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重境。

只要幽寂愿意，他可以隨意進出，甚至是帶著人進出。

因為他是烈火重境的締造者。

“賣蒸水糕啦！賣蒸水糕啦！新鮮出爐的蒸水糕，香甜松，松香甜，快來嘗一嘗咯！”

小販熱的吆喝聲忽然就在耳旁響起。

嫚堯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就發現自己從萬佛山半山腰一下子來到這……集市里？

還被幽寂摟在懷里，左右看了看，并沒有看到那大胡子和白佛修，以及后面那個發出暴烈佛威的屠仁尊者，有些著急，他們還沒找到萬歸。

“這是哪里？我們如今還沒找到萬歸。。”

白晏搶答了一下，“萬歸沒事，那群佛修來抓我，我與他分開了，他應該是逃走了。”

聽到這個，嫚堯稍稍放心了一些，結果抬頭就對上幽寂幽沉沉酸郁郁看著自己的眼神。

頓時：“……”

忽然有一種被抓包的覺是怎麼回事啊？

“烈火重境。”幽寂將后掛著的小白狼撈到了前，似乎沒在在意嫚堯剛才對萬歸的在意，“離開蘆葦時，我在那里滴下了一滴，可化作烈火重境，烈火重境是我獨創的幻境，一共有九重，第一重為烈火燒灼……”

嫚堯就聽著幽寂幽幽沉沉的聲音，知道如今他們是在第二重的烈火重境里，此時的這個場景，便是闖蘆葦，發了烈火重境之人所執念的。

“那個佛修，實力已是在化神境，可我覺，他的境界不止于此，我們如今的實力，抗不過，先回到烈火重境里，這里能隨時出去。”幽寂了小白狼的腦袋，又低低地補充了一句，“在烈火重境里，我們是至高無上的，這里的時間，與外面不對等，這里的一天，只不過是外界一息時間。”

“我們？”嫚堯知道自己不用立刻面對屠仁尊者后，放松了一下，對這個烈火重境倒是好奇的。

幽寂看了嫚堯一眼，了的手，往市集里走，低沉的嗓音在這喧鬧的聲音里異常清晰。

“你是我帶進來的人，上有我送你的護寶，還有我一片翎羽，自然是我的人。”

自然是我的人。

他這話說得理所當然又強勢，還有些沉，就像是他的烈火一樣，直接又暴戾。

嫚堯臉發燙了一下，忽然有些想念那個他小幽幽會臉紅到不知所措的幽寂。

“至于白晏，他與你是結契的關系，自然也算是我們的人。”幽寂又提到白晏，但顯然，語氣也好不到哪里去，即便他在懷里還抱著他。

小白晏的耳朵耷拉下來，把小臉埋在了幽寂懷里，瑟瑟發抖，一聲都不敢吭。

不，他想來想去，吭還是要吭一聲的，他弱弱地抬起了白胖的爪子，聲音細弱細弱的，“妖皇陛下，我可以馬上與解契。”

“不必，你與現在解契，難不現在是要和我結契麼？還是想從這里出去？”

“……噢。”

白晏一句話不敢多說了，哆哆嗦嗦的。

嫚堯也不敢多說，總覺小幽幽如今就像是吃了炸藥一樣，隨時會不說，還泛著一酸味。

與白晏悄悄對視了一眼，給看一個各自保命的眼神。

嫚堯很快言歸正傳，“誰闖了蘆葦？要來萬佛山，必定會經過尸山古境，而這些，都是去無盡海域必經之地，所以……所以，對方要麼，本意是要去無盡海域，要麼……可能是來追擊我們的。”

嫚堯話說到后面半句，已經冷了下來。

如果是來追擊他們的，要麼是為了殺幽寂，要麼，是為了這個爐鼎而來，而如今知道他們下落的人就只有玉離和蘇鈺。

蘇鈺被玉離帶走了，如今只能靠著符才能正常行走，他既然已經由著玉離帶走去見自己的妹妹蘇千云，那應該是不會過來的，所以，最大的可能是

玉離。

是玉離進了蘆葦，引發的這烈火重境。

嫚堯只要想起玉離，眉宇便擰出一煩躁來，當初當著他的面，將瓊鯨骨剝離給他，換條件就是從此再也不見，他不能再追殺幽寂，這才過了幾天，他就反悔了！？！

“你之前說過，我們在烈火重境里是至高無上的，也就是說，不論對方是誰，他只要進了這烈火重境里，且不能自拔的話……”

“你可以對他為所為。”

嫚堯能想得到的，幽寂自然也能想得到，更何況，他是這烈火重境的締造者。

“是玉離。”

無法用任何言語來描繪嫚堯此時此刻的心，只覺得，玉離便像是揮之不去的跗骨之疽一樣。

“你若是喜歡這凡界集市，等回去后，我便給你重塑一個這樣的集市。”

