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烈茍》第13章

遲苦面對著陶淮南的一句“你一直不喜歡我”,過了幾秒突然皺眉說了一句:“你別凈事兒。”

陶淮南對他的態度已經預計個差不多了,無波無瀾地又說了個“哦”。

“哦”完見遲苦沒理他,又加了個“好”。

陶淮南一的小心思他哥偶爾能懂,遲苦跟他可徹底不在一條線上。他能長到這麼大是純粹的野蠻生長,陶淮南那些彎彎繞繞在遲苦看來簡直就是一團麻煩。

農村孩子沒這樣的,遲苦是個例外,除了跑和挨打沒別的事兒,可別人家正常的農村孩子也沒閑功夫在那兒喜歡不喜歡,上房揭瓦下河溜冰時間都不夠用呢。陶淮南一小敏和自尊心都是因為眼瞎在家憋出來的,世界太封閉了。

遲苦有時候也是真的煩他。

比如陶淮南告狀的時候,遲苦就是真煩。

再比如像現在這樣說些麻的話,讓人不知道咋回他,這樣的時候遲苦也是真覺得煩。

可煩歸煩的,再煩那是自己的事兒。放學一起下樓的時候,陶淮南被三年級的小朋友推了下,胳膊磕在樓梯扶手上磕得“啊”了一聲,遲苦還是一手就把那小孩兒推了個跟頭。

熊孩子到哪兒都有,正常學校里討人厭的熊孩子多了去了,盲校里也不是就徹底沒有了。而且因為眼睛不好家里慣得更厲害,所以盲校里孩子皮起來要比外面更難管。

推陶淮南這個就是三年級里面最皮的一個,欠,平時橫慣了,走路誰擋著他了就推。都是小瞎子,誰架得住他推,經常有被他推倒摔哭了的。

陶淮南倒是沒哭,他只是手去遲苦,眨眼睛,謹慎得很。

班主任在前面領著他們,自然看見遲苦推人了,遙遙沖遲苦丟了個眼神過來,卻沒吭聲。

三年級那個自己從樓梯上爬起來,嗷地喊了聲:“誰推我了!”

遲苦連頭都沒回,他們班都快下一層樓了。

班主任跟隊尾的助教說:“給他送下樓,別摔著。”

“誰推的我!”那小孩兒還在喊,不是個全盲的,還有殘存視力,他趴在樓梯上朝下指:“你們班誰推我了!你等著點兒!”

陶淮南攥著遲苦的手,遲苦沒點反應,在陶淮南最后一個臺階還在邁差點摔了的時候說他:“查臺階。”

陶淮南握著他手,這才回過神,一節一節查著臺階數。

因為這個事,在大門口老師跟陶曉東說了半天話。

陶曉東一手搭著個孩子,聽老師小聲跟他說倆孩子在學校的況。遲苦除了剛才推人的事之外沒什麼好說的,他家這倆都省心,弟弟膽小但是有哥哥帶著,也就還好。

老師也是個年輕的姑娘,對學生嚴,但是跟家長態度一直好的。

陶曉東笑著跟老師說:“你費心了。”

“應該的。”老師看了眼遲苦,跟他說,“下次不行了啊。”

遲苦沒吭聲,陶曉東他腦袋:“脾氣那麼大呢?”

陶淮南在旁邊馬上接了話:“他先推我的……遲苦才推他。”

老師和陶曉東都笑了,陶曉東扯扯他耳朵,說:“那也不行。”

跟老師又客套著聊了幾句,陶曉東帶著他倆去車上,陶淮南擔心遲苦挨說,小心思一拐,跟他哥說:“我胳膊可疼,就是剛才磕的,磕出響兒了都。”

陶曉東往上擼起他袖子掃了一眼,還真有點紅。

倒也不是撒謊,真疼。陶淮南細皮的,估計晚上就得青。

陶曉東彈了下遲苦的腦袋,和他說:“在樓梯上推人太危險了,尤其他們眼睛看不見,下次別這樣了。”

遲苦沒說話,陶淮南又說:“那別人推我就干著呀?”

陶曉東突然壞壞地一樂,小聲說:“等他走到平地了再推,給他推個大跟頭,推完趕跑。”

陶曉東打了火,陶淮南被他哥都說愣了,遲苦也意外。

陶曉東看看他倆呆滯的小眼神,嗤笑了聲說:“就他是瞎子,敢我們家這就不是小瞎子了?誰欺負你們你們就欺負回去,別害怕,有哥呢。”

這話說得不講理,但陶曉東本就是這樣的人。他十七八出來自己在外頭闖,高中沒畢業進紋這一行,大學那幾年更是在圈里在社會上自己鉆營。

得罪人的事兒不干,但別人欺負到頭上那肯定也不行。

陶淮南本意是怕他哥批評遲苦才說的那幾句話,聽了他哥說完一邊覺得好像哪里有點不對,可一邊又想笑。

“你這次還讓老師看見了,上我這兒來告狀。”陶曉東邊開車邊說,“我小時候要想收拾誰,誰也抓不著我,你哥機靈著呢。”

