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時間僵持不下，邵司掐著顧延舟脖子的手雖沒有多用力，卻不住抖起來，十手指繃直，曲凌厲的弧度，青筋暴起。

顧延舟看著他的眼睛，又說：“清醒點吧，你看看你現在，就像個瘋子。”

這句話不知到了邵司哪里，只見他緩緩松開手，捂著臉，沉默好半響沒有再說話。

在這說大不大的化妝間里，空氣陡然間沉悶下來，讓人不過氣。

好半天，邵司才啞著嗓子道：“大概吧，我可能是瘋了，只有瘋了我才能好些。”

說話時他額前有幾縷頭發垂在指間，五被手掌遮住，只出來一截下。

顧延舟看了他一會兒，出聲提醒：“人已經走了。”

“走了，”邵司一把揮開他的手，沉浸在自己的痛苦當中，“我知道走了，顧延舟，你不用時時刻刻提醒我，反正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痛苦得快要窒息，我——”

“我說，陸家輝走了。”

“……”

邵司后半句話戛然而止，然后他眨了眨紅腫的眼睛。

有點尷尬。

他這時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先前那句‘人已經走了’是什麼意思。

其實王隊早就出聲提醒了一次，只是他緒太激沒有注意聽。

“演得不錯，很投，”顧延舟道，“現在能從我上下來了嗎？”

邵司看了一眼兩人此時的姿勢，發現自己正大大咧咧并且十分囂張地坐在人家上，顧延舟上那件大都被他拽得有些發皺。

于是他趕忙站起來往后退，臉上表卻并不因此而有所改變，也毫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只是說話的時候聲音還有點啞：“都是劇需要，我應該不用向你道歉……”

話還沒說完，邵司腳下沒注意，退得又太急，不小心踩上一個塑料杯還是什麼東西——不管那是什麼，十有八九是他剛才即興表演的時候順手砸出去的。

見他站不穩，顧延舟手拉了他一把，免得他往后倒。

但是這一拉，拉的那方沒控制好力度，被拉的那方又控制不住慣。

邵司意識到自己將顧延舟在下的那一刻，腦子是懵的。

而且顧延舟在他下領大開，襯衫扣子崩掉了一顆，出里面瘦的膛，材極好，平時肯定在健房里下了不功夫。

……

然而鼻梁一陣巨疼喚回了他的意識，他趴在顧延舟上，除了疼其他什麼想法都沒了。

顧延舟應該也被撞疼了，畢竟他是墊底的那個。他緩了一會兒，抬手推推邵司的腦袋：“喂，起開。”

邵司疼得沒心說話，支支吾吾兩聲，顧延舟也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麼。

然后邵司很配合地往邊上滾了兩圈，從他上滾下去，躺在邊上捂著鼻子一不。

顧延舟撐著手臂坐起來，看著他躺在地上臉皺一團的樣子，問了句：“沒事吧？”

邵司：“……沒事，還好我這不是假，不然都得撞飛了。”

這時候，王隊的聲音又響起來：“很好，這次行圓滿完。不過邵司你要小心，接下來陸家輝很有可能會接近你。他是個謹慎的人，雖然用這種手法能夠迷他，給他灌輸錯誤信息引他上鉤，但是他也絕沒有那麼笨，他行之前肯定會進行各方面打探。”

王隊從大清早就帶領著分散在學院附近街道上的監管小隊，蟄伏在路邊隨意停靠的車輛里匯報總結各種信息，下達命令，控整次行的節奏。

他知道這兩人是專業演員，但是這種現場效果是他從未預料到的。

太真實了，極大抬高了他們后續行的功率。

邵司躺在地上，聽著王隊的話，覺得腦袋也有點疼：“啊……他那麼煩人？”

后面王隊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遍關鍵時刻不能掉鏈子之類的，邵司左耳進右耳出，倒是顧延舟在他邊上讓他把手松開這句話他聽清楚了。

于是邵司松開捂著鼻子的手，顧延舟看了兩眼，去角落小冰柜里給他找出來倆冰袋。

顧延舟蹲下，把冰袋遞給他：“我還有事，先走了。”

邵司接過：“謝謝。”

王隊有點挫敗：“你們兩個有沒有好好聽我說話？剛才說的都記住了嗎？”