玉離的聲音出現的很突然，就從街的那一頭響起。

嫚堯擰著眉就看了過去，看到他穿著一青衫，一頭烏發如今卻了灰發，遠遠的看去，更清冷了幾分，只不過，他看向側子的目卻是和至極。

難不他在幻境里還要和蘇千云卿卿我我麼？惡心！

嫚堯十分自然地看向那個子，那子穿著一條鵝黃的襦，梳著雙丫髻，手里拿著一個面玩，雖是低著頭，可依舊看得出容絕世。

“那有什麼意思？凡界的熱鬧，上面怎麼都不會有，你不必如此費心，你若是覺得凡界無趣，下回不必與我前來。”

那子抬起了臉。

嫚堯直直地便對上了那張臉，當時心中什麼緒都沒有了，只剩下了怔愣。

就站在街的另一頭，遙遙看向對面玉離邊的黃。

此刻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都在們側倒退而去，急速遠去，最后只剩下了和。

臉上帶著疏闊的笑，是純真與明朗的樣子，眉眼間的氣韻不是尋常人能養得出來的，氣質斐然而大氣，偏偏又帶著一些兒家的活潑。

是誰？

是誰？

嫚堯盯著，腦子里像是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要跳出來，偏偏就是跳不出來。

渾的都是繃著的，就這麼直直地看著那個子朝著走過來。

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的面容也越來越清晰。

生了一雙極的眼睛，那雙眼睛像是深海一樣深邃，迎著時，里面灑滿了碎，笑起來便彎了彎，讓人著迷。

嫚堯忍不住了自己的眼睛。

的眼睛，與像極了。

“那里有蒸水糕，我給你買一點去好不好？”玉離含笑的聲音再次響起。

“好啊，我要兩個。”那子笑著說道。

嫚堯看著四張著，視線也朝著看過來，頓時呼吸都要凝出了，不敢大口呼吸，可是像是沒看到自己一樣，視線很快就挪開了。

這個時候，嫚堯才想起來，這里如今是在玉離的執念幻境里，所見到的人，都不是真實的，是他幻想出來的。

還想起來，與蘇千云最相似的就是這一雙眼睛，難不，們兩個，其實都是這個子的替？

嫚堯忽然覺得這事太過荒唐。

可就算是再荒唐，嫚堯忽然發現自己的目無法從上挪開，看著玉離買好了蒸水糕，那子取了過來，一口一口咬著吃，臉上出愉悅的神，自己的心便好像也跟著愉悅起來。

“你和妖皇陛下是怎麼回事啊？”白晏茫然的聲音從心底傳了過來。

嫚堯懵了一下，偏頭看幽寂，就看到幽寂那雙金眸子直直地看著前方那個鵝黃襦的子，眼睛連眨都不眨一下，眼底里的緒雖是迷茫大過其他，可就是從里面看到了意橫生的樣子。

頓時，嫚堯剛才心里對那子的好奇，不解的求知消失得干干凈凈了，扯了扯幽寂的袖子。

幽寂毫無反應，目依舊是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

嫚堯：“……”

在幽寂懷里好好窩著的白晏忽然就覺得要不太妙了。

“是不是長得很？”嫚堯幽幽地問幽寂。

“是。”幽寂下意識地回答，幾乎是沒有多想，本能回應。

嫚堯便覺得心里一百桶醋都要打翻了，現在就是一只千年檸檬，酸得不行，開口的酸話也是不控制，沒有多想，本能反應，“哦￣是不是長到你心里去了？你要不要去和打個招呼？”

白晏得更小只了一些，本能到了危險。

幽寂這回倒是想了想，目還直勾勾看著，開口的嗓音有些低啞，似乎很是憾，“打不了招呼，這是玉離的第二重幻境。”

嫚堯：“……”

真是一瞬間明白了什麼怒火上頭呢！

“你有沒有覺得長得很眼，……很悉。”幽寂卻是盯著那走得越來越近的子，輕輕說道。

嫚堯心里很酸，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幽寂竟然會去注意出現在玉離幻境里的一個人。

下意識地就認為出現在玉離幻境里的人，自然是與幽寂無關的。

就算是曾經昏迷時見到的那幾

段記憶，那里也都是幽寂與一名疑似的子，可沒有玉離什麼事。

幽寂并不知曉嫚堯此刻的心，他還偏頭看了看嫚堯，“你與生的有些像，尤其是眼睛。”

