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烈茍》第40章
陶淮南一天坦的, 有啥敢說啥,被人了子沖了十多分鐘涼水都不覺得不好意思,這會兒倒約約只說了一個“那兒”來指代部位。
遲騁想了兩秒才想明白, 坐起來拍開了燈。
“怎麼了?”遲騁看著躺在那兒胳膊擋臉的陶淮南, “咋疼上了?”
“就燙的麼……”陶淮南屈著, 聲音可低,“湯灑上頭了。”
“那你不說?”遲騁掀開被,手要扯他子,皺著眉顯然是有點生氣, “沖水的時候你不說?”
“那會兒也沒覺得多疼……”陶淮南捂著腰“哎哎”地攔著,不讓他扯, “你幫我拿藥我自己抹……”
“起開, ”遲騁開他的手,“別唧歪,我看看。”
陶淮南被下子的時候只有剛開始的瞬間覺得有那麼點恥, 后來真給了就無所謂了,看就看吧,要不還能咋整。再說這是他小哥,從小到大都不知道看多回了,小學時候有一次小兒發炎了, 遲騁天天都得拿著棉簽幫他抹藥膏,連著抹了一周呢。
前面紅了一小塊, 遲騁還用手指撥了一下看看另一面,然后邊下地邊說:“我拿燙傷膏, 等著。”
陶淮南都這樣了, 他還要什麼臉,臉也不擋了, 岔著不出溜往那兒一躺,等著遲騁回來給他抹藥膏。
遲騁一回來陶淮南就說:“你關上門……”
遲騁回手關上了,陶淮南說:“讓哥看見了我更不好意思。”
“你就是有病,燙著了不說?”遲騁窩著火,把燙傷膏和棉簽往床上一扔,“你還是燙得輕,燙禿嚕皮了你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你就能說我……”陶淮南嘟囔著說,“我疼呢。”
“你該。”遲騁暴躁地回了他一句。
要是小時候的陶淮南這會兒肯定又噘著生氣了,但他倆都這麼多年了,什麼小脾氣都磨沒了,一個在歲月中磨得越來越乎,一個在年月里煉得脾氣越來越沖。
陶淮南被遲騁著抹了厚厚一層藥膏,里還嘶哈嘶哈地吸氣,沒等遲騁整完呢就推他手:“好了好了。”
遲騁手里的棉簽被他掉了,不等他說話陶淮南已經轉過去了,被子扯過來把自己一罩:“行了抹好了,關燈關燈。”
遲騁看他兩眼,難得沒發火沒說他,出去洗了個手,回來關了燈。
陶淮南沖著墻自己躺著,遲騁問他:“疼不疼了?”
“疼。”陶淮南聲音悶悶的,“煩。”
遲騁這會兒倒平和下來了,在他后脖子上捋了捋,說:“睡著就不疼了。”
“那我睡不著麼不是……”陶淮南用手背蹭蹭鼻子,聽著怪委屈的,“老是疼,我就睡不著。”
遲騁了會兒他脖子和腦袋,陶淮南乖了,也不了,呼吸也平穩了。
遲騁問他:“困沒?”
陶淮南說:“有點了。”
過會兒陶淮南自己轉了過來,磨磨蹭蹭挨到遲騁那邊,遲騁胳膊隨意地搭在他上,陶淮南手抓著遲騁睡,慢悠悠地了會兒,沒多久就不再了。
小孩兒睡得呼吸穩穩的,肚子跟著一起一伏,又安靜又乖。
一天這丟人事兒就沒完了,啥事兒都能讓他遇上。
陶淮南第二天早上起來穿子之前先覺了一下,好像沒那麼疼了,但也還有點。
遲騁問他:“疼不疼了?”
天亮了人的恥心也回來了,陶淮南手去捂他:“不疼了不疼了,別問。”
陶曉東也從房間里打著哈欠出來,以為他倆說昨天燙了的事,接話問:“還疼?”
陶淮南快崩潰了,邊走邊說:“哎可別問了!哥哥們!”
“這咋的?”陶曉東被他的暴躁樣兒給弄愣了,站那兒看看遲騁,“睡覺沒睡明白啊?”
