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車上一路沉默。

嚴母坐在副駕駛上，先是看了眼繃著臉的丈夫，再回頭去看自己兒子。

嚴準神放松，懶懶地靠在車上，垂眸看著手機。

“小準，車上玩手機，容易暈。”嚴母溫地提醒。

嚴父冷哼一聲：“他要聽你的話，也不會讓你大半夜跑來醫院跟民警要人了。”

聲音是真冷，臉也是真臭。

他從后視鏡掃了嚴準一眼：“也就你媽肯管你。”

嚴準道：“你不也來了麼。”

嚴父梗了一下，半晌才道：“我是送過來，不是來看你。”

習慣了對方的心，嚴準點頭說是，不跟他辯。

嚴母著手中的包包，問：“小準，剛剛那幾個男生，是你打游戲時的朋友吧？”

嚴準淡淡地“嗯”了一聲。

嚴母道：“剛才跟你說話的那位呢，是新隊員嗎？”

“他不是。”嚴準說。

嚴母點點頭，又說：“別人大晚上的為了你跑這一趟，下次要記得謝人家。”

嚴準應好。

“所以，今晚為什麼跟別人打架？”嚴父沉默良久，才問，“被欺負了？”

“沒。”嚴準說，“我欺負別人。”

嚴父皺著眉從后視鏡里瞪了他一眼，不再跟他繞圈圈，直接問：“那人弄壞你什麼東西了？至于要鬧到手？”

嚴準看向窗外，說：“至于。”

“行了，事都結束了，你別再對兒子板著臉了。”嚴母回頭說，“小準，是很貴重的東西嗎？媽讓人再給你買一份回來。”

攥著的手機輕輕震了一下，嚴準垂下眼去。

【裴然：我到寢室了，你到家了嗎？注意傷口，別到水。】

嚴準敲著手機：“不用。”

回了家，嚴準徑直回了房間。

嚴父不是啰嗦的人，車上說幾句這事也就過了，他洗完澡回到房間，見自己妻子坐在床頭，滿臉心事地盯著某。

“怎麼了？”他坐到妻子旁邊。

“沒事。”嚴母默了默，忽然道，“我好久沒見小準跟朋友們玩在一起了。”

高三時去給嚴準開過家長會，從校門一路到教室，開了近兩小時的會，嚴準就倚在走廊的欄桿上等著，沒跟任何人說過話。

大一期末，心來去接兒子回家，其他學生都是群結隊，互相調侃。他一個人坐在學校花園的長椅上，見到只有淡淡一句“走吧”。

嚴父擰眉心：“他子不一直是這樣？”

嚴母說：“但他以前，至愿意和朋友流。”

其實夫婦倆以前并不反對嚴準打游戲，直到嚴準胃病發作，差點就要切胃，嚴母哭暈在床前，母子兩雙雙進了病房，嚴父才嚴令止嚴準繼續打電競。

嚴準一開始還犟著，直到他看到母親躺在病床上，一夜多了許多白頭發。

他一聲不吭，面無表地抱著行李離開了俱樂部。

在那之后，嚴準的格就更冷淡了。

嚴父沉默良久，說：“你別多想，睡吧。”

翌日，裴然上完課就去買了按儀，回學校的路上收到了林許煥的微信。

【林許煥：然寶貝，我們在你學校附近吃飯呢，要不要一塊來？】

【裴然：嚴準也在嗎？】

【林許煥：沒，他又不在學校。他不是后天才回來？】

【林許煥：我們在這，你看著地圖過來吧。[分地址]】

裴然怔了怔，猶豫了一會兒。

【裴然：我還有畫稿要畫，就不去了，你們慢慢吃。】

【林許煥：？我哥不在你就不來啦？】

裴然眼皮跳了下，剛想解釋。

【林許煥：等等你是不是要畫我的單子？那行那你趕回去，好好畫，把我畫吊一點，必須畫得比微博上那幅帥！】

【裴然：……好。】

裴然下車后直接去了畫室。

他沒騙林許煥，他是真的有作業要做，不過導師給的時間比較寬裕。

畫室空無一人，關上門，整個世界都靜謐下來。

不知過去多久，裴然握著畫筆，抿看著眼前的畫。

心不靜，就畫不好。

他剛扯下畫紙擰球狀，被他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裴然起洗了手，在掛斷的最后幾秒才接起電話。

裴然“喂”了一聲，沒得到回應，又：“嚴準？”

嚴準低低地“嗯”了聲。

裴然問：“怎麼了？”

嚴準安靜了幾秒，忽然問：“怎麼說話不算話？”

裴然手上一頓：“什麼？”

幾秒后，裴然看見手邊的包裝盒，反應過來，“我買了，但是你不在學校。”

嚴準又嗯了聲，緒不高。

裴然握著手機，好半天才問：“傷好點了嗎。”

演了第一次，再演第二次就不覺得害臊了。嚴準說：“疼，沒睡好。”

