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事故》第二十一章

空調開到最大檔,車的溫度逐漸降了下來。與之相反的,是車窗外恒久持續的悶熱。明明節氣已行過暑,卻是暑氣不消,過境復生一般。

許唐看看時間,估著人快下來了,手,將空調調低了一檔。

旋鈕剛剛就位,樓道的門便被推開。線切割,晃出一個高高的影。

“把書包放后座吧。”

與別的新生不同,易轍沒有大大小小的箱子,只帶了他給他買那個的雙肩背。一行頭看上去太過簡單,一點也不像開學的樣子。許唐想想,也好,需要的等到學校再買就可以了。

汽車駛上大路,車速也提了起來。許唐怕易轍路上無聊,打開了車載播放

“那有個CD包,你挑挑想聽什麼。”

按照他的指示找到CD包,看著里面的一堆碟,易轍卻無從下手。

“我平時不聽這些,你挑吧,你想聽什麼?”

“不聽?”許唐訝異,“我看你總是掛著耳機啊。”

易轍抬起一只手,鼻子:“我聽的都不是流行樂,都比較……”

“燥。”想了一會兒,他才想到這麼一個字。

“哦。”許唐笑了,“那你隨便挑一個吧,這些我都聽了很多遍了。”

他說隨便,易轍卻挑得認真。只不過,目掠過的一個個歌手名字于他而言都是陌生,最終,也只按照他的喜好,挑了一個封面看著最順眼的。

碧藍的天空下,有一個伏彈琴的人。

微弱的讀盤聲音之后,音樂開始播放。

整個過程,許唐從未低頭去看,但音符只淌出了幾秒鐘,他便挑挑眉:“選了這張啊。”

“嗯,”易轍偏頭看他,問,“怎麼了?”

“沒事,是我喜歡的一位歌手,這是的第一張專輯,講的是一個個旅人故事。”

易轍樂于去參與一切他喜歡的東西,所以對于他所介紹的容,都聽得格外認真。

前方的車輛不,即將到達檢查站的地方行駛緩慢。看著前方車龍,許唐在樂聲中偏頭,說:“突然想起來,這張專輯里我最喜歡的一首歌,歌名倒很適合現在。”

“什麼?”

易轍忽然有點后悔挑了這張英文碟。即便高考擁有很不錯的英語績,他的英語水平也僅限于學校里學到、用到的那點,他怕許唐待會兒說出一個歌名,自己卻無法正確翻譯。

好在,略微沉過后,許唐只說了一個很簡單的單詞。

“Journey。”

旅程。

那時的易轍,對于這個單詞的理解很表面。他由家至京,北上,是一段短暫的旅程,再深一點,進大學,也不過是走上一小段新的道路。許唐沒有再做解釋,歌手的聲音堅毅又,到了某一個段落時,許唐輕輕跟著,哼出了調子。

事后想來,易轍都覺得可惜,這首被許唐特意提到了的歌,他到底沒能好好欣賞。許唐喜歡的,大概都是好歌,但易轍鑒賞水平有限,再加上這張專輯中,歌曲的節奏于他而言,又大多過于緩慢,聽得他昏昏睡。盡力撐著,卻還是在一小會兒之后,控制不住地失去了意識。

一旁開車的許唐瞥見,無聲笑笑,接著,旋小了音量,空調也暫時關掉。

易轍再醒來,車已經停在了A大停車場。

新生報到,校園里的車格外多,避免不了的,不時會響起鳴笛的聲音。路上這一覺睡得安穩,被喇叭聲吵醒時,易轍都還在做著一段場景并不真切的夢。睜開眼,昏沉轉至清醒間,他看到前方的一棟樓上掛著某個學院的迎新條幅。

底,白方字。

他看著條幅回憶了一陣,才連接上睡夢前的故事——平靜行駛的車輛,緩慢唱著的歌曲。

安靜,只有他一個人。易轍轉著腦袋去尋許唐,看到他正站在車旁打電話,右手夾著一只煙,沒有吸,只憑它燒著。

夢里也是校園,可顯然,眼前的校園要更加讓人喜歡。

“下車吧,”愣神間,車外的許唐已經打開車門。他撐著胳膊,輕聲對他說著安排:“拿著錄取通知書和證件,別的就放車上吧,等會兒我們還要出去吃飯、買東西。”

“嗯。”易轍點點頭。

按照許唐說的,他從書包里翻出了裝錄取通知書的快遞袋,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份證。

“沒帶?”

“帶了吧……”易轍說得不太確定,但又有些印象,他記得昨晚自己的確拿起了份證,裝到了書包里的。可在哪,則是一片混沌。

“別急,再找找。”

說著,許唐也坐上車,順手拿起他剛剛翻出來的快遞袋。剛要檢查,車窗卻被敲響。易轍抬頭看了一眼,是一個形高挑的男人,年歲不大,但明顯要比自己

許唐很快又下車,和他談。

易轍看到那個人給了許唐煙,笑著同他說了什麼,許唐擺手,指了指車里,沒接。那人卻又朝他遞了遞了,不依不饒的樣子。從這個角度,易轍只能看到許唐的側臉,看不清他到底是什麼樣的表,但最終,他看到他還是抬手,接過了那支煙。

那人朝他湊了湊,幫他點燃。

“還沒找到?”直至許唐再上車,易轍仍是一無所獲。

“嗯。”

許唐在上車前就已經掐滅了煙,按照時間估算,那支煙大概連半截都沒有燃掉,但此時他的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煙草味。他抬手落臂一個作,煙味便向他飄得更近了一些。

