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九點鐘開門，第二天何洲下班回來，到了北站下車，直接走去銀行轉賬。

轉完以后他的存款再次所剩無幾，打電話給嫂子問了問況，嫂子先是抱怨：“怎麼這麼久，我可是跟我老公借了一大半的錢，還跟他說一個禮拜就能還！”后來又嘆氣，“算了，這邊一切都好，你們家也沒幾個親戚，全是一幫冷的，墓地在你爸媽那排的后面兩排，下次你來看了就知道了，對了，墓地的錢可還是不夠啊，你再抓時間湊湊，盡快給我打過來！”

“好，最多一個月。”

“一個月一個月！”嫂子又要罵人，頓了頓，到底還是忍住了，說道，“行了，錢湊齊了直接還清，還干凈了你再回來，到時候我帶你去看你哥。”

銀行門口的臺階上有兩煙，被人踩踏的面目全非，何洲低頭看著，慢慢道了聲“謝”，掛斷電話后他抬起頭，猛烈的刺得他晃了視線，用力碾過那兩滿灰跡的煙，他才穩步邁向前方。

江兵還沒起床，何洲頭一次見他睡懶覺，開了門后腳步微滯，待往里走去，忽聽躺在床上的江兵開口：“聽沒聽過氧化鈣？”

何洲抬了抬眸，沒有吭聲，江兵又說：“我記得這是化學里邊的？高中學的那點兒東西我全忘了，氧化鈣是什麼東西？”

“生石灰。”

“生石灰？”江兵蹙了蹙眉，“不是這個意思，在很生氣的時候，突然說出氧化鈣這個詞。”

何洲下服，對著水龍頭沖了把臉，抹著水漬說：“嗯，罵人的，‘’這個字的拼音。”

江兵突然將視線投了過去，他只能看到何洲的后背，出租房又矮又窄，何洲站在那里有些突兀，似乎隨時都能頂到天花板。

“氧化鈣”是孫回時常掛在邊的話，高中時化學老師在寫板書，孫回躲在桌子底下剪指甲，剪完以后抬頭一看，一時沒想起來這是什麼課，見到“CaO”后還以為是漢語拼音，直接念了出來，驚呆了同桌，后來這個詞由同桌普及開來，全班都把“氧化鈣”掛在邊，有一段時間化學老師特別自豪。

孫回啃著蘋果和高中同學打電話，被對方惹急了以后又出了這個詞，電話那頭的徐雨薇是七八個小妹之一，哈哈大笑說：“姐，你怎麼還這個樣子啊，哎對了，我跟小六小七說暑假去旅游，你要不要一起？”

孫回笑道：“姐沒空！”才舍不得花錢。

約會時間快要到了，孫回匆匆掛斷電話，跑去洗手間里梳妝打扮。

盥洗臺上有許多瓶瓶罐罐，都是姐姐買來孝敬孫母的，孫回能分辨出底一類的化妝品，往自己的臉上糊了一層，效果沒有看出來，味道倒是香的，孫回開心地咧著，蹦蹦跳跳出門了。

江兵開著車駛出地下停車場，片刻就穿出了小區，北站附近人流稀疏，他的車顯然有些招搖。

昨晚譚東年還說：“開著我的車去約會，是不是特有滋味？你辛辛苦苦七八年，不就是為了賺到錢回家娶老婆？”他含笑道，“江兵，我早就提醒過你別其他的心思，想跟孫回好，你配不配？你有本事拴著？哦對了，知道氧化鈣是什麼意思嗎？回回的口頭禪！”

江兵果然不知道氧化鈣是什麼，他這段日子顯然已忘記了自己的份，以及出現在這里的目的，他貪上了這個整天無憂無慮，芒四的小姑娘。

路邊有一個發，十九歲的年紀，理科生，有些嬰兒，留著齊耳短發，笑起來的時候出淺淺的酒窩，一舉一都朝氣蓬。而他，二十五歲，高中輟學，鄉下有一個久病的老母，以及常年替他照顧老母的青梅竹馬。

江兵剛停下車，便聽孫回喊：“我差點兒就要打你電話了，你遲到了十分鐘！”

江兵勉強一笑，替打開車門。

約會地點是電影院，江兵去停車的空當，孫回已經買了電影票和米花，又排隊去買果和可樂，見江兵遠遠走了過來，揮起胳膊，“過來過來！”將手中的食一腦地塞給了他，手一擺說，“跟我走！”

電影院已是漆黑一片，孫回睜大眼睛找座位，舉著兩手指一排一排點過去，江兵就站在的后，看一個人自言自語，忽而擰眉，忽而喜笑，短短幾分鐘，表富，變幻莫測。

了坐，孫回又奪過他手中的零食，只把可樂送給他，小聲道：“吃的先放我這里，你要吃了自己拿！”

放映已經開始，江兵笑了笑，低聲道：“嗯，我出去一下，你先看！”