邵司把冰袋敷在鼻梁上，同時也敷衍道：“聽了聽了，記住了。”

顧延舟是從‘圣彼得’學院后門出去的，陳三個小時前就在那邊等著他。

而邵司又在化妝間里坐了一會兒，直到李宗給他發信息，跟他說下場戲馬上就要開始了，他才起往回走。

果然不出王隊所料，從他回去，進陸家輝視線的那一刻開始，陸家輝就不停地打量他。

即使隔得遠，那視線也讓人無法忽視。

李宗憋了一會兒，忍不住吐槽：“爸爸，他現在這個樣子看著真變態，我有點怕。”

邵司沖他勾手指道：“別慫，比起這事，現在有個更重要的事擺在你面前。”

李宗好奇道：“啥事？”

“幫我看看，我鼻子有沒有腫。”

李宗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認真仔細地端詳了一番：“沒有吧，你鼻子怎麼了？”

“沒有就好，”邵司又拿手機照了幾下，確定沒腫起來，然后毫不留地說，“行了，你接著害怕吧。”

李宗：“……”日哦。

十分鐘后，陸家輝朝他們走過來。

他很聰明，不只是自己一個人來找他，還帶著柳琪。

柳琪拿著劇本沖邵司笑，走得比陸家輝還快：“邵哥，有時間對對戲嗎？想跟你學習學習。”

陸家輝搬了張椅子坐在邊上，附和道：“琪琪也是好學，還你能指點指點。”

話說得沒病，但是陸家輝那個眼神……

邵司向來對眼神這種東西很敏。

那雙眼里藏著很深的窺探。

[……詐。]系統竄出來，[你頂得住嗎邵爹？]

邵司頭有點疼：[邵爹這個稱呼哪來的，怎麼你也變我的崽了。]

[現在微博上你的都這麼喊你。]

哦。

微博，他有段時間沒逛了。

既然陸家輝真湊了過來，邵司這場戲就還得接著演下去。

一個中午還在化妝間里為心的人崩潰發狂的男人，現在應該是個什麼表現？

邵司這次跟柳琪對戲的時候，跟以往都不太一樣。

他對柳琪演技的容忍度變低了，指正一些錯誤的時候措辭也有點重，可以說是沒怎麼給小姑娘留面。

“既然來演戲，最基本的就是把臺詞背，你臺詞都記不，還談什麼？”邵司最后一句話說完，把柳琪說得一愣一愣地。

大家互相沉默了一會兒，邵司突然站起，問李宗有沒有煙。

他向李宗要了盒煙還有打火機，然后轉頭道：“抱歉，我今天緒有點不太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說完便匆匆離去。

邵司走到吸煙區，抖著手從煙盒里掏出煙，作嫻地點上——這還是拍《潛伏》的時候練就的絕技，煙的姿勢、點煙的作，他都有特意學過。

他瞇著眼，吐出一口煙，過煙霧，遠遠地看到陸家輝那表，就知道這算是功了。

任他城府再怎麼深，也不會想到幾個同行會合起伙來給他下套。

而且邵司喜歡楊茵茵這事，也不是無跡可尋。

當初邵司低片酬來客串回村的婦的時候，在劇組里就對楊茵茵態度不一般。

陸家輝猜測過他是不是想泡茵茵，沒想到是個癡人。

邵司今天依舊早退，而且退得比以往還要早。

坐上保姆車的時候，李宗長吁一口氣：“……活過來了，今天可張死我了。”

早上那個陌生警還在車上，他現在的表顯然也比早上要放松些，帶著幾分笑意：“把通訊儀摘下來吧，真的非常謝你們能夠配合幫助我們，對我們破案起了很大作用。”

李宗也呵呵笑：“這是我們為公民應盡的義務，用不著客氣，希你們早日破案，是吧小司？”

“嗯，”邵司頭一次沒有嫌棄李宗瞎客套，“希能早日破案。”

到家后，邵司泡了個澡，出浴室的時候頭發還滴著水，他也不急著，任由水珠匯一行一行順著脖子往服里鉆。

然后他從冰箱里拿了罐冰啤，半躺在沙發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

電視上放著無聊的綜藝節目，邵司看著看著有點困了。

這時候，桌上的手機震兩下。

邵司撐著腦袋，半闔著眼把手機撈過來。

【顧延舟】：看到了給我回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