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劍宗的掌門玉離真人即將結道一事是傳遍了整個修仙界的。

這幾日，上山去萬年老桃樹的人也變得多了起來，有些，是青山劍宗的弟子，有些是一些好事的散修。

這萬年老桃樹本就是象征著姻緣的吉祥樹，靈氣充沛，長于青山劍宗地靈脈之上，只要靈脈不毀，這桃花樹便能永遠保持花開燦爛的模樣。

上面垂掛著紅紅的同心結，數量不算多，可在一片里，這紅也顯得耀眼至極。

清風微微吹過，枝頭的桃花瓣撲簌簌地落下來，落在人肩頭，輕靈。

玉離抬手，輕輕替蘇千云拂去了肩頭的那些花瓣，垂眸含笑，替整理了一下衫。

他的視線落在蘇千云頭發上簪著的那白玉蘭花簪上面，心頭便閃過許多悵然。

他們，總算是走到現在這一步了。

明海長老聽說玉離今天就要與蘇千云進行結道的儀式，左忍右忍的，還是沒忍住，一大早的就過來了月老祠這邊候著。

他就坐在月老祠外面的藤椅上，手里還拿著些瓜果解悶，一個呼吸之間的抬頭，他便看到了那對璧人正緩緩朝著這里走來。

今日的玉離換下了他慣常穿的青衫，換上了一件雪的長衫，頭發便用白玉冠束起，襯得那張清俊秀的臉越發俊。

此刻他正垂眸偏頭看著邊同樣穿白的子。

那是蘇千云，原本該是玉離收的徒。

明海長老遠遠看著，忽然就覺得自己手里的瓜有點不甜了，他們青山劍宗自妖皇從上古劍大陣逃后在修仙界的名聲就越發不好，都要穩不住這老大的位置了。

結果到這個時候，又忽然出師徒這樣的事，雖說蘇千云是沒上過青山劍宗玉離名下的弟子名冊，但是……

明海長老一口瓜都咬不下去了，放下了瓜，看著那一對璧人穿著鮫做的白緩緩走來。

天照耀下，襯得兩人的容也越發的相配，男的俊，的俏。

就是，明海長老仔細看了看蘇千云上穿著的那件白子，仿佛是從前玉離想要送給那個爐鼎嫚堯的。

這里除了明海長老外，還有一些弟子和散修，此刻見到玉離和蘇千云過來，頓時都看了過去。

風中便只剩下了桃花瓣被垂落的聲響，安安靜靜的。

蘇鈺跟在玉離與蘇千云后，不遠不近地跟著，溫雅的眉頭始終是皺著的。

玉離誰也沒看，仿佛此時眼里就只剩下了蘇千云一個人，他抬手從桃花樹上折了一支開得正艷的桃花，別在的發間。

蘇千云低著頭，臉上浮出的紅暈比起旁邊的桃花還要紅一些。

他們靠得極近，風將兩人的頭發吹得纏在了一起。

明海長老是想說點什麼的，但是對上玉離看過來的眼神，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只能嘆著氣看著。

“刀劃傷手掌的時候，可能有些疼。”玉離牽起蘇千云的一只手，垂眸看著這瑩白如玉的手，還沒開始，便有些心疼起來。

可他同時腦子里閃過從前后來的一幕幕，心了一下，不由覺得如今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蘇千云搖了搖頭，角的笑都顯得極為甜，“師尊，我不怕疼，能與師尊結為道，是我的福氣。”

含帶怯，這話說得很是真誠。

玉離卻又回想起了堯華當日決絕的漠然的話

“玉離，你看到這些細碎的魂了麼？那是我快死了。”

“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給你留下，一切就這樣結束吧。”

“你竟是問我不你？那我便回你這一句，不，從未。”

“云兒，你真的覺得，與我結為道，是你的福氣麼？”玉離看著蘇千云，手輕輕拂過的面頰。

蘇千云回答得斬釘截鐵，“能與師尊結為道，自然是我的福氣。”

“倘若以后……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會在我邊嗎？”玉離的聲音低了一些，只有靠的近的蘇千云能聽得到。

那語氣有些低聲下氣的，他從來沒有這樣過，蘇千云立刻握了他的手，目堅定，“會的，師尊。”

匕首劃破了玉離和蘇千云的掌心，鮮瞬間流了出來。

玉離牢牢握住了蘇千云的手掌，并將自靈力，神魂氣息試探著進的里，與的靈力，神魂相融合匯。

蘇千云有些張，但還是按照師尊之前教授的那樣，接納著師尊的靈氣，將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敞開來，去迎接師尊。

