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事故》第二十四章

汽車在小區門口停下,兩聲關門的聲響后,易轍也跟著下了車。

小區旁便是一個超市,超市前有輛賣糖雪球的小篷車,循環放著“冰糖葫蘆酸”。易轍循著音樂聲過去,看到磚沿上坐著兩個穿一中校服的男孩子,各自捧了一袋在手里。白乎乎的哈氣,裹著同樣沾了一層白的糖雪球。

收回視線,他沒有往車尾走,而是不作聲地立在一側,看著在那邊說話的兩個人。

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易轍轉頭,發現竟是包裹得嚴實的許唐蹊。

“易轍哥,那個生是誰啊?”剛剛見面的許唐蹊完全沒顧上和他說話,悄悄藏在他側盯著車尾那兩人看,一雙眼睛溢滿了興

“唐哥以前的同學。”

他簡單解釋。

話音剛落,那邊一直在同萬枝談的人像是知到了什麼,突然看過來。瞄到出的半顆小腦袋,許唐先是一愣,很快便偏頭笑起來。

他朝這個方向招了招手,又朝著前方了一聲。易轍這才看見,不遠還站著周慧。

許唐走過來,還沒來得及告別的萬枝也跟在他后。許唐蹊把手到兜里,轉過朝周慧眼,又若無其事地笑著轉回去。

“你們來買東西?”

“嗯,”許唐蹊提起手里的塑料袋給他看,“這不是你們回來嘛,媽覺得家里菜,說再來來買點。”

周慧也已經走過來,有些好奇,又不痕跡地打量著站在許唐后面的那個姑娘。

萬枝朝甜甜一笑,微躬了聲“阿姨好”。

這次的見面簡短,容也無非是寒暄問候,按理說并不會有什麼深刻的印象留存。但那天回去的路上,坐在車里的周慧卻是三句話不離萬枝。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覺得萬枝這個小姑娘很好,并且看得出對許唐的印象也不錯,要他一定把握機會,主一點,多和人家姑娘接。許唐則是一個勁辯白只是普通朋友而已,聯系并不多。但盡管如此,周慧卻仍,數落他不懂怎麼和小姑娘相

“接不多就要多接一些啊,哪有人是上來就的,不都是慢慢互相了解嗎?有空你就約姑娘一起吃個飯什麼的,要我說以后過節啊,放假啊,你別老往家跑。現在家里又沒什麼事,你平時忙、沒空和人出去,放假了再老往家跑,可不就談不嗎?”

這樣一說,周慧覺得自己忽然就找到了許唐這麼久都沒談的原因。再認真琢磨琢磨,越想越覺得自己分析出的這個主要原因很有道理。不然自己的兒子這麼優秀,怎麼就會找不到兩相悅的小姑娘了?

拍拍自己的,肯定般重復:“對,就是因為你沒時間,你以后不要總回來了。”

連不讓回家的旨意都下來了,許唐知道周慧這是真的著急了,無法,他只好先在口頭上將下來,連聲保證會好好考慮的。

許唐蹊坐在一邊笑,說的哥哥哪哪都好,就是在追孩上,跟個木疙瘩似的。話鋒一轉,看到一直沉默著坐在前座的易轍,忽然子朝前一傾,賊兮兮地問:“易轍哥,你呢?”

易轍正聽著們的對話出神,思想一時沒能與這個問題對接上。

“你有朋友沒?”見他沒反應,許唐蹊又將問題問得更加明確,并且開玩笑道,“有的話趕指導指導我哥。”

汽車駛小區,許唐踩著剎車停下來,等待對頭車通過。

因為思考這個問題,易轍不自覺地朝許唐看去。轉過頭,卻發現他同樣也在看著自己。

“沒有。”

道路一側又有人家的車庫前被堵了車,車庫主人無法停車,坐在車里不耐地長摁著喇叭,提醒那人趕下來挪車。

四方嘈雜涌,這聲回復,便淹沒在這長長的鳴笛催促中。

那張補辦的份證上,一對大大的黑眼圈,印了主人的一夜輾轉。

并且在那之后,又有好幾次,易轍都夢到了一些相關的場景。

夢大都是模糊的,也是溫存的。但都與他無關。只有一次,他夢里的主角忽然不再是許唐和另一個生,而是他自己騎車載著許唐,從那個他常去的斜坡俯沖而下。夢里畫面清晰,清晰到他能看到那里的自己松開車把,抬手捂住了許唐的眼睛。許唐在他的懷里吶喊,頭發被吹起,親無間地擁到他的下上。

獵獵的風在耳畔狂奔而過,一場刺激,驚天地。

到這里,都還是個好夢。

可等單車停下,急促的呼吸平靜后,夢里的那個許唐卻忽然跳下車,回看他。他眼眸漆黑,讓易轍一下想到了那聽不見任何聲音的深淵死地,也想到了傳說中一切生靈都能擁有平靜幸福的天堂。好像無論多矛盾的東西,都能和平地存在于他的眼中。

了他的名字,接著說,要告訴他一個好消息。

“我要……”

眼睜睜看著他開口的一瞬間,生生集合了他這麼多年所有的緒,以致那一幕終了催人淚下的慢放鏡頭,他也終于,當了不愿看至終場的懦夫。

捱不到后續,他疼到倏然驚醒。

接下來,便是長久的空注視。

耳邊有音樂聲響起,是手機的鈴聲。他用略微僵麻的手拿起枕邊的手機,看到是許唐的來電。

“起床沒?”

