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臺(宮廷)》12

“將軍!”肖峋“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傅深略一點頭,氣度沉穩,看起來十分波瀾不驚,好像賜婚對他沒有任何影響,甚至還有點……樂在其中?

肖峋眼睜睜地看著嚴宵寒把椅推到對面,俯在傅深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姿態親,頗有點耳鬢廝磨的意味。

“……正廳地方大,燒著炭也不如室暖和……穿著,別耍賴……”

肖峋閉上了眼睛,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

娘的,好疼。

嚴宵寒主退出,把這一空間留給二人,臨走前還替傅深倒了杯茶暖手,順便似笑非笑地睨了面帶菜的肖將軍一眼。

秋河璀璨,夜空晴朗如洗,嚴宵寒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樹下,指尖拈著幾粒細碎殘花,半闔著眼想事

元泰帝想通過他轉移傅深手中的北燕兵權,這種轉移不是簡單地把傅深干掉就行的。北燕鐵騎在傅家代代相傳已經了一種默認的規則,倘若傅深不幸故去,兵權會重新落回穎國公府。現任穎國公傅廷義不擅兵事,未來世子傅涯是個紈绔草包,無論誰上位對元泰帝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這麼一想,青沙隘刺殺的時機,實在是來的太巧了。

然而傅深命的很,元泰帝只能退而求其次。靖寧侯是絕不能有后人的,誰知道他兒子未來會不會像他爹一樣出?唯一的突破口是從傅深的婚姻上下手,嚴宵寒只要與傅深了親,就勉強了半個傅家人。

這算是個和平過渡的方法,區別只在于嚴宵寒能不能讓傅深將他納“自己人”的范圍之

這兩天他看傅深的態度,對方似乎有意分化他和元泰帝之間的同盟,卻沒有表現出更進一步的拉攏意圖。傅深似乎另有打算,可他眼下這個全無行能力的樣子,又不像能攪風云,翻天覆地。

更何況,他手足上還有一副名為“道義”的鐵鐐。

今日禮部已著手卜算婚期,下一步就要派人來核對生辰八字,準備六禮。也許互相試探該結束了,他需要跟傅深開誠布公地談談。

在元泰帝和傅深的博弈中,他不能只做一顆被人推來讓去的棋子。

棋子也是有尊嚴的。

他裹著一秋夜清寒,站在夜里,像被一層屏障從人間隔開了,剪影仿佛有種難言的寂寥。

許久之后,正廳門被人從里面打開。肖峋看見他站在院里時明顯一愣,臉上立刻浮現出狐疑之。傅深分明隔得更遠,但架不住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了嚴宵寒,兩人的目在半空中輕輕一,又像兩尾游魚一樣各自開。

嚴宵寒撣了撣袖上并不存在的塵土,施施然越過肖峋走進房間,態度自然地問:“談完了,要送客?”

腳步走間,寒氣撲面而來,傅深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嚴宵寒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輕輕一笑:“北燕軍兩位高手在此,嚴某焉敢冒犯。”

“我看你是凍傻了。”傅深嗤道,把桌上熱茶往他那邊推了推。

嚴宵寒從傅深面前把他的杯子抄走,笑道:“多謝侯爺。”

傅深皺眉:“……那是我的杯子。”

“暖手而已,我又不喝,”嚴宵寒臉上滿是真切的無辜,“侯爺以為呢?”

傅深:“……”

肖峋心復雜地看著他們倆旁若無人地打罵俏,不,針鋒相對,要不是憑著對傅深多年的了解,知道他沒有那方面好,差點都要以為他們倆假戲真做了。

“將軍,”他上前對傅深道,“此間事既已暫了,請將軍回府休養,馬車就在門外等候。”

“不行。”

兩道目齊刷刷地投向說話的人,傅深還挑了下眉。

嚴宵寒:“侯爺染風寒,傷尚未痊愈,侯府缺醫藥,反而容易耽誤了病。侯爺不如先安心在我這兒住著,等沈策把調理好,再做下一步打算。”

“什麼打算,”傅深笑問,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跟你完婚的打算嗎?”

嚴宵寒:“否則呢,侯爺以為自己還有別的路可走嗎?”

傅深臉上的笑容徹底褪去:“你想我?”

嚴宵寒搖了搖頭,道了聲“借一步說話”,把傅深帶遠一些,俯在他耳邊悄聲耳語幾句。

傅深聽完后久久不語,定定地盯著他,沉默片刻后忽然扭頭對肖峋說:“你都看到了?”

肖峋一臉茫然地點點頭。

傅深:“那就這樣吧。”

“什、什麼?”肖峋懵了,“將軍……”

傅深不怎麼有耐心地說:“你也看見了,嚴欽察使垂涎本侯,強搶民男,將本侯扣押在他府中,不許外出。所以這段時間有人找我,就說我被留在嚴府養病了。”

肖峋:“……”

他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嚴宵寒。

嚴大人被從天而降的一口大黑鍋砸的眼冒金星,都快站不穩了,即便如此,他還是勉強出了一個咬牙切齒的微笑,道:“就按侯爺說的辦吧。”

肖峋忽然有點明白為什麼嚴宵寒在朝中的名聲會那麼差了——據說他跟傅深每一次吵架,無論是輸是贏,第二天全京城的風向都是“朝廷走狗又在殘害忠良了”。

第14章 舊夢┃寒食東風柳斜

送走肖峋后,兩人回到臥房,傅深道:“你剛才到底是什麼意思,解釋一下。”

“沒聽懂就敢讓肖峋走,”嚴宵寒彎起眼睛,“不怕我真的你?”

