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芭蕾說的話林西顧當時沒有回復太多，但之后幾天他看了好幾遍。不說太多不代表他就沒在意，其實那幾段話讓他多多有些慌。好像自己極力掩蓋的事兒被人直接點了出來，有種慌張的茫然。

李芭蕾見他們這幾面都看得這麼清楚，林西顧在其中，他怎麼可能真的沒覺。

他只是不得章法，他以為他們只是還沒有找到最合適的模式，沒有調整好狀態。

有天晚上林西顧做了個夢，他很久沒做這個夢了。夢里的厙瀟還是以前那個穿校服襯衫的年，從他眼睛上方沿著臉側流下來，一直滴到襯衫上。厙瀟臉那麼蒼白，那麼瘦。林西顧抬起手想他臉上的，厙瀟一側頭就躲開了。

夢里的厙瀟一直在和人打架，他那副不要命的狀態讓林西顧很怕。林西顧想替他擋一擋，但是厙瀟總是一手就推開他。林西顧發不出聲音，只能拼命去近厙瀟，然后再一次次被推開。

“醒過來，”厙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不睡了，寶貝。”

林西顧隔了一會兒才徹底清醒，睜開眼的時候額頭上一層汗。厙瀟已經開了個小燈，正皺著眉看他，眼里有些擔憂。

林西顧還陷在夢里的緒沒能出來，厙瀟手把他抱了起來。林西顧下抵在厙瀟肩膀上，聞著他上的味道，閉了閉眼睛。

厙瀟反手了他的腦后，低聲說：“做夢了，不怕。”

“嗯。”林西顧應了聲，把臉埋在厙瀟上，心跳還是很快，那種慌的緒讓他整個腔都是憋悶的。

厙瀟一直輕輕拍著他，很安穩，他上的溫度很暖。

林西顧聽見他問：“夢到我了？”

“嗯。”林西顧還是這樣應著。

厙瀟又了他的頭，輕輕嘆了口氣，在他耳邊說：“不怕。”

林西顧最喜歡聽他說這兩個字，這樣的夜里聽見厙瀟說的“不怕”，才能覺到他是真的存在的。

那晚林西顧沒再睡了，做過夢之后是睡不著的，這種夢讓人心悸，會在睡著之前心臟猛地一翻個，很難。這樣的夜晚他一點都不陌生，厙瀟不在的這幾年他都是這樣過來的。他會做各種各樣的夢，夢里的厙瀟總是帶著傷和，讓林西顧到痛苦和絕。他很悉黑暗，在黑暗里睜著眼睛，看一點點滲進來，從黑夜到白天。

但厙瀟回來之后這應該是第一次，厙瀟是讓人安穩的，自從他回來林西顧睡眠一直不錯，這次可能是最近幾天心里揣著事兒，力有點重。

那晚厙瀟時不時會刮刮他的手背，或者拍一拍他。林西顧知道他也沒睡著，但他還是沒出聲，閉著眼假裝自己睡得很，不想讓厙瀟知道他失眠了。

年底了，朋友圈最近還熱鬧。外地的朋友們已經開始回家了，林西顧時不時就去給誰點個贊，關系差不多的還能問幾句。

孟也回來了，在朋友圈里曬了下他家小區里一只沒有尾的小貓，配文：“十七夢醒。”

林西顧在下面評論：“回來了？”

孟過了會兒給他發了消息：“約個飯。”

林西顧笑著回他：“約唄。”

孟：“你請我吃，不吃西餐。”

林西顧：“那肯定不吃西餐啊，你從法國回來我帶你去吃法餐？”

最后定的還是火鍋。他每次回來基本出來吃的都是火鍋，林西顧以前可能還認真考慮一下吃什麼，到最后也就不想了，反正最后都是一樣的。

出來吃飯那天格外冷，林西顧特意找了件厚羽絨服，出門之前還跟厙瀟說：“你今天出去多穿點，快三十度了。”

林西顧又說了句：“你就穿跟我一樣的這件吧，這個最厚。”厙瀟點頭他才出了門。

開車去火鍋店的時候林西顧想到這兒還笑了笑，覺得自己磨嘰的。但是厙瀟在這方面真的沒什麼概念，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冬天總是穿得特別，對冷熱像是沒有知。其實說起來厙瀟這個人，他對什麼都沒有太大的反應，也不在意。

厙瀟如果出門穿了他是沒概念，無所謂穿什麼。孟這樣的出門穿得，那就是故意的，耍帥呢，每次出來穿得都很。

上一個大的亮面羽絨服，下半黑牛仔，牌運鞋上邊還著一截腳踝。

林西顧看見他條件反就跺了跺腳，覺得腳踝發涼。

孟沖他招了下手，然后著兜走過來，問他：“你穿棉了啊？看著這麼厚。”