陶曉東給他倆講了一堆自己小時候干的壞事兒,說完趁著紅燈往后轉,笑著問遲苦:“咱都一片土出來的,學著點兒,別傻愣愣的,老師告狀不丟人啊?我還得賠笑臉兒。”

陶淮南早讓他哥逗得笑起來了,笑得小肚子一,連遲苦都沒忍住,側過頭稍微勾了勾角。

“要笑你就大方兒的,著樂什麼。”陶曉東轉回去,哼了兩句歌,跟遲苦說,“越來越有哥樣兒了啊,小哥哥。”

倆人在后視鏡里對視上,遲苦有點不自在,轉開了眼神。

“弟弟好當,不管怎麼的上面都有當哥的罩著,”陶曉東用舌頭打了個響,下微抬在后視鏡里逗他,“哥哥不好當吧?”

遲苦耷著眼皮,用頭頂對著后視鏡。

陶淮南在旁邊沒心沒肺,笑得傻吧唧的,說:“我還以為你要說他呢,嚇死我啦。”

“我說他干什麼。”陶曉東轉著方向盤,沒個正形兒地說,“這是我們村兒小小子該有的脾氣,打還手罵還口。”

陶淮南笑著喊:“你以前不是這麼告訴我的!”

“你又不是我們村兒的,你是城里孩子。”陶曉東說,“再說你一小瞎子,你能打著誰,你就能哭。”

說完還問遲苦:“是不,小遲?”

遲苦臉上那點笑模樣徹底沒收住,手背抹了抹鼻子,頭一次笑得這麼開,側著頭不轉回來。

陶淮南不干了,一會兒被他哥說不是他們村兒的,一會兒被說就能哭。他往旁邊一栽,耍賴哼唧,腦瓜著遲苦了,索直接倚在他上。

這也忘了在學校挨說的那點事了,也忘了遲苦不喜歡他了。

跟遲苦鬧了有段時間的小別扭就這麼翻了篇兒。

陶淮南脆弱的小玻璃心可能就缺遲苦這麼個神經比筒的來治他。

有時候陶淮南小緒又要上來,不等他說話,遲苦先來一句:“收回去。”

陶淮南剛噘起來的就得強行抿回去。

要是還賴賴唧唧有話說,遲苦就讓他“別煩人”。

時間長了陶淮南神經也了,沒那麼敏了。不然他一有心事遲苦就說他煩人。

“煩人”簡直了遲苦掛在邊常說他的話。

被說多了陶淮南也不服,著小脖子不忿地問:“我哪兒煩人了?”

遲苦拍拍他作業本:“趕寫。”

“我手指頭都扎疼啦。”陶淮南不愿意“寫字”,不用力不出印兒,使勁又手疼。

遲苦說他:“就你事兒多。”

又挨說了,又讓人嫌棄。陶淮南現在臉皮也厚了,說說唄,能咋。

他從椅子上往下一蹦,自己著去沙發邊吃水果去了。哥哥在那兒跟人打電話,他腦袋往哥哥上一躺,被哥哥罩住了眼睛。

陶淮南小聲問:“又了嗎?”

陶曉東聽著電話,說:“沒事兒,不了。”

轉眼珠這個事兒陶曉東和遲苦一直盯著,前前后后盯了好幾個月才把這個病給他管回來。這幾個月里除去剛開始陶淮南的小緒,后來讓人管習慣了,到了午睡和晚上睡覺的時候就厚臉皮地遲苦過去,把人家手放自己眼睛上。

“你按著我,按著我就能知道。”

遲苦把手往回一:“困,我睡覺。”

陶淮南就嘻嘻笑著兩只手去抓他,抓住了放自己眼睛上,哄著商量著:“按一會兒吧?”

其實就是喜歡被捂著眼睛的覺。眼睛平時沒什麼知覺,這麼被按著會有存在,手掌的溫度挨著眼睛周圍的皮也會覺得安心。

到后來眼睛徹底好了,再也不了,有時候還想遲苦。

遲苦晃晃枕巾,讓他老實睡覺,別凈事兒。

陶淮南順著枕巾把手過去,去抓遲苦的頭發。遲苦直接腦袋一抬把他手底下,陶淮南再往回

他倆不老實,對面那倆皮孩子也不老實。小孩兒在學校混了,不好管了。每天晚上還得組織紀律,一個兩個的都越來越不聽話。

陶淮南終于把遲苦折騰急了,手過來在他臉上掐了一把。

陶淮南小聲說:“疼,疼!”

遲苦皺著眉:“你咋這麼煩人。”

“煩人你就掐臉哪?”陶淮南捂著臉,滿臉寫的都是難以置信。

遲苦一翻,被子往腦袋頂一蒙。

氣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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