“你怎麼不說是生的像我？”嫚堯心頭快炸了，不爽至極。

小販的賣聲還在繼續，空氣里都是各種小吃的香氣，嫚堯的這聲拔高了的聲音也顯得幾分清脆。

玉離和那子正好是從邊走過，趕讓開了一些。

顯然，不管是玉離還是那子，都發現不了他們。

“走，跟上去看看。”幽寂也不說馬上離開這烈火重境，拉著嫚堯的手就跟在了后面。

他看了幾眼那黃子，又看了看嫚堯，視線幾次來回反復。

看得嫚堯心里直窩火。

可即便窩火，即便外面還有萬佛山的佛修們虎視眈眈，嫚堯卻也是跟了上去。

……也有些好奇玉離和那個子到底是什麼關系，這個執念里又是什麼。

玉離帶著一路穿過了整個街道集市，吃吃喝喝沒有斷過，極為喜歡吃甜食，只要路邊遇到小攤子是賣甜食的，比如各類糕點，糖果，餞，糖葫蘆，玉離都會買來給吃。

從集市出來后，他們去了山里。

此時夕落下，山澗里一片火紅的楓林在一片火燒云里顯得更紅了。

嫚堯撥開了楓樹，往楓樹旁的清潭旁邊看去。

黃子隨意靠在一塊大石頭上，顯然已經睡著了。

玉離就坐在邊，正在烤魚。

微風吹過來，似乎都能將魚的香氣一并傳來。

“堯華，醒醒￣￣”玉離手中的烤魚已經焦黃了，散發出人的香氣，他才偏頭喊道。

但子睡得極，毫無反應。

嫚堯卻是在想，原來那子做堯華，也不知道是哪兩個字。

玉離偏頭側看了一會兒，忽然就俯下來，一點一點湊近了過去，眼看著就要親到了。

嫚堯和幽寂同時瞪圓了眼睛，急得的長劍毫不猶豫地飛了過去，幽寂的烈火一掌拍了過去，毫不客氣。

玉離本沒想過這里還有其他人，整個人被掀飛了出去，撞到了對面的石壁上，而嫚堯的那把劍，直接穿了他的肩膀，將他釘在了石壁之上。

鮮從他肩頭蜿蜒而出，玉離的口中也噴出來，渾疼得像是要散架，臉慘白慘白的，眼中有一瞬間的迷茫，他茫然地看向前方，空無一人。

今日堯華在天界待著閑來無事，他便帶著下界游玩，此是凡界風景極好的紅楓山林，他已在四周布下了結界，不會有第三人闖，怎會？

玉離低頭去看口，還沒等他看清，口著的那把利劍立刻飛了出去，殘影快得驚人，本看不到。

“他想親！”

“卑鄙，無恥！”

嫚堯和幽寂語氣都沉沉的，幾乎是同步的。

只有白晏窩著瑟瑟發抖。

“玉離仙君，麻煩今日你照顧我妹妹了。”

就在此時，嫚堯又聽到了一道如春風和煦聲音。

那道聲音怎麼都不會忘記的，是蘇鈺的聲音，只有蘇鈺的聲音，才會讓聽到他說話的人不自覺心里平和下來。

他的妹妹？躺在石壁上的子？

他的妹妹不是……不是蘇千云麼？

玉離已經從石壁上落下來了，他此刻心中是有些茫然的，可是他忍著劇痛，心竟是有些張地走了過去。

明明圣佛是比他要小一些的，但堯華是他妹妹，此刻他忍不住心里有些張。

嫚堯盯著那個從紅楓林里另一側走出來的男子，穿著一白，擺上繡了大朵大朵的金佛蓮，看起來華無間，那張臉自也是俊秀清雅至極。

與蘇鈺的樣貌并不十分相似，只是整個人溫潤包容的氣質，卻是極像的。

“圣佛怎麼忽然過來？”玉離清冷的聲音竟是有些張。

嫚堯頭一回聽到玉離這樣的語氣，不由瞇了眼。

現在知道了這個人是圣佛，這個人是外面那個屠仁尊者的師尊，還是的石壁上躺著的做堯華的子的哥哥。

“我帶我妹妹回去。”圣佛寵溺的目看向了石壁上的堯華，走過去輕輕將抱了起來。

嫚堯以為到這里已經結束了，卻沒想到后面才是比較刺激的劇。

“有一件事，想和玉離仙君說明白。”圣佛抱著堯華，聲音輕輕的，依舊如沐春風一般，令人聽不出里面的緒起伏。

“嗯？”

“我妹妹竇初開，但仙君你卻不是一個適合

我妹妹的人。”圣佛語氣清和，“我只有一個妹妹，我自然是替我妹妹多想一些，若是等我妹妹人禮之時，我希仙君別了與我妹妹合籍婚的念頭，你與我妹妹，止步于親朋兄友之便可。”

