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想反駁，可他看了眼，跟嚴準比起來，確實有那麼一點點。

他沒說話，默默把腳收回來。

嚴準笑了一下，沒再繼續逗他，拿出手機看消息。

【林許煥：嗚嗚嗚嗚哥你等等，我換個服就出門！靠，直播時長差太多了，剛剛被教練抓回去念叨了半天……今天吃飯我請！】

【嚴準：等等，你先別換】

【林許煥：？】

【嚴準：你直播平臺一個火箭多錢？】

【林許煥：2000啊，咋了？】

【嚴準：向對方轉賬2000元。】

【林許煥：？】

【嚴準：我臨時有事，你自己玩去吧。】

林康很快就回來了，他吃飯不安分，吃兩口就要張次。

“這七天假一直在下雨，哪也沒去，在家都要發霉了。”林康了，“你假期都去哪玩了？”

他問的是嚴準，裴然低頭吃飯的模樣太認真了，他都不好意思打斷。

“沒去哪。”嚴準說，“忙著賺錢。”

林康問：“賺錢？你去兼職了？”

“算是吧，”嚴準輕描淡寫，“當了幾天陪玩。”

林康顧著震驚了，沒注意到邊另一個人作一頓，跟著連咀嚼作都慢了很多。

“你……當陪玩？”林康說，“比心那種？”

嚴準說：“差不多，在其他平臺。”

林康表復雜，他和朋友們每次開黑都找陪玩，可以說是深諳陪玩之道。你可以菜，你可以茍，但你聲音得好聽，還得會哄人。

畢竟打游戲而已，就是圖開心，要真想上分還不如直接找代打，省時省力。

但嚴準……別說哄人了，理不理人都不一定。

于是林康斟酌著問：“那，順利嗎？”

“還行。”嚴準有意無意地撇了裴然一眼，“我只接一個人的單。”

裴然：“……”

他原本都想好了，如果林康一會兒問到自己，他就如實地說自己打了一個假期的游戲——兩個男生一起打游戲是很平常的事。

但嚴準寥寥幾句，這件事好像又沒那麼正經了。

果然，林康怔了幾秒，然后問：“就一個老板？那買了多小時啊？”

“六十。”嚴準說。

林康深吸一口氣，開始算賬：“六十個小時……你一小時最低都得一百吧？那得六千塊，就七天假期，都舍得給你下六十個小時……你這是被老板包養了啊！”

裴然嗆到了，忍不住咳了幾聲，邊兩人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

在兩道目中，裴然面無表地出一句：“易而已……我覺得還算不上包養吧。”

嚴準靠在椅子上，懶懶地笑了一下。

林康沒注意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他認真地向裴然科普：“你沒找過陪玩，你不懂。我們找陪玩，一般都是現打現結。但那些大老板不一樣，大老板們都直接把錢存在陪玩那，陪玩自己算著扣，有時候算多了，老板也不會說什麼。”

說完，他又問嚴準：“你們打夠六十小時沒？”

“沒，老板擔心我拿不到錢，給我提前結賬了。”嚴準饒有興致地反問，“你覺得他怎麼想的？不怕我跑了？”

“這說明，已經為你的固定老板了，以后一定還會繼續點你單的。”林康信心滿滿地答，“對你有意思！”

餐桌安靜下來。

良久，嚴準短促地笑了一聲：“是麼，但我老板是個男的。”

林康：“……”

嚴準的“固定老板”拿起咖啡鎮定地抿一口，結束了他的用餐。

結賬的時候，嚴準最先打開付款碼，語氣自然：“兼職賺了點錢，我請。”

吃完飯，三人一起離開餐廳，走出一段路，林康拐進旁邊超市買煙。

裴然猶豫了很久，才開口說：“我那不是要包養你的意思，只是擔心上學沒時間玩游戲，影響你結賬。如果冒犯到你……很抱歉。”

嚴準本想說你多冒犯一點，想想還是不逗他了：“沒事。”

裴然松一口氣，拿出手機問：“晚餐多錢？我轉給你。”

那家西餐廳貴的，一份套餐都要兩三百。

嚴準兩手兜：“不用。”

“你又沒賺錢。”裴然堅持，“轉你微信可以嗎？”

裴然才剛打開微信界面，舍友的電話就接了進來，說是自己馬上要搬出去跟朋友租房子住了，今晚就走，要跟裴然討論一下之前合買電的錢，讓他回寢室一趟。

這時，林康從超市出來了，見他在打電話也就沒打擾他，指指他們的校區說：“那我和嚴準先走了，你從這條小路回去吧，近點。”

他們雖然是一個學校，但校區不同，中間隔著一條街道，走一趟要十分鐘。

裴然想住他們，偏偏舍友又在電話里反復問：“聽得見嗎？你現在方便回來嗎？”