“沒有,沒事兒,”遲騁搖搖頭,說,“哥別管他了。”
陶曉東心說這孩子大了真是變了,一早起來這麼煩躁呢。
陶淮南這個的小玩意兒疼了有三四天,到了晚上天一黑恥心退散,溜溜著被遲騁抹藥也不覺得害臊,但是天一亮就不行,天亮了孩子害臊,不讓抹。
早上陶淮南又推遲騁手不讓的時候遲騁嫌他煩,又說他事兒。
陶淮南嘿嘿樂了兩聲:“白天不好意思。”
“你那恥心是上班呢?”遲騁挑著眉,“晚上就下班走了。”
陶淮南自己也覺得好笑,咯咯兒樂了半天。
初三時間還是,每天課都排得很滿,遲騁他們那個提升課從第三個月開始就變了晚課,普通學生晚上放學都回家了,他們吃完飯還得再上倆小時。
陶淮南天天都跟著遲騁去,周圍人都在學習,陶淮南也坐在一邊他的書。智能手機太方便啦,盲文書其實很,陶淮南的教輔書都是哥從盲校給他買的,外面本買不著。其他書也沒那麼好買,又貴又難買。
現在有了那些聽書件,陶淮南能把很多要用的書下載了聽,也可以轉換了用盲文打印機打出來,比以前好太多了。
他一直是提升班的編外員,在階梯教室有他固定的位置,現在老師講課偶爾他也能聽懂一點。
晚上下課要到八點五十,早上六點多出來晚上九點多回,中學生是最辛苦的。
哥最近又出差了,哥每年都會出去幾次,有時候是出差,有時候是出去做點別的事兒。哥是個活得很自我的人,他掙錢心重,可又沒那麼錢,每年都投出去很多錢去做那些他覺得有用的事。
“哥又走啦?”熬了一天終于放了學,陶淮南被遲騁牽著手慢慢往家的方向走,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但是陶淮南看不見。
“應該是。”遲騁著他的手指頭,前面有個坑,遲騁提前往左邊拉了拉陶淮南,陶淮南很有默契地繞了過去。
他跟遲騁一起走了將近八年的路,這八年的痕跡就是他倆只要在一,遲騁一個字都不用說,給他一個方向和力道,陶淮南就能避開所有潛在障礙。
“哥去哪兒啦?”陶淮南問,“青海?貴州?”
“沒說。”
遲騁看著他倆的影子,陶淮南比他矮一點,穿的校服很寬松,沒和他牽著的那只手在另一邊甩啊甩的。
陶淮南心好的時候走路會有點小作,比如這樣甩袖子,或者手在袖子里,用袖口圈兒去兜下。
“哥太好了,”陶淮南下裝在袖口里,說,“是不是?”
遲騁說“嗯”。
其實陶淮南很明白,哥做的很多事都是因為他。他眼睛不好,哥就去幫那些眼睛不好或者其他方面有缺陷的人。
有哥的小孩兒是最幸福的,陶淮南從小就這麼覺得。
后來有小哥了,有倆哥的小孩兒那更是誰也比不了,在家里是小皇上。
他們已經足夠大了,哪怕哥不在家的時間也不用特意讓誰來照顧他們,現在哥一走半個月都沒事兒。
晚上回來洗澡收拾完基本上也就十點了,陶淮南睡得早,遲騁有時候還學會兒習。
班級QQ里還有人在說話閑聊,陶淮南把QQ退了,躺在床上聽書。遲騁在房間里學習,筆不停地寫著題,偶爾翻下頁或是咳一下,這些細碎持續的聲音讓陶淮南覺得很安心。
從夏天到秋天,從秋天到冬天。
遲騁生日過完就到冬天了,生日那天遲騁給他打了個電話。
老太太對他向來抗拒,一生苦難的生活過下來,覺得遲家的所有人都是瘋子。這也是因為那年遲騁回去的短暫兩個月里做的那些事兒,他的偏執和狠勁兒還是隨了遲家的,老人對他更多的是厭惡,而不是想念。
遲志德回南方了,遲騁也在城里不回來,只有一個人的生活才能讓老人真正覺得消停。遲騁一年給打兩三次電話,每次說不了幾句就掛,遲騁不是說話的人,老人也沒話跟他說。
到了陶淮南這兒就不一樣了,別人跟遲騁沒話說他可有,這就是個活的話匣子,遲騁要是讓他說他能坐旁邊說一天。
遲騁又十七了,陶淮南好容易跟他同歲了短短幾個月,就又被落了一歲。
有時候陶淮南會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追趕他,一年又一年地努力追,趕上了一段時間,然后又被落下一小段。那一小段時間像是遲騁站在原地等等他,等他趕上來了才繼續行走,很像這麼多年里遲騁對他又兇又沉默的溫。
遲騁十七歲生日那天,陶淮南早上剛一到學校,就聽班里生都在竊竊私語,他們被一團悄悄話聲音圍繞著,有點不著頭腦。
他問遲騁:“怎麼啦?”
遲騁說沒事兒。
陶淮南于是轉頭去問后桌的齊暄:“你們在說什麼啊?”
生們倒是不瞞他,笑嘻嘻湊近他耳朵小聲說:“有人往你小哥桌上放禮了,還有封信。”
陶淮南眨眨眼睛:“真的啊?”
“騙你干什麼,你自己唄。”
陶淮南轉過來,手往桌上。盒子和信都被遲騁塞桌斗里了,陶淮南了半天沒到什麼。
“有信嗎?”陶淮南問。
遲騁說:“別管了。”
陶淮南小聲說:“誰放的呢?”
遲騁把他推回去:“背題,別打聽。”
遲騁不跟他說,陶淮南看也看不見,不是盲文的信他也不出來。
到了這時候他和遲騁好像就被隔在了兩個世界里,這兩個世界的聯系靠視線,可是陶淮南沒有。
遲騁太優秀了,他又聰明又好。他帥不帥陶淮南不知道,對陶淮南來說他是帥的,因為他聲音好聽。
這麼優秀的男生好像誰喜歡他都不意外,誰不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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