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臺(宮廷)》23

嚴宵寒不能明著用飛龍衛去查,暗地里更費工夫,然而收效甚微。因為事關北燕軍機,而傅深一向對飛龍衛嚴防死守,他的人很難打探出什麼有用的消息。這兩個月來唯一收獲,是挖出了一條同州軍與邊境馬匪私下往來的“草路”。

“草路”與“路”相對應,顧名思義,是指兵與民間商賈之間的暗地易。商賈往來各地,軍隊可從這些人手中買糧買藥、外邦火和刀劍。甚至有人曾給東韃和漢軍牽線,以糧食、茶葉、鹽換戰馬。

早年間路時開時停,賦稅極高,草路便應運而生,屢不止。不夸張地說,大周每邊境守軍手里都至有一條“草路”。

倘若火藥真是從“草路”流出來的,青沙隘地同州最北端,有條件設伏、嫌疑最大的就是同州守軍。

按照傅深的說法,皇上的眼線是北燕軍中高級將領,同州軍早年已從北燕鐵騎中分家,與其相連的正是北燕軍西防線、原州一帶。

那人究竟是誰,或許傅深心中已經有數了。不過嚴宵寒不需要知道的太確切,北燕軍中事他也不了手。

但如果傅深不能把那人理掉,不管是為了傅深還是為了他自己,于公于私,嚴宵寒都得上去再補一刀。

至于另一件事,倒是很出乎他意料。斷袖傳聞最早居然從傅深的繼母秦氏哪里傳出來的。兒在東宮做良娣,給太子吹了枕頭風,所以太子才能想出賜婚這麼個損招,來為元泰帝“分憂”。

多余的都不用再查,想也知道,秦氏費盡心思暗害傅深,無非是想讓親兒子襲爵,怕傅深在其中阻撓,于是才搶先一步,想讓傅深“斷子絕孫”。

一個自私狠毒的婦人,玩了一手后宅私詭計,卻險些為北燕兵權更迭的開端,攪朝堂風云。

何其諷刺,何其愚蠢。

不過嚴宵寒最初聽到這個消息,最生氣的不是造謠傅深是斷袖、以致今日之禍,而是想起了當年傅深在山里說的那句“我也沒有娘”。

沒娘就算了,還要被不慈狠毒的繼母,他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嚴宵寒在飛龍衛仗院里冷靜了片刻,找來一個手下,吩咐道:“靖寧侯有個兄弟,名傅涯,聽說常在外斗走狗,小小年紀,已是個風流人。陛下素不喜穎國公府太過張揚,靖寧侯既已許我,也別虧待了他這位兄弟。”

手下是個人,一點就:“屬下明白。敢問大人是要他立時就不中用,還是用藥慢慢掏空他的子?”

“不急,”嚴宵寒冷笑一聲,“緩著些。最好等到請封時再發作出來,本倒要看看,傅家以后還有誰能擔得起‘穎國公’這三個字。”

秦氏不是喜歡害人斷子絕孫麼,那就先讓的寶貝兒子嘗嘗滋味。

至于傅良娣,嚴宵寒原本打算跟傅涯一塊收拾了。誰知太子東宮那邊傳來消息,傅汀在宮中行巫蠱魘勝之,試圖謀害太子妃,被心腹侍揭發,事。太子妃念在傅家的份上,饒了一命,奪其位份,罰去做灑掃雜役。

太子糊涂,太子妃岑氏倒是個聰明人。

不知道秦氏看到這一雙兒的下場,會作何想?

燕州城。

傅深雖是打著祭祖的名號回北疆,但他仍未卸去北燕軍統帥之職,一進城就被早早等候的部下迎回了燕州提督府。除了在外巡行的幾個將領,剩下的大小將軍扎著堆地趕回燕州城,挨個祝他白頭偕老,早生貴子,險些將靖寧侯氣得從椅上站起來。

這群大猴子們吵嚷了半日,最終被惱怒的傅將軍踢出門外,肖峋帶人攆出半里地去。

午后北燕軍醫杜冷替他檢查傷,看完后笑道:“恭喜——”

傅深已經形了條件反,一臉冷漠地道:“同喜。”

杜冷:“……”

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杜冷尷尬地咳了一聲,忍著笑說:“我是說,恭喜侯爺,傷口恢復的不錯。替您醫治的想必是位名醫圣手,骨頭長好了大半,有力,再養上半年,就可以離開椅,像常人一樣行走了。”

傅深:“……”

他佯裝無事:“若要恢復呢,需要多久?”

“完全恢復是不可能的,”杜冷耐心地道,“視您康復況而定,若按我最初提的法子,恢復六七就是極限了。”

傅深沉,不置可否,只道:“辛苦杜先生了。”

待杜冷出去后,沒過多久,又有個年輕男人推門進來。那人比傅深稍微年長,面容俊逸清朗,神溫和可親——不是嚴宵寒那種面似的溫,而是天生的君子風度。傅深見是他,提到一半的氣松了,指著椅子道:“青恒來了,坐。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男人名俞喬亭,字青恒,是傅深的知好友,得力干將。傅深離去的這段時間,北燕軍務由他一手統籌,才不致于了套。

俞喬亭哪還有心思坐,恨不得手去薅傅深的領子:“京中現在是什麼況,賜婚又是怎麼回事?”

傅深揀大致況跟他說了,俞喬亭聽完,臉也不好看,低聲道:“皇上真是……兔死狗烹,自毀長城,對他有什麼好?”

