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臺(宮廷)》29

原州是傅深的嫡系,同州是傅深的舊部,堂堂北燕統帥沒死在戰場上,竟然里翻船,栽在自己人手里。傅深險些氣炸了肺,滿腔怒火無發泄,從牙出了一句話:“這群吃里外的混賬東西!”

俞喬亭趕勸道:“將軍息怒。”

傅深沒理他,平復心,沉著臉道:“繼續說。”

穆伯修:“按照計劃,有兩人負責點燃引線,我守在高,如果你沒被石攔住,就由我補一箭,無論如何,一定不能讓你活著離開青沙隘。”

“誰知道你命比石頭還,都這樣了還沒死,不僅沒死,還活著回來了。”

“我怕被你查到頭上,每日里提心吊膽。終于,正月初二深夜,有人闖進我家里,想要殺了我。恰好那天我夫人帶兒回娘家,家中只有我一個人。我打傷了那人,心想事恐怕是敗了,于是連夜收拾細,逃出了京城。”

“我逃到東旺村時,察覺到有人一直在跟著我,就從義莊里了一,給他穿上我的服,故意留了個從不離的玉扳指,砍下他的頭,然后把無頭尸扔進了枯井里。那個人頭被我埋在東旺村后的林子里,現在恐怕爛的只剩骨頭了。這樣,如果有人發現那,追殺我的人就會知道,我已經死了。”

穆伯修詐死后,想繼續南逃,不料還沒出縣城,就被跟了他好幾天的北燕軍抓了回來。

前因后果相連,確實與他所知的事實一一對應,只是傅深還有一點想不明白:如果是為了滅口,為什麼那人不提早手,非要等到現在?或者說,他原本是不打算滅口的,到底是什麼讓他覺得危險,只至于不得不棄車保帥?

又或者,不止傅深與金吾衛兩方,要殺穆伯修的另有其人?知曉真相的除了他們,還有那個將毒藥送給傅深的人。

這一池渾水,究竟卷進了幾方勢力?

穆伯修因失過多,聲息已越來越微弱。他大概已預見到必死的結局,此時反而平靜下來,對傅深道:“我說的那個人,傅將軍應該很悉——”

“左金吾衛上將軍,易思明。”

傅深道:“不用說了,我猜到了。”

年時不淺的好友,甘冒風險替他安置金家后人的仗義兄弟,最后了一心置他于死地的幕后黑手。

昔年對朝廷鷹犬充滿鄙夷、眼睛長在頭頂的貴公子,為了過北衙軍,甚至把金吾衛變了比飛龍衛還沒底線的暗殺組織。

傅深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易思明,緒都不如聽見同州軍做假賬時激烈,他甚至想不起這些年跟易思明有過哪些集。

誼短暫如朝,太升起就要消散,就好像人最終都會變的與從前不同。

只是有的人眉目依舊,有人卻已面目全非。

世事無常,天意難測。

傅深示意肖峋將他推出去,供也是件費心力的事,他需要時間慢慢消化這些真相。穆伯修聽見他離去,自始至終沒有出聲求饒,在地牢里疲力竭地閉上了雙眼。

明亮天與新鮮空氣一并涌,令人耳目為之一清,俞喬亭在后頭關上石門,傅深忽然道:“杜冷來給他看看傷,別讓他死了。”

“是,”俞喬亭答應下來,“已經過午了,先去用飯吧。”

“我不吃,”傅深擺擺手,“臥房收拾出來沒有?我要睡覺,沒事別來打擾。”

看得出他心不好,這時候誰都不敢勸,也不敢違拗。肖峋將傅深推進臥房,俞喬亭站在庭院樹下,長嘆一聲:“真是……這都是什麼世道。”

肖峋沉默地拍拍他肩膀。

常在生死邊緣游走的人,對危險都有種近乎直覺的敏銳預。俞喬亭和肖峋不約而同地向濃云卷積的天際,冬去春來,萬復蘇,雷聲,未來卻似乎蒙上了一層翳,這一年,或許并不如某些人所期的那樣風平浪靜。

傅深原以為嚴宵寒至要忙上一陣子,沒想到第三天他就出現在山莊的早飯桌上。傅深難得驚訝一次,詫異地問:“你忙完了?”

“沒忙完,”嚴宵寒大馬金刀地在桌子對面坐下,“不管了。”

傅深:“嗯?”

嚴宵寒一本正經地說:“九天婚假,不是用來忙活這些破事的。”

“這可不像是嚴大人會說的話,”傅深道,“你們飛龍衛最擅長無事生非,怎麼放著現的有蛋倒不往上撲了?”

嚴宵寒被他嘲諷了也沒翻臉,淡然地道:“這不是來抱你了嗎?”

傅深正吃著飯,聞言當場摔了筷子。嚴宵寒一邊忍笑,一邊千哄萬勸地把筷子塞回他手里:“行了行了,我不說了,好好吃飯。”

傅深點了點他:“這要是在燕州,你現在已經被拉出去打軍了。”

“話頭是誰先挑起來的?”嚴宵寒知道他只是虛張聲勢,越發蹬鼻子上臉,“好不講理。”

傅深其實真拿他沒什麼辦法,只好惡狠狠地夾了個包子堵住了他的

待用完了飯,嚴宵寒推著他到外面溜達消食,兩人這才將飯桌上的話題重新拾起來:“那件案子進展如何?這兩天你應該已經查到了不東西,真不繼續查了?”

