候，一塊曬太，還每年堅持一塊去旅行。年輕的時候，以為這樣的生活很容易實現，但年紀越大，越知道這事可遇不可求。”

葉道：“我也羨慕他們。”

開出租車的師傅是本地人，張虔來時，倆人聊了一路，這會聽到他說，忍不住道：“嗐，這又什麼難，時間快的很。當初我跟我們家那口子結婚時，比你們還小，如今一眨眼二十多年過去了，孩子出國留學留得都沒影了。家里就剩我跟我老伴倆人，整天也是喝茶遛彎，過日子麼，不都這樣。”

張虔笑了，沒吭聲。

出租車司機又道：“你們這代人，就是選擇太多，挑花眼了。我們那時候沒得挑，還不是照樣過日子。你們可到好，人都是自己挑的，婚也是你們自己要離的。看看現在的離婚率，高得嚇死個人。”

張虔隨口附和：“您說的是，我們這代人跟您那代人比，確實是缺乏耐心。”

出租車司機嘆了口氣：“你們哪里是缺耐心，你們太自我了，一點委屈不肯。芝麻大點事，就鬧著要離婚。但婚姻本來就是一個不斷妥協和包容的過程，沒點這種心理準備，千萬別結婚。”

張虔沒有再搭腔，而是俯親了一下懷里姑娘的頭發，小聲道：“有準備。”

葉把臉埋到他小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