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錯沖到禮堂后門的時候，臉側還掛著沒來得及干的水珠。唐緒站在一個垃圾桶旁邊煙，偶爾有路過的認識他的學生和他打聲招呼。

唐錯發現現在唐緒的煙癮好像大了不，以前他幾乎沒見過唐緒煙。不過站在原地轉念一想，也是，那會兒唐緒才多大啊。

他還在愣神的功夫，唐緒已經轉過了頭，看見他，便抬手將煙摁滅在垃圾筒上。不大的一點煙火，幾乎是瞬間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走吧，想吃什麼？”

唐錯上前兩步，追到他邊，“什麼都行。”

唐緒看了他一眼，問，“晚上怎麼不吃飯？”

“……沒來的及，”唐錯撒謊，手指不安地挲了兩下，隨后他反問，“你呢？”

唐緒的眼神有些深邃，末了笑了，“一樣，跟一個老師討論了點事，結束以后發現已經要開場了，就趕過來了。”

“哦，”唐錯點了點頭，雖然覺得唐緒這樣不吃飯不好，可心里卻又不可抑制地涌上一竊喜，“但是我的節目又不是第一個，你吃了過來也來得及啊。”

“第一次看你的演出，總要正式點對待。”唐緒的心好像很好，說這話的時候，字間都著掩不住的笑意。

唐錯聽了便沒再說話，臉頰兩側的水珠早就被溫度不低的晚風吹干了，這會兒連周圍覺都有些的。他低頭踢走了一個小石子，那石子咕嚕嚕滾了老遠，滾到一棵大樹下。

由于唐錯堅持要回宿舍，兩個人就只在學校附近挑了個館子。

點完餐等候的時候，唐緒的手機響了。唐錯真的不是刻意想要去看，可他視力太好，只是一掃眼的功夫，屏幕上的名字就躍進了他的眼睛里——時兮。

“嗯，知道，放心吧忘不了，嗯，好。”

這通電話持續的時間很短，從始至終似乎都是時兮在吩咐叮囑著什麼，唐緒嗯嗯地答應著。就打著電話的功夫，唐緒還一只手端著水壺，倒了杯水給唐錯。

等到唐緒掛斷了電話，唐錯猶猶豫豫地開口，“時兮姐……現在還好麼？”

問這話的時候，他一直在無意識地轉著自己手里的水杯。

唐緒似乎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問到時兮，明顯地整個人都停頓了一下。之后，才笑著偏頭說，“好的，一直在上海，這兩天要來北京演出，剛吩咐我接駕呢。”

“噢。”唐錯應聲。

時兮的演出他是知道的，某個門票售賣的網站上早在一個月之前就已經出了這場演出的宣傳，門票在開售的時候幾乎是秒空。一場芭蕾舞的演出竟然火到這種堪比大牌歌星演唱會的程度，好像是不太正常的，不過如果主角是時兮的話，那倒也沒什麼不正常。

唐緒察覺到唐錯有些不自然的表，沒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很心地和他說起了今晚的晚會。接下來兩個人都沒有再談到時兮，但是在吃完飯兩個人往學校走的時候，唐錯忽然問，“時兮姐的演出，你有沒有多的票啊？”

唐緒吃驚地看著他，“你要去看？”

唐錯有些尷尬，“嗯，我之前在網上買票，沒有買到。”

唐緒沒有立刻做出回答，又走了一段距離以后，他才說，“我以為你不太喜歡時兮，今天好像也是第一次聽到你時兮姐。”

這話一出來，唐錯更是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埋下頭，憋了一會兒，“是我以前不懂事……而且，也想跟道個歉。”

說完這句話，唐錯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可是很快，又被另外一種張的緒支配，他不知道唐緒會怎麼回應他的話。

短暫的沉默后，唐緒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了，“當時太激，后來說已經沒有再怪你了。”

唐錯嗯了一聲，“那也應該道歉的。”

唐錯做好了去看時兮演出的準備，但是沒想到唐緒會直接讓他跟著去接機。前一天的晚上何眾他們在宿舍開黑到快兩點，早上不到他六點就又從被窩里爬出來了，這會兒捧著一杯熱豆漿坐在唐緒的車上，困得眼皮直往下掉，覺腦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唐緒好笑地瞥了一眼明明就能三秒睡卻撐著跟他聊天的人，說，“困就睡會吧，是有點早，到機場還很遠。”

唐錯實在捱不住了，猛吸兩口豆漿，呼嚕呼嚕地喝完，將空杯子在兩人之間放杯子的地方說，“那我瞇一會兒……”

幾乎剛說完，唐錯就睡著了。

唐緒將車里的空調擰到最小，繼續平穩地開著車，他偏頭看了唐錯一眼，看見有一片正正地照在唐錯的眼睛上，便抬起手，給他放下了遮板。遮板擋住了那片不講理的，使得唐錯的眼睛得以埋在一片影之中。

到了機場停好車，唐緒看時間還早，就沒有急著醒唐錯，滅了車打開窗戶，自己掏出手機刷了刷朋友圈，正好看見時兮在登機前發了一張照片，下面是一溜煙的贊與流口水。他順手點了個贊，忽然又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加唐錯的微信。