“他是一國之君,看見的東西和我們不一樣,”傅深道,“好在他只覺得我扎眼,要是哪天看北燕軍都扎眼,那才是真的完了。”

俞喬亭搖了搖頭,問:“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傅深莫名其妙地說,“親唄,我還能抗旨不娶嗎?”

俞喬亭:“……知道你要親,別顯擺了。我是說,難道你就打算這麼把北燕軍還朝廷,任由皇上隨心所嗎?”

見傅深遲遲不答話,他又暗示了一句:“皇上年事已高……敬淵,你該想想以后了。”

第25章 節禮┃瞎貓撞上死耗子的事,就別吹的跟天賜良緣似的了

“得虧咱們倆知知底,要不現在早把你打出去了知道麼,”傅深道,“干預廢立,這種話也是你堂堂征北將軍該說的?”

俞喬亭道:“刀都架著脖子上了,還有什麼話不能說?我從沒發現你是這麼迂闊的人,是認命了,還是早有打算?”

傅深被他說中,笑了:“依你的意思呢?”

俞喬亭:“太子失德,晉王無才,余者皆碌碌,只有——”

“齊王。”傅深搶了他的話,道:“于公,齊王殿下素有賢名,于私,我妹妹是他的正妃,所以你覺得他適合繼承大統,以后能當個好皇帝?”

俞喬亭點頭。

傅深:“青恒,你清醒一點,倘若最終齊王殿下登上大位,我可就是外戚了。自古外戚能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別看現在他跟我還算客氣,等他坐上那個位置,恐怕就是另外一種樣子了,”他說,“你我為一軍之將,尚且顧慮重重,他是萬人之主,想的比咱倆只多不。當年皇上與先考還號稱‘君臣相得’呢,如今禍害起他兒子來,不也照樣沒留手?”

俞喬亭被他說的越來越愁,頭發都要白了:“照你這麼說,齊王也不行,正統之還有誰合適?”他忽地想起什麼,渾一激靈,道:“敬淵!你該不會想讓英王殿下……”

傅深坦坦地承認道:“想過。”

俞喬亭:“將軍,你可真敢想。”

“但是不可能,”傅深說,“世就是個大問題。”

俞喬亭:“那你……”

傅深:“我時常想,皇上也好,太子也好,齊王也好,無論誰坐上龍椅,不管是明君還是昏君,為什麼到頭來北燕鐵騎總是會變讓人咽不下去的魚骨頭?不瞞你說,我甚至搖過,覺得也許不是皇上的問題,而是北燕鐵騎的存在,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俞喬亭,嘆息一聲。

“可是北燕鐵騎這麼多年來駐守北疆,兢兢業業,保家衛國,這有什麼錯?”傅深道,“北燕鐵騎是國之利刃,刀沒有錯,錯的是執刀的人。刀柄只要有一天握在別人手里,我們就得永遠活在猜疑里。”

俞喬亭被傅將軍這番比自己還大逆不道的話驚呆了,巍巍地說:“敬淵,你……你這是要造反啊……”

“慌什麼,我這不是還什麼都沒干麼?”傅深輕飄飄地一笑,“況且我都要娶親了,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干什麼想不開要去當孤家寡人。”

俞喬亭實在沒忍住,挖苦道:“將軍,快收收吧,瞎貓撞上死耗子的事,就別吹的跟天賜良緣似的了。”

傅深:“……”

說了一車廢話,結論是不能造反,不能宮,解決不了的還是解決不了,該愁的還是得繼續愁。傅深其實有個朦朧模糊的想法,但太過驚世駭俗,說出來只怕俞喬亭要杜軍醫來給他治腦子,想了想,還是適時地閉了。

除夕將至,燕州城氣氛喜慶,將士們整年勞累,唯有年節時可以稍微放松。城中居民一向與北燕鐵騎親厚,天往傅深府外送東西。嚴府下人趕車進城、找到提督府時,差點被門口一大堆鴨鵝淹沒。

傅深正在院里,就著廚娘制的炸丸子跟俞喬亭、肖峋等人喝酒聊天,聽說京城有人來送禮,剛喝下去的酒“轟”地沖上了腦子。

他忘了自己還坐著椅,扶著桌子,無意識地想站起來,被肖峋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了下去:“將軍,我推你出去。”

俞喬亭疑道:“出去干什麼?進來啊。”

來人是經常跟在嚴宵寒邊的長隨,上來先給傅深請安磕頭,口稱侯爺,說了一大篇吉祥話,末了才道:“咱家莊子送節禮,老爺特命小人來給侯爺送些嘗鮮。侯爺雖不在京里,也能嘗到家鄉風味。這是禮單,請侯爺過目。”

“咱家”兩個字瞬間熨平了傅深的口。俞喬亭笑起來,揶揄道:“瞧瞧這話說的,親疏遠近立現。將軍還天天說燕州是生他養他的地方哪,現在看見了吧,哎,敬淵,到底哪兒才是你的故鄉啊?”

傅深強角,一拐子把他杵出去,寵辱不驚地接過禮單,賞了那長隨,令他下去歇息,自己則在一大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活鵝的圍觀下,開箱檢閱嚴宵寒都送了些什麼玩意。

嚴宵寒是個穩重有數的人,兩人之間關系不能進展太快,表面功夫得做足,因此這一份節禮規規矩矩,都是些常見的野味、皮,沒有出格之,讓人挑不出半點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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