“沒穿，”林西顧看著他腳踝，問他，“你不冷？你這都容易凍出病。”

孟說：“不冷除非我沒知覺，現在真快沒知覺了，凍麻了。”

林西顧失笑：“圖個什麼勁兒。”

“裝呢，”孟吸了吸鼻子，推門進了店里，“再跟門口站一會兒我就得截肢了。”

孟一年能回來一次不錯了，每次吃飯的時候林西顧都嘆他飯量是真好，他這邊也就吃了點菜和蘑菇，孟第四盤已經倒鍋里了。

他以前就能吃，這林西顧是記得的。那會兒他天天都坐旁邊吃早餐，一早上就得吃雙份兒。

“跟你男友好的？”孟吃墊了個底，才倒出空來說話。

“啊，”林西顧點點頭，“好的。”

“你不說他要考研麼？考上了？”孟問。

林西顧說：“差不多吧，績沒出，估計沒什麼問題。”

孟“嗯”了聲，又夾了些在自己盤子里，“畢竟B大加30分的選手。”

這個事兒他從高中一直說到現在，記憶是真深刻。那時候林西顧就是炫耀，很想跟別人提提厙瀟，孟又是一個明白同群的人，簡直是送上門來讓他炫耀。他男友那麼耀眼，他想讓別人都看看。

林西顧笑著問：“這事兒還能不能過去了？”

孟抬頭看了他一眼，問：“憾嗎？”

一個B大減三十分還因為專業不一定愿意考的尖子生，當年的市狀元，最后是這樣的結果。

“不憾，”林西顧搖了搖頭，毫不猶豫，“不。”

孟看了看他，笑了下，沒再繼續說什麼，低頭繼續吃了。

林西顧格很好，跟誰都合得來，但這些年留下來的朋友卻沒有幾個。因為厙瀟的關系有一段時間林西顧基本上是和外界斷了聯系的，他很抗拒別人提起厙瀟，也不想聽。孟倒是一直沒斷，主要本來聯系得也不多，而且林西顧一直不討厭孟，這人一陣陣還逗的。

“你以后回來嗎？還是留在那邊。”林西顧問他。

“不知道，到時候再說吧。”孟不太當回事，“在哪兒都一樣，畫個破畫還挑什麼地方。”

林西顧笑了，這人一直這麼隨意。

吃完飯林西顧說要送他回家，孟拿出手機看了看，說：“我不回家，你給我送這兒吧，我有個約。”

林西顧接過來看了眼，是一家咖啡館，離這兒倒是不遠。

在車上的時候孟聞了聞自己服，皺了皺眉：“這火鍋味兒。”

林西顧看他一眼，笑了：“你約了誰啊？影響形象了吧。”

孟說：“約炮。”

林西顧又看了他一眼，孟挑眉笑著看過來：“好孩子就別問這麼多了，再嚇著你。”

“咖啡館約炮啊？”林西顧一邊開車一邊問他，“你才回來幾天就能約上了。”

“我惦記幾個月了，”孟拿出手機發了條微信，低著頭說，“沒他我這次就不回了。”

林西顧沒再多說，把人送到地方，說了句：“那你……注意安全吧。”

孟嗤笑了聲，擺了擺手下車了，然后把著車門彎下說：“給你帶了點東西，嫌凍手我沒拿，你回頭把地址發我。”

這人說完就關門走了。

林西顧在原地沒急著走，拿出手機給厙瀟打電話問問他在哪兒。打電話的時候看見孟在咖啡館門口遇見個人，高的，太遠了看不清長什麼樣，不過氣質的確不錯。他搖了搖頭，孟一直玩兒。這些離他都遠的，他邊接的人比較單一，認識的相同取向的平時也接不多。

厙瀟沒在家，讓林西顧比較意外的是厙瀟讓他爸給公司去了。他過去的時候也沒能找著厙瀟，說是跟林總一起出去了。

林西顧在公司里等了會兒，厙瀟才跟著他爸一起回來。

之前他爸就提過想讓他們倆來公司，林西顧以厙瀟要考試的理由給拒了。年底公司事兒多，厙瀟試也考完了，強行就讓他爸給扣住了。

林西顧私下里了厙瀟的手，互相挨一下手背。厙瀟抓住他的手了，然后迅速放開，兩個人地換一下曖昧的小心思。

其實林西顧本來還有點擔心厙瀟突然被來公司會不太習慣，怕他不適應每天面對這麼多人和七八糟的事兒。但是一天觀察下來林西顧才發現，厙瀟真的已經不是他記憶里那個孤僻向的冷漠年了。

他變了很多，他能適應一切，他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里竟然那麼優秀。

這好的，真的好的。但是林西顧還是有些說不上來的悵然，他扯了扯角，淺淺地笑了下。他們果然都已經長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