他們閉著眼，安靜地等待著神魂靈氣的合，也等待著去窺探對方的曾經過往。

兩人上迫不及待地發出一陣瑩潤的白，隨后，玉離周自然地放出一道結界，這更像是在結道時自做出的防，以免有人趁著這個時機襲。

十米之，人不得靠近。

桃花落在這結界上，這結界便像是一個桃花織的花瓣球，逐漸的，里面兩個人的影便越發看不清了。

蘇鈺凝視著這桃花樹下晃著的同心結，總覺得哪里不對，可他偏又說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對。

……

神魂融，自然便能窺探到對方乃至于自己的那些埋藏在最深的過往。

蘇千云睜開眼睛，醒過來時便發覺自己并不在青山劍宗的那棵萬年老桃樹下了，周圍很是富麗堂皇，仙氣繚繞，比起重巒疊嶂的青山劍宗更是猶如仙境一般。

師尊是提醒過的，所以蘇千云只是驚了一瞬就冷靜下來，猜測自己現在看到的是師尊的過往。

這里是一座到用白玉雕琢累徹的樓宇，有長長的廊亭，此時，從廊亭那里傳來一陣腳步聲。

蘇千云看得仔細，走在后面的，是他師尊，走在前面的，是……一個極的子，那雙眼睛像，又有些像那個嫚堯。

“堯華，你要鬧到什麼時候？！”玉離的聲音十分清冷。

前面那子腳步都未曾停下，只冷笑著繼續朝前走，行匆匆。

玉離忽然拔出了劍，飛擋在那做堯華的子面前，“夠了！”

堯華見他出劍，一下也出了腰間的件，迎面對了上去，可玉離的劍氣兇猛，只一招，就將堯華擊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吐出一口來。

“怎麼會這樣，你之前有傷！”玉離臉都白了，收起了劍靠近地上的堯華。

堯華冷冷地看著，極的臉上漠然一片。

就在這時候，一道的影從一旁過來，飛撲到了堯華上，那也是個子，生的俏貌，抬頭，眼淚都盈滿了眼眶，“玉離仙君，你怎能對神下這樣的重手？！”

玉離臉白著，卻說不出話來。

蘇千云看著這一幕，腦袋又開始疼了起來，就像是那一日吐過后的疼一樣。

師尊的神魂里，為什麼有這樣的記憶？那兩個子是誰？

的頭好疼啊，有什麼要從腦袋里炸開了。

玉離也見到了白玉廊亭下的那一幕。

他看著當時的自己親手刺了堯華一劍，鮮染紅了堯華上那件，也染紅了他的眼睛。

“玉離仙君，你怎能對神下這樣的重手！？”

錦云仙子扶起了堯華，一雙眼里盈滿眼淚，沖著他便喊，一如當時一般。

玉離來不及細想為什麼會在堯華的神魂見到錦云仙，便見到眼前的畫面一轉，畫面里只有錦云仙一個。

穿著的廣袖羅，手里提著一只籃子，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正往他的仙宮走去，只是，快到仙宮外的白玉臺階時，臉上的笑容忽然不在了，更是生出許多傷口來，有幾條更是淋淋的，都仿佛翻了過來一般。

的眼里噙著眼淚，就這麼一步步上了他仙宮外的臺階。

“玉離仙君在嗎？”低著頭怯怯地詢問。

“進來吧。”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就進去了。

仙宮里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

錦云仙子站在寢殿外面，聲音怯生生的響起，“玉離仙君？”

玉離看著這一幕，眼睛死死地盯著，心跳忽然都加快了一些，那渾的傷口，臉上的，竟是假的？！

他握了拳頭，神魂的氣息不自覺便不斷擴大了一些，仿佛要探知得更多。

這一幕，他太清楚了。

接下來……

“進來吧。”他沖著錦云仙子說道，因為還氣惱堯華，語氣便不太好，又冷又。

錦云仙子進來時，他就聞到了一腥味，抬起頭，便見到了滿臉滿的傷痕，那羅都掩蓋不住這種了。

“發生了何事？”當時他是這麼問的。

玉離的呼吸忽然開始急促起來，死死地看著這一幕。

只聽錦云仙子一如從前那樣，小聲泣著，又強忍著別開了頭，輕輕說道，“仙君，我沒事，你別問了，我給仙君帶來了一些糕點，是神要我帶過來的。”

“你這副樣子怎麼會是沒事的樣子，莫不是堯華又沖你發脾氣了？”

“神……神很好的，不過是今

日神與仙君吵架了，才會心不好，仙君，你……快些去哄哄神吧，我上的傷，不要的……”

“貴為天界第一神，行事如此輕率肆意，你不必替說好話，這瓶傷藥你拿著，回去用。”

“謝謝仙君。”