孫回沒在意，腮幫子里全是米花。劇中主人公悉數出場，劇走向已經明朗，邊這才重新有了靜，座椅下沉，江兵回來了。

孫回把米花遞過去，“吃不吃？”眼睛專心致志盯著屏幕。

手腕突然一，胳膊被扯了過去，米花的紙袋悉悉索索響了起來，孫回打了個激靈，瞠著雙目張圓了，江兵居然這麼直接？慢慢轉著脖子想要親眼見證，才轉了四十五度，便倏地怔住了。

譚東年嚼著米花，蹙眉說：“這麼甜，你讓人給你放了多糖？”

孫回傻呆呆道：“姐……姐夫？不是，江兵呢？”

譚東年勾了勾，握著手腕的手漸漸挪了位置，橫|進米花和小掌心之間，轉眼便奪走了米花，與孫回十指叉，“江兵？在外頭呢！”

孫回懵了，下意識的將手往回，譚東年的力道卻突然加大，將整個人都帶了過來，只聽孫回一聲低，譚東年笑了笑，“跟我拔河呢？”

孫回重新坐直，力手，急道：“你干什麼，江兵！”喊得有些大聲，譚東年一把捂住的。

“不用喊江兵，是江兵把你送來給我的！”

孫回停下了作，雙眼瞪得渾圓，譚東年以為把鎮住了，笑道：“你……”才說了一個字，一只小手突然把他的腦門一推，小隨即被踹了一腳，譚東年防備不及，手上一松，立時聽到一聲大吼：“氧化鈣——”鈣……鈣……鈣……，久久徘徊不去，回在影院中央。

影廳外沒有多人，放眼去一目了然，孫回茫然四顧，邊走邊喊江兵的名字，又不停撥打他的電話，可惜那頭遲遲不接。

譚東年跟在后頭，說道：“回回，江兵在停車場，我讓他過來接我們？”

孫回霍然轉，繃雙肩，頭發都要豎起似的，“你有病，你離我遠點兒！”

譚東年被的反應逗笑了，“我能有什麼病，我跟江兵說我喜歡你，他就把你送來了，就這麼簡單，你不信可以去問他！”

孫回不可思議，退后一步打量了他一眼，搖著頭當他是瘋子，轉就往外跑。

可哪里跑得過譚東年，三兩步便被他抓住了，孫回大喊大，張牙舞爪，譚東年單臂制服住，撥通江兵的電話，命令道：“在門口，過來！”

孫回在見到江兵的那刻終于安靜了。

不過短短兩分鐘，一個電話就把江兵來了。江兵打開車門，一言不發，譚東年抱著孫回，將帶往轎車，說道：“怎麼現在就傻了？走，我帶你去吃東西。”

孫回狠狠瞪著面無表的江兵，掙著胳膊咬牙切齒：“你給我放開，你神經病！”

譚東年拍了一下的腦袋，似是帶著寵溺：“沒禮貌！”

卻不想他剛說完，懷里的小家伙突然出胳膊，迅速抓住了他的頭發。譚東年頭皮一，了一聲，只見孫回在他松神之際雙爪齊上，發出十功力后見好就手，敏捷逃開兩步往旁邊沖去，經過江兵邊的時候快速揮出一拳，不知是打到了他的口還是臉蛋兒，只聽江兵的悶哼聲和譚東年的一聲大喝齊齊發出，孫回躥到了花壇外的馬路上，橫沖直撞破壞規，轉眼就蹦到了對面。

譚東年擼了一下稻草的頭發，鐵青著臉一聲令下：“馬上給我開車！”

孫回跑得心驚跳，越跑越懵，越跑越覺得奇怪，想著江兵冷漠的表，想著譚東年抱住的樣子，眼眶不泛紅，最后跳上一輛公車，著眼睛到后座，立刻打電話給謝，開口就說：“救命——”

救什麼命卻說不出來了，謝聽出的哽咽，焦急道：“你說清楚啊，你在哪兒呢，遇到狼了？你不是會打架嗎，你別哭啊！”最后實在沒轍，“我還在東英呢，你趕過來，要不我現在馬上回學校？”

孫回了一眼車子側面的路線牌，紅著眼睛道：“我去東英，快到了。”

彼時何洲剛剛從飯店里出來，送別轄區派出所副所長李永勝。

李永勝酒酣耳熱，晃了一晃，笑道：“放心，多大點事兒啊，明天我就去知會一聲，小何你別送了！”

何洲含笑道：“李所長慢走！”

待人走了，黃“呸”一聲，忿忿道：“媽的，那老不死的胃口夠大，給了這麼多才松口！”他不滿道，“也就洲哥你脾氣好，還真聽話！”

何洲斂下笑容，沉眸瞥了他一眼，“是我自己的那份！”

黃心知自己說過頭了，諂笑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兩人朝網吧一條街走去，黃繼續代客人那頭的話。短短兩周，貨再次一銷而空，何洲功不可沒，客人想要把生意做大來，讓黃詢問何洲的意思，何洲抿不語。

黃道：“現在我們風頭正勁，那幫小的也愿意服你，乘機撈一筆，你考慮考慮！”正說著，他突然指向街口，“那不是常去你網吧的那小姑娘？”手指一轉，指向迎面走來的幾個小伙子，“哎，黃修宇，是他吧？”

何洲挑了挑眉。

作者有話要說：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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