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寒假過得和往常太不一樣了。坐在許唐的車上，看著空曠的高速公路，易轍仍舊被一種不真實的覺包圍著。

早上許唐來敲門，說一起去看電影，易轍以為只是在他們這的那家小電影院看，卻沒想下了樓，許唐同他說：“那兒的觀影驗不太好，我們去北京看，我買了下午的票，現在過去，到那里吃頓午飯，看完電影再回來。”

“啊？”易轍驚訝。

“對，讓我哥請吃大餐，易轍哥你想吃什麼隨便點，別留。”

許唐蹊穿著的小羽絨服蹦蹦跳跳，但馬上，被一旁許唐摁住了肩膀：“別老跳。”

家里離北京這麼近，易轍卻從沒去過北京。

車高速行駛，有嗡嗡的噪聲響在易轍的耳邊，他隔著窗戶向外看，只看到了不斷掠過的欄桿，還有偶爾幾輛的車。

“我們還去上次那家麼？”許唐蹊問。

“還想逛街麼？”旁，許唐看了一眼后視鏡，說，“想買東西的話就去上次那家，不想的話我就帶你們去一家新開不久的，在我學校附近，我去看過一次，座椅很舒服，音響什麼的也比上次那家好。”

剛才上車時，許唐蹊不想做前座，所以此刻坐在許唐旁的，是易轍。

許唐說完，轉過頭來詢問他的意見：“你想去哪家？”

“我都可以。”

這麼說著，易轍卻有些張地在等著許唐蹊的回答。對他來說，“我學校”三個字，就已經決定了他的真實選擇。

“那去新的吧。”

易轍攥在一起的手松開，地，彎了彎角。

汽車駛進城里，高樓變得越來越多，易轍偏著腦袋看著經過的每一棟大樓的名字，覺得北京的樣子，完全契合他的想象。

車子停在了一家云南菜館前，許唐把易轍和許唐蹊放到門口，自己去找停車位。下了車，許唐蹊朝四周了，指指旁邊：“易轍哥，你看，旁邊就是我哥的學校。”

易轍順著的指尖去，隔著馬路，看到圍墻那一邊的幾幢樓，有高有低，錯落散著。

他沒有收回目，一只手卻已經幫許唐蹊拉開了門。

進門前，許唐蹊問他：“哎，易轍哥，你打算考哪個大學？”

“還沒想好。”易轍看看，又再去前方的校園。

今天是初八，工作日的第一天，餐館里的人卻還是那麼多。他們在服務員的帶領下，七拐八拐，到了一卡座。

前面客人用過的餐還沒有收拾，服務員先將菜單遞給他們，很抱歉地讓他們稍等一下。餐廳來往的人不斷，易轍站到許唐蹊的左側，將隔在較為僻靜的角落。

菜單翻了沒幾頁，許唐便過來了。服務員也收拾好了桌子，三個人落座，許唐又了幾張紙著桌子。

“哥，我想吃上次的蘑菇，怎麼找不著？”

許唐出一只手，將菜單向后翻了幾頁，屈起食指點了點：“在這里。”

他們的座位靠著窗，許唐抬頭想問易轍要吃什麼，卻見他一直看著窗外。

“易轍？”許唐他，“你看看想吃什麼。”

“我都可以，”易轍很快說，“你們點吧，我不會點菜。”

“別啊，”許唐把菜單豎過來，一頁一頁，翻著給他看，“這個翅不錯，這個蝦球也好的，你挑挑。”

“我真的吃什麼都行，唐哥，你們看著哪個好吃就點哪個吧。”

聽著他倆的話，許唐蹊逗趣說：“易轍哥，你就挑著貴的點。”

易轍朝笑笑，了子，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

菜點了幾道，他終于說：“我去個廁所，你們點。”

在許唐的注視下起了，剛走出座位，他突然靠到許唐邊，彎下`子支吾著對他說：“我……可能有點久。”

他的聲音很小，只有許唐能聽到。許唐一下子笑了，朝他揮揮手：“知道了，去吧。”

易轍離開的腳步很匆忙，許唐轉頭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一直沒落下。

易轍跑出了百米沖刺的速度，以前打架時，他都沒覺這麼刺激。站在餐館門口的服務員看到他不要明的樣子，嚇得趕閃開了。

一路上，掠過駐足等待的人群，驚飛了停在禿枝椏的鳥兒。易轍哈著白氣上天橋，跑過橋上時，他朝下看了一眼，劇烈的奔跑中，橋下的車輛都變了模糊的影子。

終于到了學校大門口，他著氣停下來，仰頭著校門上的幾個勁的大字。

有人在拍照，有人在神尋常地進出。背后竟然還有導游的聲音，通過擴音喇叭傳來：“這里就是A大……”