等到時間差不多了，唐緒才輕輕搖了搖唐錯的胳膊，“思行，醒醒了。”

唐錯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看了看四周，“啊，到了啊。”

唐緒遞給他一瓶水，“嗯，喝口水下車吧。”

等著時兮出來的時候，唐錯變得格外張，這麼久沒見到時兮，待會說些什麼，萬一看到自己不高興怎麼辦，萬一生氣唐緒帶著自己來接機怎麼辦……唐錯在心里幾乎演練了一千種待會見面的場景，想得越多，就越是忐忑。

實在是不安，他眼地看著唐緒。

唐緒看懂了他眼中的擔心，了他的腦袋說，“放心吧，沒事。”

說完，大概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他突然拿出手機跟唐錯說，“哦對了，咱倆把微信加上。”

時兮背著個小包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唐緒正跟一個年輕的男孩湊在一起，手上擺弄著什麼。仔細看了看唐緒邊的人，好像不認識。

還在看著，剛巧抬起頭的唐緒就發現了。和他的視線對上，時兮立馬燦爛一笑，“唐緒！”

聽見聲音，唐錯也抬起頭，便看見了那張依然是麗如花的笑臉。

時兮這才看出來唐錯是誰，可是又有些難以置信，所以一直到三個人走到一起，也沒再說話。

唐緒微抬下，跟說，“這是思行，不認識了啊？”

唐錯連忙將手機收了，很有禮貌地朝輕輕躬，“時兮姐好。”

依然是難以置信。這還是當初見到就不給好臉的小孩兒？

“嘿，發什麼呆你。”唐緒輕輕拍了拍的肩膀。

時兮這才回過神，眼神頗為復雜地看了一眼唐緒，唐緒朝使了個眼，仔細看，有些求的意味在里面。

“思行，好久不見啊。”時兮緩緩開口，面上是笑著的，語氣是禮貌溫和的，只是言語間的疏離，讓唐錯怎麼也忽略不了。

他微微低下頭錯開目，不敢看時兮的眼睛。

“好久不見，時兮姐。”

唐緒沒有再開口說什麼，時兮也沒有說什麼。

由于唐錯低著頭，所以沒能看見唐緒和時兮暗暗的眼神流。時兮莫名其妙地看著唐緒，唐緒回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出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兩側的人流來來往往，很多親友重聚的場面，但沒有哪里像他們這樣安靜。

“以前的事……真的很抱歉，”唐錯又鞠了一躬，很深，“那時候我太不懂事，過去這麼久才跟你道歉，對不起。”

時兮一時間沒反應給過來，還是唐緒不著痕跡地輕了一下，才說，“啊，沒事了，都這麼久了，我早就沒在意了。”

唐錯還低著頭，子也沒完全直起來，整個人都好似完全淹沒在一個謙卑的屏障。

雖然唐緒覺得唐錯道個歉也是理所應當的，但不知怎麼，看著唐錯長久地躬著，滿是自責地不敢抬頭，他心里不太舒服，甚至……有點心疼。

于是他手攬過了唐錯，了他的后頸，“好了，走吧，你時兮姐還要喝北京豆呢。”

一聽這個時兮來了神，“哇，你這嘲諷的語氣是怎麼回事，你一個北京人不喝豆，簡直就是暴殄天。”

“我那碗送給你喝還不行，思行那碗也給你，管夠。”

唐緒和時兮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天，而唐錯，除了在被唐緒點到的時候會說句話，其他時間則完全不上話。他緒不太高，沉默地被唐緒搭著肩膀走著。快到車那里的時候，唐緒又悄悄了他的脖子，他抬頭看向唐緒，唐緒也看著他，不過上還回著時兮的話。

到了車旁，唐緒走到了駕駛座，時兮好像是習慣地朝副駕駛走過去，手剛到車門，又突然停下，笑著問唐錯，“你坐前面還是后面。”

唐錯愣了一下，主拉開后座的車門，“我坐后面就行了。”

時兮笑了笑，打開車門上了車。

前面放茶杯的地方，還放著剛才忘記扔掉的空豆漿杯。唐錯盯著那個空杯子看了好久，然后沒什麼表地將頭轉向了窗外。

前面的時兮忽然問，“誒，思行現在在上大學嗎？”

“嗯，”一路上都沒說話，嗓子都被堵住了，現在突然張口，他便是一陣難聽的沙啞聲音。他輕輕咳了咳，“上大學呢。”

唐緒反手將剛才那瓶他喝過的水遞過來，他接過來握在手里，沒有立刻打開。

“在哪個大學？”

“……理工大。”

因著那麼一點不可告人的，以至于他在回答學校名字的時候，都是一陣心虛。

“啊，”時兮的聲音有些驚訝，“那不就是你的學校？”

這話顯然是跟唐緒說的，正在開車的唐緒聲音中帶著笑意，“是啊，我還在教他專業課，巧吧？”

唐錯有些慌地朝前面看了一眼，沒想，正好在后視鏡中與時兮對視上。他眨了眨眼，不知道是該偏開目還是該怎樣。

時兮眼睛彎彎，“是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