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設已定：反社會人格攻x斯文敗類，有興趣的可以收，不出意外三月開。

新增番外：枇杷

這一年的孟夏熱得格外早，雨水也比往年沛，見天兒地往下落，一天能下三回，也沒個消停。

縣城里石板道得快，干得也快，倒沒什麼影響，但山里就不行了，落腳之皆是泥，有些凹干脆燴了泥湯，踩一腳能滋一臉漿子。這種日子還沒事往山上跑的人，腦子大抵有點兒病。

比如江松山上的幾位。

“最后一回。”同燈背手在大澤寺主殿門邊，盯著玄憫往薛閑上拍凈符，“明兒個可別來了，好歹給我留一日清靜。”

薛閑扭頭看了看自己薄衫后頭，一邊出一條讓玄憫扔符，一邊沖同燈道：“我來也不是看你的，我來守我的枇杷，就這幾天差不多該了，我怕你饞了摘。”

同燈這輩子行事克謹端方，飄世間這麼多年也沒有過“饞”的時候。冷不丁被這祖宗潑了一桶污水，簡直要氣笑了，他轉頭就沖玄憫道：“你管不管？”

玄憫：“……”

能管還有今天？

玄憫對這種景早就見怪不怪了，他面不變，夾在兩人中間也依然是一副八風不的樣子，給薛閑去著上的泥點子。

這祖宗來時風風火火的，也不看這點兒路，等進了大澤寺院門的時候，袍擺上濺的泥斑能湊一幅孔雀開屏了，被玄憫拎著袖子在門口一頓清理。

“誒，差不多行了。”薛閑抬著胳膊自己轉著看了一圈，“我這袍子薄，再這麼揪來拉去的就該爛了，你們師徒倆怎的這般窮講究……”

“別。”玄憫淡聲道。

同燈一掃袖擺，扭頭就進屋去了。

薛閑覺自己被凈了個纖塵不染，嘖了一聲。他怕白瞎了玄憫一番力氣，邁門檻的時候還紆尊降貴地提了一下袍擺，抬著腳比劃了一下高度，免得剛弄干凈就又掃上塵泥。

玄憫落后一步，無言地看著他霸著門檻不落腳，順手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別比劃了趕進屋。

薛閑斜眼看他：“你拍哪兒呢？”

“你倆是打算那唱上一出戲麼？”同燈在團邊盤坐下，面前擱著一張桌案，上頭鋪著白的紙，字剛寫了兩行。

薛閑懶懶散散地走過來，在桌案邊歪頭看了一會兒，“又給那小黑皮默書吶？”

同燈嘖了一聲，提著筆看他，“你管我徒弟禿驢，管我和尚，這會兒又管云洲黑皮，能正經一回人麼？”

薛閑：“不。”

同燈：“……”

這祖宗口中的小黑皮，就是江松山現今的守山人。他剛上山的時候，還是個十四五的年人，連個大名都沒有，而今也至弱冠了，云洲這個名字，還是同燈給他取的。

自打跟同燈悉起來，他每日巡山便會在大澤寺里呆著，有時候跟著同燈學字，有時候會給同燈煮上一小壺茶，聊一會兒天。同燈喝不了茶，但是聞茶香。

一來二去，連帶著跟薛閑和玄憫也相了。

薛閑在袖子里了一會兒，出一塊上好的墨錠，擱在了桌臺上，“我看你那墨條也用得差不多了，給你又捎了一塊來。”

同燈著墨錠翻看了一番，點頭：“好墨，去守你的枇杷罷。”