“你什麼時候開始煙的?”易轍忽然問。

“嗯?”許唐重新拿了快遞袋在手里,低頭前,被他的話語攔住。他想了想說:“大三吧,那會兒太累,就開始了。”

書包里已經被翻得一團,易轍胡揪起早已皺得不樣的服,又放下。

點吧,對不好。”

許唐驚訝抬頭,看著他認真的表,笑了起來:“哎,你高中沒畢業就開始煙了,好像沒資格說我吧。”

易轍,沒出聲。許唐沒在意,埋頭翻找,沒想到很快,發出一聲驚嘆。他朝易轍揚了揚手里的東西:“同學,在宣傳冊里夾著呢。”

好在,有驚無險。

“干嗎要把份證夾在宣傳冊里?” 他看著額上都已經冒出汗的人,嘆氣道,“你這丟三落四的病,也該扳扳了。”

書包敞開著,說話間,易轍注意到許唐的目落了下來。

“嗯,知道了。”應下他的話,將出一角的服匆忙塞回去,易轍迅速拉上了拉鏈。

每個系都會有一個迎新臺位,許唐帶著易轍找到電子工程系的臺位,站在一旁等著他辦各項報到手續。負責迎新的學生里竟然有幾個都認識許唐,一口一個“學長”地著,談間,稔熱絡。

他們聊的容很雜,聊著迎新的工作,偶爾會提到學院的幾位老師,幾件趣事,甚至,易轍還聽到他們聊了什麼競賽安排。有些容他能聽得懂,有些卻是全然的不懂。奇怪的是,盡管不懂,盡管已經盡量讓自己專注于填表,他還是忍不住去聽他們所說的話。

到后來,他很敏地察覺到,他們此時談的氛圍,和許唐與自己說話時是不一樣的,甚至也不同于他曾見過、經歷過的任何一場。

這群人聊天的容看似是東一句西一句,跳無序的,但細想下來,這種跳卻是一種連貫有趣的思維,存在于一個自由的維度之中。

他第一次會到大學老師所說的“思想自由,意趣蓬”,便是在這樣一場不起眼,又十分隨意的談中。

簽字筆忽然斷了水。

易轍使勁劃了幾下,紙頁被刻出一道,但依然劃不出墨跡。

一只手現于視野,遞過一支筆。

易轍抬頭,看到許唐仍在和別人閑散地說著話,眼睛卻在看著他。

“這是你弟弟啊?”坐在桌前的長發生注意到他們的小作,轉移了注意力,問許唐

“嗯。”

帥的啊。”生眨眨眼,問許唐,“怎麼樣,有朋友麼?”

許唐立馬笑答:“我哪知道。再說,有沒有的你也惦記不上了啊。”

“我又不給自己惦記,我給我學妹惦記惦記不行啊。”

許唐笑著搖搖頭:“那你今天得惦記多個小學弟啊。”

他回避得輕巧,完全沒用到當事人開口。

但填完表、領了一袋子資料出來,許唐卻忽然轉頭看向易轍:“你到底有朋友嗎?”

易轍一愣,立即搖頭。

“沒啊。”

朋友什麼的,于他而言已經是太不可思議的事

接下來的話,許唐在稍作考慮之后,還是問出了口。

“其實,我還以為你突然考到北京來,是因為那個孩。”觀察著易轍的臉,他補充,“去了B大的那個。”

“趙未凡?”易轍很快說,“和沒關系。”

易轍否認得斬釘截鐵,使得許唐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的推斷是否完全錯誤。在填志愿的時候,易轍到底在想什麼?

這個問題,他在得知易轍報了A大通信之后,思考了很久。

易轍當時給他的理由很簡單,覺得A大不錯,這個專業也不錯,而且還有認識的人。可昏黑的樓道,許唐卻忍不住問:“不是一直想去上海嗎?”

這樣問,是因為他知道,他當初為什麼選擇跟隨媽媽一起生活,更知道,這麼多年,他其實一直都很想念自己的父親和弟弟。

但當時的易轍卻只是低了低頭,說:“也沒有那麼想去。”

因為宿舍的住時間有限制,許唐臨時改變了安排,先帶易轍去辦住,再出去買東西。被褥之類的可以直接在學校買,都是統一的樣式,從枕巾到床墊,一套下來,該有的都有了。易轍嫌出去買麻煩,便說直接買一套算了,許唐卻攔住他,自己去看了看面料。

“床單被單什麼的還行,著是純棉的,冬天的這床被子可不行,里面填的都不是棉花。”許唐邊走邊說,“不過反正現在蓋不到,天冷了再買一床就行了。”

易轍把那一大摞東西扛回來,放到床上,看時間不早了,拉著他要去吃飯。許唐卻又俯,挨著被子聞了聞。隨后,他皺眉道:“這也不行啊,不洗……”

宿舍是四人間,許唐在直起后看到已經有人把自己的床鋪好,用的也是這一套床褥,便及時停住,沒再說下去。

跟著易轍出了門,他才小聲說:“你不嫌棄的話,待會我去給你拿一套我的床單和枕套,剛洗完,干凈的。你這套都還沒洗過,聞著一味,也不干凈。”

因為樓道中來往的人很多,方才要與他說話時,許唐近了他,還他的胳膊。看著近在咫尺,等待自己回答的人,易轍心里忽然一陣

這種洶涌人中,他與他最親覺,真的是不錯。

“好。”說出這麼一個字,就再不敢多說了。

“你也住這麼?”下樓時,易轍隨口問。

“不,我住得離你好遠。你這挨著南門,我住東門,還要再靠北一點。”

易轍停在一階臺階,不了。

“怎麼了?”許唐著兜,在樓梯靠下三階的地方,回頭看他。

靠,竟然不住一起。

“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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