錦云仙子說完這句話，猶豫了一下，才是壯著膽子說道，“仙君，有一事我不知該不該與仙君說。”

“但說無妨。”

“自上一次神與仙君從西方魔窟中取了魔種回來，神便是與從前有些不太一樣，時而會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我……我還……”

“有話就說。”

“有好幾次，我還覺到了魔氣，不知是否是神去魔窟時沾染上的。”

“……我知道了，此事切記不能對外說。”

錦云仙子離開了他的仙宮，到了外面，那一傷便又都恢復了，歡喜地看著手里的傷藥，往神宮過去。

一邊走，一邊里哼著什麼。

快到神宮的時候，左右張了一下，從袖口里拿出一團東西。

那繞繞在上面的黑紅的魔氣遮掩不住。

只見錦云仙子的手指微，那魔氣便像是到指引一般躥了堯華的寢殿里。

玉離看著神魂印刻里的這一幕，臉已經蒼白了。

錦云仙子上的傷，竟是拿來騙他的，魔氣一事，也是假的麼？

可當時他對堯華做了什麼？

他不僅是信了說的話，認為堯華心大變，變得殘暴郁，更是傷到了本就重傷的堯華，后來更是直接將有魔氣的打了除垢水中，承除垢水的劇痛之苦。

就是那一次除垢水一事，堯華神力大損。

堯華份尊貴，天帝都管不到頭上去，又子高傲，這些事連圣佛都不會去說，但對他，卻是否認過兩次。

但他沒有信。

玉離想到這里，看到這里，只覺得口一陣腥甜。

可這還不算。

過往一幕幕，都以錦云仙子的經歷一點點鋪展開來，從他與堯華的關系一點點破裂，從他向堯華求親被拒，從他收下錦云仙子為徒，又到他重傷堯華……一直到最后，堯華在弒神臺上散盡神力，魂魄破碎。

所有的一切，都與他所知的盡數不同，唯一相同的便是圣佛傾盡力量，渡得堯華魂魄可轉世凡塵。

玉離臉煞白一片，眼里赤紅一片，抖如篩糠，嚨口的腥甜越發濃郁。

“噗——！”

那腥甜終于是克制不住，玉離的心口疼的要命，腦袋中繃著的一弦就像是在此刻忽然斷了，他遍發涼，寒冷徹骨。

他的眼睛睜大了繼續看著，大口大口著氣，才不至于此刻窒息過去。

“堯華神要轉世凡塵的話，圣佛也要與一起？這是為何呢？”錦云仙子拉著天宮里執掌轉世回的命君很是好奇。

“因為神與圣佛是雙生胎，有圣佛，神轉世之時，魂魄的凝聚力才更好，圣佛便是引著神落凡塵的引子，哎，可惜了圣佛一修為。”

錦云仙子若有所思，但很快又笑了起來，問道，“命君看來是已經替圣佛和神挑選好轉世的軀了？”

“是圣佛選的。”

“好想知道圣佛會怎麼選呢？日后我也好下界去探神。”

錦云仙子在天界的人緣向來好，命君知道與神關系一向好，神也從不把當做仙侍看待，何況，還是玉離仙君的徒弟，所以，直接就告訴了，“是一對蘇姓大族的兄妹。”

玉離盯了神魂深的這一幕幕，看著錦云仙子回了神宮。

他瞋目裂眥，神魂不穩，為什麼后面一直是錦云，卻不見堯華？

他與堯華的神魂融合匯，應當所見所得都是堯華神魂深的記憶，應當都是，為什麼都是錦云！？

為什麼？！為什麼一直是錦云！？

“不行，不行！”

蘇千云著師尊神魂深的濃烈的，看著師尊與那個極的子過往的一幕幕一重重畫面，心中是濃濃的嫉妒，那嫉妒灼燒著，幾乎快令昏厥過去。

這種覺令恐懼，恐懼師尊見到這樣的，恐懼師尊發現的。

敞開心扉，心意融匯，使神魂相……

不行，現在還不行。

蘇千云牙齒發抖，想要從纏著的神魂中離出來，可的神魂太弱了，玉離的神魂威死死地扣住了。

神魂一旦開始匯融合，若是再想分開，便是極難，尤其是玉離這樣強勁的神魂。

而此時，魂印已經在雙方的神魂之上刻下。

蘇千云拼了命地掙扎，想要清醒過來，中斷師尊探索的神魂，不行，不行，不能讓師尊看到。

的心里只有這一個念頭，但是連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麼不能讓師尊看到。

“噗——！”