易轍清清干啞的嗓子,答:“正要起。”

“嗯,怕你睡過了。起來收拾收拾吧,我大概二十分鐘之后到南門,咱們先去吃個早餐,再去西站。”

雖然以前也已經自己去過上海了,但從北京出發,還真的是第一次。許唐大概是真的完全在將他當小弟弟來照顧,竟然在前一天,堅持要送他去車站。

掛了電話,易轍還是久久緩不過神來。方才電話中許唐的聲音真切無比,這讓他忽然意識到,不管他有著怎樣的心意,不管他抱有怎樣的幻想,終有一天,許唐會和一個孩兒談、結婚,然后擁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

甚至,他有些悲觀地想,真到了他結婚的那天,會不會讓自己去給他當伴郎。

天花扳上灰塵層疊,那是長年累月寫下的斑駁。

早餐是在一家包子鋪吃的,在詢問了易轍的意見之后,許唐要了兩屜小包子,分別是不同的口味。易轍開始時吃得很慢,直到許唐說吃飽了,他才迅速把剩下的所有包子都塞進肚子里。

來的一路上許唐已經打了幾個哈欠,在等待易轍吃完的時間里,又用拳頭掩著打了一個。

上車后,易轍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等我到了十八歲就去學車,然后就可以我開車了。”

許唐笑笑:“好啊,正好,我老腰疼,開時間長了還真累的。”

“你腰到底怎麼回事?”易轍難得對著許唐皺起了眉,“要不好好去醫院查查吧。”

“查過,也沒查出什麼來,可能還是質比較弱,傳。”

“哦。”易轍遲疑地應了這一聲,卻還是不放心,想著有時間還是陪他去醫院檢查檢查,哪有二十多歲的人就腰不好的。

又是元旦,易轍看著街上不停被掠過的各種紅裝飾,忽然想到高中的時候,自己在新年到來之前,跑到車站去接他。

“笑什麼?”許唐問。

“嗯?”易轍從窗外移回視線,“沒什麼。”

他掩下角過于明顯的笑意,問他:“你待會兒回家嗎?”

“嗯。”許唐點點頭,“不過明天就要回來,后天要和同學一起去歡樂谷。”

同學?易轍立即想到了萬枝。

原本閑閑搭著的兩只手忽叉到一起,裝作不經意地,他問:“大學同學嗎?”

“不是,以前初中的幾個同學。”

其實許唐并非不懂萬枝的意思,來約他,還特意告訴他還有兩個同學一起去,大家結個伴,會更好玩一些。而恰巧,另外的這兩個同學是他們初中班上唯一存留到現在的班對。

本想推,但萬枝在電話那端過于小心謹慎的態度,又讓他有些不忍心。他對萬枝稱不上有那種怦然心覺,但也并沒有排斥,并且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孩子。

掛了電話,他倚著窗臺想,是不是真的是因為自己沒有經驗,所以都不會判斷他的這種好,到底是基于朋友,還是基于什麼別的可能關系。再者,他甚至懷疑,那些別人口中的怦然,別人口中的一往而深,又是真的存在嗎?

如果存在,為什麼他從未味。

“歡樂谷啊……”易轍這樣嘟囔了一句,然后笑了,“我還沒去過。”

他臉上的失落一閃而過,許唐卻在一個瞥眼間看得真切。

“其實我也沒去過,”他說,“那就,這次我去探探路,然后下次帶你去玩。”

西站很大,容易讓人陷的建筑結構也沒被抱怨。許唐把易轍送到還不,又帶著他到取票大廳取了票,確認他帶了份證,才終于算是要放人。

“你檢票進去以后,上了電梯記得看那個大屏幕,在上面找你這趟車的候車室。”

他還在叮囑,易轍點點頭,說知道了。

排隊檢票。

快要到他進去的時候,易轍忍不住,終于在涌的人群中回了頭。

而許唐竟還沒走。看到他過來,他站在隊伍的尾旁,朝他笑了笑。

北廣場的風很大,易轍朝他揮手,想打口型讓他回去,卻是不小心發出了他本聽不到的聲音。

“回去吧。”

許唐像是聽懂了他的話,無聲地對他點點頭,也舉起手揮了揮。

直到完全進大廳,他才終于看不到他。易轍著手中的紅車票向前,突然有些矯地想,大概總有一天,他也要像現在這樣朝他揮揮手,然后一個人朝前走的。

曾經的那個元旦是他騎車到了他的邊。那時懵懵懂懂,對年心事尚不自知,只知道他要回來了,而他很想見他。哪怕是近乎莽撞地沖到他邊,他都沒覺得有任何不妥。

這樣想來,那時竟像是他最好的時間。

不知深,便沒有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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