裴然皺眉，剛想說什麼，畫室的門就被人拉開了。

見到他，老師并不驚訝，只是挑了下眉：“裴然，你在呢？正好，我有事想找你，跟我來一趟。”

裴然說：“好，您等等……”

“去吧。”嚴準說，“我掛了。”

裴然聽了幾秒的忙音，然后把手機揣進兜里，抱著裝著按儀的盒子跟上老師的步伐。

老師找他沒什麼大事，就是想讓他去參加一個比賽，裴然領著報名表從辦公室出來，拿出手機看了眼，屏幕空的，沒任何消息。

他拐彎進了隔壁超市買了瓶水，隨意放在箱子上，然后再次拿出手機。

【裴然：不然我送過去？】

過了兩秒，裴然又打字“方便嗎”，還沒來得及發出去，手機就振了。

【嚴準：[位置]】

【嚴準：我幫你車，在車站等一會。】

上了車，裴然把報名表捆起來收好，剛想跟嚴準說一聲自己上車了，卻發現微信里有幾條未讀消息。

【林康：裴然，在嗎？】

【林康：哎，這都什麼事……你看看吧。】

林康發了幾張圖過來，是討論組的聊天記錄。

起先是討論組里有人開了個頭，說嚴準和羅青山打架了。

【天……羅青山干什麼了，能把嚴準氣到手？】

【誰知道呢，不過嚴準格本來就古怪。】

【肯定是羅青山惹到人家了，就他那脾氣，打個球都能跟別人起爭執。】

討論了幾句后，“知人”出現了。

【蘇念：你真有意思，上回打球不是那人先犯規的？還能怪到青山哥頭上？而且這次是嚴準先的手，別在這害者有罪論ok？】

【那你說說，嚴準為什麼揍他？總不能是手閑著吧。】

【月兒：行，你想知道。上次崽兒生日，玩兒到一半嚴準不見了，都記得吧？是裴然把他接走的。兩人之前天天在一起玩游戲，裴然還送東西給嚴準。】

裴然放大這個名月兒的人的自拍頭像，依稀記得這是羅青山的同學，之前在聚會上跟蘇念挨得很近的一個生。

【月兒：嚴準搶兄弟老婆，男小三，明白？羅青山還算有素質的，只是說了他兩，沒想到嚴準居然有臉先手。】

后面就都是驚訝和辱罵的言論，裴然不想再看，直接把圖片關了。

林康也很糾結，他都想不通自己會什麼會截圖給裴然，就是心里覺得，裴然或嚴準都干不出這種事。

猶豫半晌再想撤回，系統卻提示他超過兩分鐘了。

【裴然：這個討論組還在嗎？】

【林康：……在，約球的群，幾百上千人呢。嚴準也在里面，不過他好像一直是閉群的，反正沒說過話。】

【裴然：可以拉我進去嗎？】

【林康：別了吧。。他們這個話題還沒結束】

【裴然：沒關系，我就進去說兩句。】

【裴然：麻煩你了。】

林康心掙扎許久，最后眼一閉，把人拉進了討論組。

【月兒：算了，反正三人者人恒三之，早點看清也好，就是心疼羅青山在裴然上花的錢，我聽念念說起碼六位數。】

【裴然：@月兒 不用心疼，已經兩清了。如果還了什麼，你讓羅青山找我要。】

群里的圍觀群眾瞬間沉默，大家嗅到了瓜味兒，全都默契地抓手機。

【月兒：……暈，誰拉進來的啊？林康？你這就沒意思了吧。】

裴然沒再搭理，打開群員撇了眼，全都眼，大多是羅青山和嚴準的同系同學。

裴然從小到大都是很淡然的子，被誤會曲解很會解釋什麼，一是麻煩，二是沒必要，平時吃了虧也很跟別人計較。可此時此刻，他打字的速度尤其的快。

【裴然：我和羅青山分手的原因，是因為他出軌@蘇念 ，所以我們達共識，和平分手。】

【裴然：這件事跟嚴準沒有任何關系。】

【裴然：還有@月兒 我是男的，不是羅青山的老婆。】

群里人都震撼了，裴然平時基本不和誰深，說話雖然溫和禮貌，但流時仿佛隔著一層玻璃。沒人想到他會一臉坦然地告訴大家“我被綠了”，還特麼把小三給@了出來。

幾個圍觀群眾都忍不住打出一大串句號。

【裴然：打擾，你們繼續。】

說完，裴然把討論組退了。

跟著，蘇念、月兒也都火速退了群。

群里一下炸了鍋，許多人都在招呼林康，讓他再把人拉回來。

不過這些裴然都不知道了，車子到達目的地，他開門下車。

嚴準站在公園門口，正低頭翻聊天記錄。

聽見關門聲，嚴準抬起眼，看到裴然拿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裝盒從車里出來，眉心輕輕地皺著，角繃得有些。

裴然剛走近，盒子就被人接了過去，嚴準掰開他掌心，往里塞了顆糖。

嚴準說：“裴老師，消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