玉離心緒浮過大，此刻神魂又是不穩，直接又噴出一口來。

他睜開了眼睛，雙目赤紅，整個人冰冷如霜，又癲狂如魔，他偏過頭就朝著側的蘇千云看過去。

他們的手還握在一起。

桃花瓣附著的結界一下子開了，漫天的桃花瓣飛舞起來。

蘇鈺皺眉，一眼看到了里面站著的兩人，臉都是慘白一片，玉離雙目赤紅地瞪著蘇千云，角都是，口也都是，那件白上都是點。

“你到底是誰？！”

玉離沙啞的聲音冷酷至極，抖得不句，目如寒刃一般，直直地朝著蘇千云刺過去，里面更多的卻是痛苦。

周圍明明沒有風，可他們的服，頭發卻是無風自。

蘇千云眼底里都是迷茫，張了張，慘白的臉上都是害怕，“師尊……我是云兒啊。”

的手握了玉離的手掌，忽然害怕師尊就這樣丟開，甩開。

玉離赤紅的眼睛落在蘇千云臉上，一下拔下了頭發上那白玉蘭花簪，抖著手去流的掌心。

鮮被簪子盡數吸收，發出的淡來。

是吸收了的，是吸收了的，那應該就是堯華，但是神魂里的那一幕幕是什麼？為什麼最后都是錦云仙子？

玉離的手在發抖，心里的懷疑卻一點點擴大。

簪子……簪子上是有堯華的神魂的，對，雖然簪子斷裂過一次，可神魂的氣息還在。

玉離深呼吸一口氣，握著白玉蘭花簪的手指骨青白一片，他將簪子放在蘇千云的掌心里，強行又調用了一點仙力，將簪子上的神魂氣息試著回到蘇千云。

若是，若是這殘余的神魂氣息能與之融匯，說明，說明就是堯華，即便過往一幕幕皆是與他記憶里的不同。

‘啪嗒——！’

白玉蘭花簪被蘇千云甩開，落在一旁的石頭上，再次摔兩半。

“噗——”

新傷

舊疾，在玉離全部發，他單膝跪地，又吐出一口來。

之前被嫚堯刺到的口的那個傷口一下崩裂，氣涌出。

“師尊，好燙啊……”

蘇千云心里惶惶不安，被迫接過了那支簪子，放在掌心里，可盡管再怎麼強忍著，那簪子如刺如火，抓不住，疼的要命。

玉離跪在地上，看著那斷裂了的白玉蘭花簪，最后一抹堯華的神魂氣息從上面消失了，消失得一干二凈。

他的眼睛赤紅一片，慘白的毫無。

玉離的像是被人狠狠用刀片一刀一刀地剮下來，淋淋一片。

蘇千云不是堯華。

那誰是堯華？

這個瞬間，他竟是又想起嫚堯來，嫚堯……堯堯。

玉離整個人跪在地上，忽然抖如篩糠，遍發寒，會不會，會不會嫚堯就是堯華？是他搞錯了。

可是，嫚堯的，明明與簪子是不契合的，究竟是哪里搞錯了，究竟是哪里搞錯了！？

如果是堯堯的話，他……

玉離又吐出一口來，他對做過什麼事？

蘇千云見到玉離忽然變現在這個樣子，很害怕，咬了咬，去拉他的手。

“師尊……”

玉離聽到蘇千云的聲音，就想到他對嫚堯做過的事，想到他曾經對堯華做過的事，忽然又吐出來，心口疼的像是裂開了。

他一把推開了蘇千云，渾是地想站起來，卻是站不起來。

明海長老都被這場景給嚇到了，誰家結個契就這樣了啊？！

他趕上前。

蘇鈺卻站在一邊沒，一直盯著玉離手邊的那斷裂了的簪子。

剛剛簪子斷裂的一瞬間，他的腦袋里嗡的一下。

……

嫚堯正和幽寂挨著坐在蘆葦旁邊，仰頭看著星星。

今日稍作休整，等明日過后，再是認真進行高強度地修煉，這會兒心極好。

“你以前在無盡海域的時候，每天都做什麼？小白說，有許多妖想進你的府里，都會被你打出去，是真的嗎？”

幽寂不知道白晏還與嫚堯說過這些，不由眉頭挑了一下，看向白晏。

白晏是狼，聽覺靈敏，剛才嫚堯說的話他都聽見了，一下子心虛的要命，拉著萬歸就跑遠了一些。

等白晏走后，幽寂才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是真的。”

嫚堯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你怎麼一點都不解風？”

幽寂偏過臉朝看了一眼，沒說話。

嫚堯又要開口多了解一下無盡海域的事時，只覺得有一道迅速地朝著的額心而來，并了。

腦袋里便有嗡的一聲響，像是一只遮著的一塊黑布被人撕開了一道口子。

嫚堯整個都繃直了。

背后的幽寂發覺出不對勁，一下直起子，回看，“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