嚴宵寒:“我說的‘不管’,就是字面意義的‘不管’,皇上已經令順天府會同刑部與大理寺一道查案。金吾衛的事,不歸我們飛龍衛管。”

傅深嘲笑道:“喲,鬧了半天,原來是人家把你們踢出來了。你還跟我這兒裝大尾狼,嗯?”

嚴宵寒無奈又好笑,一低頭,恰好與傅深目相對。

他居高臨下地站著,那雙優深邃的眼睛里瀲滟著縱容的笑意,神態輕松自然。據傅深觀察,嚴宵寒在人前的狀態一慣繃,不是說他張,而是他的言行都太過準,連游刃有余和漫不經心都像是設計好的,像一只滴水不的鐵罐子,最真實自然的反應全部藏在厚厚的鐵皮之下。

然而今天不知怎麼,他忽然拋棄了偽裝與防備,整個人原地化一個大寫的寧靜溫和。傅深被他盯久了,居然覺得有點臉熱。

他承認自己早已心,不過是因為兩人之間多年淵源,傅深自認不是個淺的男人,誰知現在竟也會被晃了眼。

嚴宵寒注視著他慢慢紅起來的耳,笑了一聲,了一下他的耳垂:“我還以為你把人騙到手就看膩了,想不到侯爺……還是喜歡我的?”

廢話,眼都看直了,還想怎麼喜歡你?

傅深在他腰上了一把,義正辭嚴地說:“手收回去,瞎什麼?說正事。”

嚴宵寒從善如流地“嗯”,然而一時得意忘形,沒住上翹的尾音,立刻被傅深蛋里挑骨頭:“別‘嗯’的那麼諷刺,重新‘嗯’。”

嚴宵寒:“……”

玩笑歸玩笑,兩人回到跑了八千里的正題,傅深道:“就算皇上不讓你手,你肯定也私下里查過了。有什麼發現?”

嚴宵寒不置可否,反而問:“你為什麼對這個案子這麼關心?”

傅深:“好奇。”

嚴宵寒:“你不是會多管閑事的人,穆伯修跟你有什麼關系嗎?”

傅深瞇起眼:“既然你要這麼問,那我也想問,你今天來找我,跟穆伯修案沒有一點關系嗎?”

嚴宵寒靜靜地注視著他,二人在沉默中對峙。

“好吧,”嚴宵寒率先退讓了,“我不是懷疑你,只是有點疑問。我讓人去查穆伯修的世背景時,聽說一個月前也有人來查過他,這是其一;東旺村發現的那無頭男尸已經腐爛了,只能從著和隨件上推測他是穆伯修。但砍頭的目的是為了讓人認不出這是誰,那為什麼兇手還留下了能證明他份的白玉扳指?不合常理,這是其二。”

“穆伯修最初供職于豹韜衛,后來轉調金吾衛。我記得去年有一天,你曾跟我提到過豹韜衛。”

傅深涼涼地道:“嚴大人,你是炮制了太多冤獄,已經忘了怎麼正常查案了嗎?”

“不合常理的還有你,”嚴宵寒繼續道,“俞青恒是你的心腹,在北燕軍失去主心骨這個關口,你卻帶著他回了京城,而且執意要住到山莊。容我問一句,我們親那晚,你帶回來的那些北燕軍,全都留宿在侯府嗎?”

傅深沒有回答,看不出是打算伏法認罪,還是準備殺人滅口,面無表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最后一點,皇上對這個案子的態度也很奇怪。”嚴宵寒停頓了一下,才道,“飛龍衛是天子耳目,查案效率遠比三法司要高,朝廷命遇害,哪怕與南衙有關,沒道理舍近求遠,撇下飛龍衛,反而讓刑部和大理寺去查真相。”

“上一次出現類似況,還是在東韃使團案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如果有一件事,陛下已經了知道其中真相,他就不會再去用飛龍衛。”

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哎,總算還沒有傻氣。”

凝滯的氣氛忽然流水般化開了。傅深向后一仰,脊背放松地靠在椅上,心寬地笑了:“我已經提醒過你一次了,皇上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信任你。再不小心,飛龍衛遲早要散攤子。”

嚴宵寒皺眉:“什麼意思?”

“你猜的八’九不離十,”傅深道,“東旺村那是穆伯修自己搞的障眼法,為了躲開另一撥人的追殺。至于我跟他的關系,這屬于北燕軍部機,不便告訴你,跟你也不太相干。”

“這個案子往下查也是白費功夫,唯一一個不太重要、但對你有用的消息,我可以直接告訴你:小心金吾衛,皇上手里可不只有飛龍衛這一把刀。”

飛龍衛和金吾衛,雖然哪個都不是好東西,但無論是出于私心還是公義,傅深還是愿意捧嚴宵寒一把。至他對嚴宵寒知知底,易思明的人品實在讓人不敢放心。

嚴宵寒怔立當場,腦海中飛掠過許多念頭,又被他一一歸攏理順。事關飛龍衛存亡,傅深話中的消息對他來說確實是個大問題。

沉思片刻后,他才肅容對傅深道:“多謝。”

嚴宵寒是真的沒想到傅深會在有關飛龍衛的事上給他提醒。當年的金云峰案,哪怕他最后網開一面,仍不能掩蓋他為了往上爬而反手給了傅深一刀的事實。這些年北燕鐵騎對飛龍衛嚴防死守,他一直以為傅深特別討厭飛龍衛。

然而,就在剛剛,當著他的面,傅深破例了。

他不會不知道自己這個提醒的分量,幾乎等同于親手替飛龍衛扼殺了最大的死對頭。

    人正在閲讀<黃金臺(宮廷)>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