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烈茍》第75章
陶淮南在房間里鎖了兩整宿, 喝了點水和牛,飯一口沒吃,中間出來上過兩次洗手間。
剛開始都隨他去, 給他時間和空間讓他自己整理緒。但他一直那樣, 這很明顯的反常, 哥再慣孩子也不可能再縱著他。
第三天一早,湯索言擰開了陶淮南的門,看見他已經換好了服,正準備出來。
湯索言拍了拍他后背, 單手摟了他一下,語氣如常一樣溫和:“好點了?”
陶淮南也回抱了他一下, 沒有出聲, 手指輕輕抓了抓湯索言后背的襯衫。
“哎輕點抓,等會兒我上班還得穿呢,你要給我抓皺了該影響我形象了。”湯索言笑了笑說。
陶淮南也抿了抿, 干裂起皮,看起來很有點委頓。
“不?”陶曉東揚聲問。
陶淮南想說話,沒能發出聲,又把閉上了,輕輕地清了清嚨。
遲騁在廚房做早餐, 陶曉東在洗手間刮胡子,本來湯哥說今天要帶陶淮南去醫院看看, 找個朋友跟他聊聊。這會兒陶淮南已經出來了,陶曉東跟湯索言對了個眼神, 輕搖了搖頭。
陶淮南看不見他們的眼神, 其實他也不好奇,一直低頭。
遲騁沒和他說話, 表一直冷著,陶淮南也沒主去他。
吃完飯兩個哥哥陪陶淮南坐了會兒,陶淮南說自己沒事了,讓他們去上班。
他緒還不太高,不怎麼說話。倆哥沉默著對視,后來湯索言站起來說:“上班了。”
陶曉東也站了起來:“走吧。”
他倆看了眼遲騁,遲騁示意沒事兒,讓他們走。
他們一走陶淮南先是在沙發上坐了會兒,然后沒發一言,又回了房間。
遲騁收拾完跟了進去,現在家里只剩他們倆了,現在家里靜得差點連手表的走針都能聽見。
“聊聊?”陶淮南坐在床邊,遲騁直接坐在他面前的地板上,說。
陶淮南還是不吭聲。
“陶淮南。”遲騁盯著他,“我現在不發火都是強忍著,你別激我。”
他說完沉默了好一會兒,陶淮南比他還要沉默。
陶淮南從小到大,所有反常的時間加起來都沒有最近這段時間多。高考力大,他心里又向來想得多,加上一直擔心哥,他有點反常也沒什麼。
但自從考完到現在陶淮南一直呈現出來的封閉狀態,讓遲騁有點忍不下去了。
不管遲騁怎麼和他說話陶淮南都不出聲,遲騁用腳尖輕踢了踢他的:“陶淮南,出個聲。”
陶淮南被他踢得了,后來還把收了起來,團起來坐在床上,下搭著膝蓋,把自己蜷一團。
遲騁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直看著他。
陶淮南該是什麼樣的沒人比遲騁了解,他實在反常得太過了。
等到遲騁突然從地上站起來過來抓他的時候,陶淮南整個人都是一。
遲騁也不再出聲了,只沉默著拖陶淮南,他力氣很大,陶淮南被他扯得跪在了床上。
“干什麼啊……”陶淮南聲音很弱,一只手拄著床穩著自己不被遲騁拖下去。
陶淮南這些天被遲騁背來抱去,遲騁弄個他跟玩兒一樣,遲騁打破了他著把自己封起來的姿勢,說:“去醫院。”
陶淮南向來不喜歡醫院,聽見這兩個字他反應很大,整個人再次往后,甚至去打遲騁的手:“我不去!去醫院干什麼啊?不去!”
遲騁還攥著他手腕,陶淮南沒他力氣大,被遲騁拖過去的時候陶淮南低吼著:“我不去!你別我!”