傅深真想給他一腳:“別扯淡。”

嚴宵寒:“你這段時間留在我這里,我幫你爭取一次回燕州的機會。我說的已經很清楚了。”

“我不是問這個,嚴宵寒,”傅深一字一頓地說,“我是在問你,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你是皇上最青睞的臣子,最得圣寵的心腹,離登天只有一步之遙,為什麼要幫一個天生立場敵對的人?

嚴宵寒依然彎著眼睛,可剛剛眼神里那種溫的揶揄已經不見了,他仿佛瞬間披上了一層刀槍不的鎧甲,渾不在意地道:“這世上既然有不二臣,當然也就有二臣。”

傅深:“你不必妄自菲薄……”

“我的侯爺,別天真了,”嚴宵寒笑道,“你早就知道我是什麼人,還費心替我遮掩什麼?你我雖然同在朝堂,但你是治國平天下,而我僅僅是為而已。不為名,只為利,不為天下人,只為我自己。”

“逐利而往,擇木而棲,這就是為之道。”

“所以,”他說,“我沒有站在你這邊,我站在了對我最有利的一邊。”

他是棋局中的一顆棋子,也是第三個執棋的人。

他可以為一方所用,沖鋒陷陣,也可以一言不合就掀了整片棋盤。

既然元泰帝不喜歡手中的兵有太多想法,那就干脆讓他當個手無寸鐵的孤家寡人好了。

因為棋子不高興了。

“行,好啊,難為你能坦坦承認自己不是個東西,”傅深氣極反笑,“那你還把我帶回來干什麼,怎麼不讓我干脆淋死在宮門口算了?”

嚴宵寒無所謂地道:“當然是因為垂涎侯爺你的。”

傅深:“……”

他這種殺伐決斷的一方將領,最討厭京城場中東拉西扯虛與委蛇的風氣,嚴宵寒也知道他的脾氣,輕飄飄地笑了一下,趕在他發前安道:“傅深,別再找理由替我開了。”

當他不再“侯爺”,而改為直呼其名時,周那層鎧甲仿佛落了,出一個遙遠又悉的側影,那是傅深最初認識的嚴宵寒。

“在兵權與君權之間選一邊,和隨手幫你一把是兩回事。你我相識數載,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你陷在那里。”

真像他自己說的,嚴宵寒把朋友間的“道義”和朝堂上的“道義”分的太清了。

傅深終于也啞口無言了一回。他不喜歡靠皮子來說服別人認同自己的想法,今天三番兩次的詰問已非常態,他耐心告罄,也不悅于嚴宵寒的“自暴自棄”,沉著臉道:“說完了嗎?”

嚴宵寒一聽就知道他要發火了。傅深先當爺,后當將軍,慣于說一不二,有時發起脾氣來真的是很……不講理。

即便如此,嚴宵寒還是頂著滿頭的云堅持道:“一會我讓人送藥過來,你記得……”

傅深冷冷道:“滾出去。”

嚴大人不愧是俊杰中的翹楚,立馬乖巧閉,圓潤地滾了。

當夜傅深被他氣的睡不著,作痛,他在床榻上翻來覆去,腦海反復回著嚴宵寒那幾句話。

他其實想問,如果換做別人,出于朋友之間的道義,除了拉他一把,你也會把他帶回家里心照顧、不解帶地守夜、不厭其煩地叮囑他喝藥嗎?

你也會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地問“你為什麼不反”嗎?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風聲漸起,雨打窗欞,叮咚聲催出刻骨酸痛和微末睡意。傅深闔著眼養神,耳尖忽然敏地一,聽見門外傳來的極輕的腳步聲。

是嚴宵寒。

他把呼吸放平拉長,裝睡功夫一流,完全閉上眼睛,只靠聽聲分辨對方作。同時心里轉過許多念頭,卻都如浮掠影,一個也抓不住。

傅深不想承認他其實在張。

嚴宵寒輕手輕腳地走近床前,傅深只覺得上一重,接著腳邊的被子掀開一角,一個暖呼呼的東西被塞進被子里。做完這一切,他沒有多做停留,又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等門板無聲合上,傅深睜開眼睛,借著窗外進的微,看清了自己上多出來的一床被子。小到堅的熱源,他把手進被子里了一下,是個銀質的湯婆子。

窗外雨聲淅瀝。

傷的行不暢,蓋著被子也暖不過來,他本來不太在意疼痛,可一旦嘗到這個小湯婆子帶來的暖意,方才的冰冷忽然變得無法忍起來。

你對“別的人”也這麼無微不至嗎?

傅深仰面躺回床上,著床頂發怔。他想自己或許真的不適合朝堂,北燕統帥可以揮刀斬斷來犯之敵,卻被一床被子和一個湯婆子輕而易舉地綁住心神,溫鄉尚且掙不開,日后還怎麼面對殺人不見刀子。

“真蛋啊。”他心想。

也許是睡前想的太多,一會兒是嚴宵寒一會兒是元泰帝,很做夢的傅深居然夢見了自己年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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