裴然只好應：“方便，我馬上回去……”

嚴準忽然走近兩步，從口袋里拿出什麼東西，輕輕地塞進了裴然的衛口袋。

直到嚴準的背影融進夜，舍友終于掛了電話。

裴然關上手機，轉走了幾步，才把手進口袋。

他掏出了幾顆糖。

運會當天的中午，嚴準被班長電話吵醒，提醒他別忘了下午的一千米項目。

嚴準敷衍兩句掛了，又在被窩里躺了一會兒，才懶散地坐起。

羅青山穿著球鞋說：“我剛準備你，要不要一塊去跑步，熱個？”

嚴準應了句不去，過了一會兒問：“你報了什麼項目？”

“三千米。”羅青山說到還有點興，“我托人問了，裴然也報的三千米，祝我功，兄弟。”

嚴準皺了下眉，很快又松開，從枕頭下拿出手機，沒應他。

自從那天放了林許煥鴿子后，林許煥就像嘗到了甜頭，天天給他發消息約飯。

【林許煥：哥，今晚約飯不？我請客，你要是沒空，放我鴿子也行。】

嚴準嗤笑一聲。

不去坑禮，坑朋友的，真不是人。

正想著，對面又彈出一條消息。

這條消息很長，容一看就知道是群發的搞怪句子。

嚴準掃了一眼，剛想關掉，忽然想到什麼，翹著角長按消息，點了個轉發。

裴然此刻正坐在食堂，面前的餐盤只有兩個素菜。

他下午有長跑，吃太飽了胃會不舒服。

手機輕輕地響了一聲。

【嚴準：歐尼醬，賽季末了，人家還沒有上六千分qaq雖然人家不太厲害，但是我會永遠跟著哥哥噠o(〃'▽'〃)o鋼槍沖樓什麼的www太口怕惹，人家不想殺人嘛，人家就想帶著急救包醫療箱跟著你！】

裴然：“……？”

他微微睜大眼，反復確認對方的備注。

【裴然：發錯人了嗎？】

【裴然：我是裴然。】

【嚴準：嗯，發錯了】

【嚴準：三千米什麼時候跑？】

【裴然：下午三點。】

【嚴準：跑不完就停下，你們藝系對運會沒那麼講究】

【裴然：……】

【裴然：我會跑完的。】

下午，裴然和舍友一塊去場。

舍友報了一千米，就想隨便混混。比賽時間還沒到，兩人坐在看臺上等登記。

舍友正在手機聊天，聊著聊著忽然笑了：“我朋友一會兒要跑接力，我要去給喊加油。”

裴然點點頭：“好的。”

“你呢，”舍友順口問，“羅青山不來給你打打氣？”

裴然說：“我們分手了。”

“啊？”舍友打字作一頓，驚訝地轉過頭：“什麼時候的事？可是放假那天我遇見他，他還說你們放假沒計劃，就待在家里玩兒呢……”

裴然不知道這件事，他扯了一下角：“之前就分了。”

舍友沒林康那麼八卦，驚訝兩句就終止了這個話題。他拍拍裴然的肩：“不說這個了，我比賽時間到了，走，去終點等著給我加油。”

在起跑線上看見嚴準時，裴然怔了一下。

嚴準個子很高，起跑的姿勢跟旁邊兩位育生一樣標準，育生雖然材很健，但嚴準肩寬長，輕松就把觀眾的視線吸引了去。

裴然甚至聽見邊兩個生在商量一會要跟嚴準送水的事。

槍聲一響，嚴準就似離弦之箭般沖出了起跑線。

一千米對于男生來說不難，兩名育生跑得飛快，再往后就是嚴準，而他的舍友……正和計算機系的在末尾小互啄。

裴然眼看著嚴準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后以第三名的績越過終點，然后——直直朝他而來。

沖刺過后，都需要一段小跑予以緩沖，裴然甚至懷疑嚴準要撞到自己上，下意識地想后退。

嚴準穩穩地停了下來。

他膛不斷起伏，了一會兒氣，然后說：“放心，撞不著你。”

裴然飛快地眨了下眼，干道：“恭喜，第三名。”

“第三名有什麼好恭喜的，”嚴準垂下眼，看著他手里兩瓶礦泉水，“給我的？”

裴然想了想，下意識抬起右手那瓶：“這瓶……”

他話音剛落，嚴準便了過去，擰開猛灌了一口。

冰涼涼的水滾間，沁人心脾。

他一口氣喝了大半瓶，喝完一看，面前的人正震驚失措地看著他。

裴然想說的是，這瓶是我喝過的，另一瓶是要給舍友的。

嚴準挑了下眉，剛想問，就有人上來提醒他去登記績。

“我去登記了。”他離裴然很近，裴然甚至能覺到他的氣息。他說：“別小氣，實在不行，一會兒賠你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