這里就是A大。

是許唐的學校。

過于猛烈的奔跑使得他的腔泛起的疼痛，而疼痛所，一切都是真實。

再回到餐館，桌上已經擺了三杯飲料。

許唐看他像是有點氣，心里奇怪，怎麼上個廁所還能這樣？再回想剛剛他經過自己邊時帶過的一冷氣，他探頭，遲疑地問：“你這是去哪上廁所了？”

易轍正拼命忍著過于劇烈的呼吸，聽到這問題，忙沉了沉氣。

“就在那啊。”他抬手指了一個方向，清清有些干啞的嗓子，故作鎮定，“排隊來著，人多。”

許唐回頭看了一眼，更覺奇怪。

“可是……”他朝后，指了一個與易轍相反的方向，“廁所在那邊。”

易轍一下子懵了。

“哦對，”易轍結著“我”了幾聲，“我路癡。”

拙劣低級，連大腦都沒經過，他就拋出了這樣一個借口。話畢，才生出想咬舌自盡的沖。

誰會在餐館里去個廁所都找不到路啊？

果然，對面兩個人都愣住了。

許唐蹊最先一步笑了出來，雖然立即覺得失禮，慌忙往回憋，但顯然沒有功。捂著，忍著笑：“易轍哥，原來你比我還路癡。那我就放心了，我還怕那天我找不著路，你會覺得我傻。”

易轍無言，尷尬地朝扯了下角，低頭握住了離自己最近的那杯飲料。

“哎，等等，”許唐還沒笑完，但還是空跟他說了一句話。他將靠近自己的那杯也朝他推了推，彎著眼睛說：“你看看這兩杯你要哪杯，蕃石榴和芒果。”

“就這杯就行。”

哪兒還顧得上挑口味，易轍扔出這麼一句，慌忙灌了自己大半杯飲料。涼涼的下了肚子，他才勉強鎮靜下來。

那天看的電影是《長江七號》。但其實，看的什麼，似乎都不是很重要。

易轍對于電影的容并沒有什麼很深的印象，整場下來，不停在他腦海里閃過的，都是A大的校門，一棟棟教學樓，一條條小路，還有看到的那幾尊雕像。偶爾，他會悄悄轉過頭，隔著許唐蹊去看那個認真看電影的人。電影院似是有一種魔力，眼前浮變幻，他卻像是在看一部屬于自己的電影。那是一段無聲的影像，里面，許唐是唯一的主角，他騎著自行車，走著路，背著書包，拿著課本。他看到了千百種他的作，明明全部都只是他自己的想象，卻分明真實到像是他曾親眼見過，見過他在這樣一個校園里，是怎樣生活的。

直到影像放映到最后一幀，他看到許唐坐在宿舍的床上，了上……

大屏幕的閃閃爍爍，轉影移中，易轍覺得渾虛浮，像是飄在空中，無可依。黑暗使得他的靈魂終于離了｀，靈魂知到的，并不是滿座的電影院，而是一片綿。

他理智的意識告訴他，該在這一幕中停下，可又有一個瘋狂的聲音向他吼著，著他，問他難道不想繼續看麼？

他慌無措，沒能做出選擇，而那段影像中的許唐還是停住了作。他坐在床上，忽然向鏡頭，與他對視。

電影散場，燈亮起。

易轍驚出了一額頭的冷汗。

那鏡頭就像是他窺視他的眼睛，在被許唐看到的瞬間，他所有卑劣骯臟的思想都被剖開在烈日下。

心跳如雷。

強烈的刺著他的眼睛，踏在的地毯上，他經歷了長久的茫然失神。

他剛剛在干什麼？他又為什麼，要瘋狂地跑去看他的學校？

許唐和許唐蹊走在前面，易轍看著他的背影，呼吸是雜的。他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的不正常，剛剛荒唐的一切使得他膽戰心驚地明白過來，自己到底在抱著怎樣的心態接近那個人。

他放慢了腳步，想要與他隔開一些距離，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有空間，去汲取一些急需的氧氣。

而前方的許唐卻像是應到了他的掉隊，突然停下來，轉看他。

“怎麼這麼慢？”

許唐朝他笑，等他走過來，才與他并肩，復往前走。

轉彎，放映廳出口的地方又是黑暗。他和許唐離得太近，有個小孩子從一旁了過去，許唐為了躲他，朝易轍靠了靠。

相，全線潰敗。

易轍有些絕地閉上了眼睛。

如果他的接近是危險的，那就危險吧。只要，不讓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