薛閑拽著玄憫繞過佛臺到了主殿后門。

門外的院子里原種著不樹，到了這季節濃蔭華蓋，能避些暑氣，可惜都在當年的大火里變了枯木樁子，支棱在泥里，看著格外凄荒。

年前，薛閑也不知是喝酒上了頭還是磕錯了藥方子，心來饞起了枇杷。他們住著的竹屋邊霧瘴太濃，試了兩回沒能，他便攛掇著玄憫在大澤寺種，反正大澤寺快他倆的避暑山莊了。

玄憫對薛閑向來是縱著的，轉頭就去弄了一株枇杷樹種來，栽進了院里。

同燈當時瞥了一眼，只說了句“好”便沒再多言，畢竟那樹種苗子太小，等長了結上枇杷也不知得費多久的功夫，那倆折騰就折騰去。

結果這事兒也不知到了云洲哪楞筋，沒隔幾天，他一聲不吭地從山窩里弄回來三株野枇杷，綠蔭蓋的那種，也默默種在了后院。

野枇杷就命，哪怕他們幾人沒怎麼管，也兀自繁盛起來，剛一到季就結滿了果，由青轉黃，一日比一日碩。

薛閑自打枇杷冒頭起，就拽著玄憫天天來守，一直守到了枇杷將。

同燈活這麼多年沒見過這樣的饞鬼，偏偏是條惹不起的真龍，還偏偏他徒弟給招回來了，著實是孽緣。

同燈重新提起筆，正想把這段書默，大澤寺的院門又是吱呀一聲響。

他嘆了口氣：今日這書是別想默全了。

不用抬眼，他也知道進院門的人是誰。但他還是抬眼看了過去。

就見云洲把院門從里頭銷好，轉朝主殿走來。這些年他個頭躥得很快，條拔節似地長著，愈發拔，薄衫的袖子挽了起來，出來的手臂覆著一層實的。

他其實并不黑，頂多算是麥，卻生生被薛閑那祖宗暗了好幾層。

“天了，過會兒又得下雨。”云洲進門的時候，隨口抱怨了一句，就像進自家大門一般自然。

同燈應了一聲，再度試圖提起筆，然而這次是他自己頓住了作，他轉頭看向云洲：“你拎了個什麼東西上來？”

“茶。”云洲抬高了手里的東西給他看，笑了笑，“還有酒。”

他這不經意的作和許多許多年前的某個故人一樣，看得同燈有些恍惚，下意識回了一句，“又要騙我喝兩口？”

云洲彎腰把茶擱在桌案上，順口接了一句，“騙什麼，這也不是秋白。”

這話說，他自己先是一愣，抬眼看向同燈，發現他也有些怔愣。

同燈張了張口：“你……”

云洲有瞬間的茫然，遲疑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說這個。”

同燈“哦”了一聲，笑了笑，“罷了，茶擺著，酒拿遠些，別礙著我給你默書。”

云洲點頭，他撐在桌案邊，看著同燈落筆寫了幾個字，又忍不住了臉問道：“我的字……長進了麼？”

同燈瞥了他一眼，又繼續落著筆，道：“長進了，好歹從趴著爬變跪著爬了。”

云洲：“……”

同燈沒看他，角卻帶上了笑。

云洲嘆了口氣，拎著那小壺的酒直起了，繞到后門看了眼。

薛閑正抱著胳膊倚著門，一邊盯著枇杷一邊和玄憫低聲聊著什麼，看見他來了，抬了抬下，“剛才還說著你呢，你拎的是什麼？酒？”

云洲沖他們舉了舉手里的壺，“我早上了一下枇杷，了，你們要摘了將好下酒吃。”

薛閑眨了眨眼：“我倒是頭一回聽說用枇杷下酒的。”

云洲拎著酒壺又到了佛臺后頭，約莫是放下酒去跟同燈學字了。

薛閑鼻子很靈，酒沒了香氣還在，著脖子嗅了兩下，被玄憫著下轉了回來：“枇杷隨意，酒不行。”

薛閑瞇起眼看了他一會兒，歪歪斜斜地倚著門扭臉就朝里頭喊：“和尚，你徒弟反了天了，不準我喝酒。”

同燈正跟云洲講著字呢，頭也不抬回了一句，“與我何干？”

薛閑也就過過癮，沒真指他能說出什麼人話來。他轉回頭來，拍了拍玄憫的臉，問道：“酒為何就不行？”

玄憫抓住他的腕子，把他蹬鼻子上臉的爪子摘下來，平靜地數著：“上回，你喝了一壇羅浮春，把我拽上了太行雪峰。再上一回，你喝了一壇半竹葉青，落進了東海。再——”

“別再再再了——”薛閑沒好氣地拽了他一把，湊過去封住了他的口，又使壞了一下，而后迅速板著臉一正經地倚回門邊。

玄憫：“……”

薛閑把他的臉轉了個向，抬手一指院里，“別看我，看那里，落雨了。”

玄憫嘆了口氣。

外面當真落起了雨。

孟夏的雨不帶云雷，細而稠，落下來的時候帶著沙沙的輕響，卻顯得整個人間都慢了下來，沉靜安穩。

縣城里賣的堂倌忙著把攤上的東西往酒樓里搬，往來的行人抬手掩住了頭臉，宅院里婦人收起竹架上晾的裳。

村落里鳴狗都在雨里變得悠遠起來，還有達達的馬蹄響在道。

佛臺后頭，同燈和云洲的淺談偶爾會傳過來，約約聽不清容，但無非是些人間雜事。

玄憫看了眼院里的果子，薛閑守著小半個月，這會兒被雨一洗，個個都變得油亮澄黃，鮮活地掛了滿枝。

他眸一，再落到薛閑臉上時，薛閑正翹著一邊角在笑。

玄憫看了一會，垂了眼低頭吻了過去。

人間最好的日子大抵如此了……

枇杷細雨，盛世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