玉離瞬間臉慘白，如遭雷劈一般，他的肩膀的傷還在不斷的流，很快就染紅了他的衫，可他就像是沒有知覺一樣。

圣佛也像是沒有看到他上的傷一般，無于衷。

“為什麼？”玉離垂下了眼睛。

嫚堯看著玉離那一副深被辜負的痛苦模樣皺了眉頭，心頭浮起一些煩躁來。

圣佛笑了笑，“倒也沒什麼，就是覺得玉離仙君識人不清，怕是哪一日會傷到我妹妹。”

他說得極為直白，直白到讓人難堪。

“圣佛何出此言？”玉離抿了，一張蒼白的臉此刻鐵青鐵青的。

圣佛抱著堯華轉過來往紅楓林深走，聲音慢慢悠悠地傳了過去，“我是哥哥，我還不能說了？”

玉離僵在原地，面盡失，不過如此，他擰了眉頭，一張臉毫無。

嫚堯看著便是有些痛快起來，語氣里便有些羨慕起來，“假如我也有這麼一個哥哥就好了。”

說不定當初覺醒之前那段與玉離的一段自作多的也能避免了。

不過回想了一下堯華看向玉離時的眼神，有些不確定，覺得，似乎也不像是毫無的樣子。

只是堯華的哥哥圣佛為什麼要那麼說呢？

“有一個問題，如今玉離看不到我們，我們卻能傷到玉離，那是否說明……？”

不在玉離上割個幾刀的，似乎都說不過去。

“可以是可以，但他若是通過我們走出這烈火重境……”

“哦，那還是算了。”

橫豎剛才捅了他一劍，不算虧，若是讓他擺出這執念里，追上與幽寂糾纏不已，到時候才是煩不勝煩，玉離站在那失魂落魄，沉浸在那執念緒里的樣子，嫚堯一點不想多看了。

幽寂帶著與白晏從萬佛山另一悄然出現，這里靜悄悄的，離半山腰很遠，是在一山腳下。

剛才的佛與威在此時已然是沒有的。

嫚堯靜下心來，仔細聽著從風中傳來的那些竊

竊私語。

“屠仁尊者剛才好生氣。”

“是啊，人忽然就不見了，能不生氣嗎？”

“剛才扶起圣佛雕像的那對男到底是什麼份呀？”

“那誰知道呢，屠仁尊者手里的菩提子被燒壞一半了，他氣的不行。”

“那菩提子與錦云仙子有關嗎？”

“那肯定啊，屠仁尊者與錦云仙子關系不淺。”

“可惜圣佛雕像又被推倒了，我們出不去。”

“嗚嗚嗚，圣佛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呀嗚嗚嗚。”

“想堯華神了，想圣佛了，嗚嗚嗚。”

“可惜神死了，圣佛也下界了。”

“別胡說，是圣佛帶著神轉世去了，總有一天，他們會回來，會回來救我們的。”

嫚堯循著那竊竊私語的聲音，撥開了灌木與草叢，朝著那個方向走去，那像是在一片樹林后面，藏在深坑山里。

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人或者妖一直在耳邊碎碎念，喋喋不休，但覺得，找到他們，或許能問出萬歸的下落。

幽寂抱著白晏跟在后面，他的目一直落在嫚堯上，不斷回憶著在玉離的執念幻境里所看到的那個黃衫襦的子。

那子……與嫚堯太像了。

不單單是一雙眼睛，整個便就像是嫚堯，他想起了將他從梧桐幽谷里拉出來的那個。

忽然，那段在尸山古境里因為聽到燭蒼的唳而想起的對話躥腦中

“別怕呀，我去找圣佛大哥替你用業火紅蓮修復經脈。”

“業火紅蓮，只有一朵，他不會給的，這惡……朱雀殺戮太重。”

“他是佛，會給的，我拿上古菩提子與他等價換。”

那道聲始終含著溫暖的笑意，說話的語氣舒朗豁達，聲音就像——就像剛才在玉離的執念幻境里見到的那個做堯華的子。

說起話來的樣子也是含著笑，面容舒朗愜意，如云似風。

圣佛的妹妹做堯華，而他記憶里的那段聲又稱圣佛為大哥，所以——那個將他從梧桐幽谷里帶出來的人，是堯華。

幽寂的心忽然猛地了一下，記憶的一角像是正在被撕開一樣，他甚至覺得，就算他的肋骨還沒回來，或許，那些因為肋骨而令他忘的記憶會一點點回來。

他垂下眼來，掩去了金的瞳孔里那泄出來的緒。

堯華，堯華……堯堯。

是堯堯將他從青山劍宗的深淵里挖出來的，們如此相似，是一個人嗎？

容不同，年紀也不對，遇見的時間更是全然不對，可他覺得，們是一個人，如若不是……

“堯堯。”幽寂一把拽住了嫚堯往前走的手，沙啞的嗓音有些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