他吼起來嗓音是啞的,甚至還破了音。他跟遲騁拗著勁,死命往后拖著自己。
“你現在不是正常狀態,你知道麼陶淮南?”遲騁兩只手分別攥著陶淮南的兩條胳膊,不讓他,“你得讓我知道你怎麼了。”
遲騁的聲音里有強著的緒,如果是從前陶淮南聽見他這聲音就已經害怕了。
然而現在陶淮南卻只是白著臉往后掙,可他不可能掙過遲騁。
陶淮南掙不開遲騁的手,遲騁短暫地放開過他,可只要一放開他就往床里鉆,那樣子看著讓人心驚。遲騁后來不拖他了,探過去抱他,想像每次一樣把他抱出來。
陶淮南卻突然低喊了聲,踩著床站了起來,一腳邁過來撲在遲騁上。
遲騁被陶淮南磕了臉,鼻子疼得直發酸,陶淮南抱著他,忽然開始放聲大哭。
不是低聲啜泣無聲流淚,而是喊著哭,整個人都打著地用力吼著哭。
陶淮南從小聽話,也膽小,從來不鬧人。他唯一一次尖銳的哭喊就是小時候十爺爺離開的那天,從那之后再也沒有過失態的大哭。
現在他抱著遲騁,哭得渾都在抖。
遲騁鎖著眉,手一下下拍著他,陶淮南抱他抱得太了,遲騁臉都抬不起來。
陶淮南哭得咳嗽干嘔,他用力到嗓音都劈了。
遲騁在他耳邊一聲聲著“南南”,拍他的后背。
陶淮南抱著他,把遲騁的頭按在自己上不讓他,哭著喊“小哥我害怕”。
“你怎麼了?”遲騁手進他服里,不再隔著服拍他,而是直接著他的皮一下下輕。陶淮南很喜歡遲騁這麼他,小瞎子特別喜歡來自覺上的親。
陶淮南只哭,除了那一聲害怕,卻什麼都不說。
他哭了很長時間,哭到后來徹底沒了力氣,只剩下激過后的抖。
遲騁掀開他服,在他肚子上親了親,手還繼續著他后背。
“不哭了。”遲騁抬起頭看他,抬起手給陶淮南臉,狼狽的小臉上鼻子眼睛都通紅,眼皮已經腫了。
陶淮南還時不時兩下,遲騁抱著他,給他干凈臉,輕聲問:“到底怎麼了?怕什麼?不哭不鬧,你好好跟我說。”
陶淮南卻只是把頭低了下去,將臉在了遲騁肩膀上,眼睛的方向呆滯地落在一,久久都不。
遲騁側過頭吻吻他額角,了聲“寶寶”。
陶淮南一串眼淚又無聲地落了下去,全在遲騁皮上。
短短的時間,遲騁的肩膀和陶淮南的臉之間就變了黏膩,著難。
“小哥……”陶淮南終于還是開了口,他喃喃地又了聲“小哥”。
“嗯。”遲騁回應他,同時依然輕他后背。
“你走吧。”陶淮南睜著眼睛,視線還是定在剛才的位置,反正他一個瞎子,定在哪兒對他來說都沒區別。
遲騁作頓了一下。手定在陶淮南后背上的一個位置,問:“我往哪兒走?”
“出去上學,”陶淮南不再哭了,他用著喑啞的聲音平靜地說著,“去你該去的地方啊。”
“哪兒是我該去的地方?”遲騁放開了他,后退了一步。
陶淮南沒什麼靠的了,自己也沒力氣再站直,于是又跪坐了下去。
“我很害怕,我怕了三年了。”陶淮南耷著肩膀坐在那兒,塌塌的,他慢慢地說話,每一句都那麼吃力,“我太害怕長大了,怕你走,怕拖著你。”
遲騁跟他隔著一步的距離,冷眼看著他。
“我早就過夠這種生活了……好累。”陶淮南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他繼續說著,“跟你一塊生活的每一天……我都想著你在為了我生活,我永遠都在墜著你們,我很討厭這樣的生活……和我自己。”
“我現在自己可以生活了,我長大了。”
“我不……”陶淮南聲音停頓了幾秒,他在里用力咬著舌尖,咬到流,疼得他需要不停吸氣,吸得連后背都要微微弓起來,才接著剛才的話——
“我不需要你照顧了。”
空間再次安靜了下來,空氣仿佛已經凝滯了。
陶淮南手表的整點報時輕弱地響了兩聲,廚房開著的窗戶讓裝水果的塑料袋嘩嘩作響。
遲騁始終不置一詞,陶淮南看不見他的臉,也想不到他的表。
他當然也看不見遲騁現在已經瞪紅了的充滿戾氣的眼睛。
“陶淮南,”遲騁咬著牙,聲音沉得嚇人,“別跟我這兒瘋。”
遲騁是真讓陶淮南氣瘋了,他真的生起氣來的憤怒是陶淮南招架不住的。
遲騁摔了門出去了,臥室門砸出來的重重聲響讓陶淮南哆嗦了一下,之后依然呆呆地像原來那樣坐著,沒換過姿勢。
擁抱時的溫早就散了個干凈,這會兒被眼淚沾的服和側臉,都只覺得涼。
陶曉東白天給遲騁打了個電話,問陶淮南怎麼樣了。
遲騁沉聲說“瘋了”。
“啊?”陶曉東在電話里意識到事不妙,“怎麼了你倆?”
“沒事兒,”遲騁著電話,閉著眼說,“別擔心,哥。”
晚上陶曉東和湯索言回來,遲騁在客廳沙發上仰著頭閉眼靠著,房間里還有一個在床上的,屋子里的氣氛僵得有些人。
陶曉東坐在遲騁旁邊,試探著問:“咋了苦哥?”
湯索言開了陶淮南的門,走過去看了看他。
孩子們長大了,不像小時候那樣鬧個小別扭大人只在旁邊當個笑話看就行了。陶曉東還記得這倆小孩兒最初是誰也不和誰說話的,上學之后很長一段時間在家都不說話。
在學校里親親,回了家裝不認識。
那會兒陶曉東才二十多,自己都是個半大小伙子,心也糙,看倆小孩兒鬧別扭只覺得好玩。
當時家里一個大人,兩個小孩兒,一只狗。
陶淮南經常把腳丫踩在十爺爺后背上,用胖乎乎的腳指頭去夾十爺爺長長的金的。遲騁從他邊走過的時候總是不理他,陶淮南就著撇撇。
現在想起那段時候,仿佛是一場漂亮的,充滿真的夢。
那時候冬天比現在冷,可夏天的西瓜比現在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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