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緒在當天晚上就聯系了文英，文英在那邊溫溫地向他道了聲抱歉，接著說道，最近的預約真的很滿，如果他不介意的話可以約在周末，可以將周六的時間一，在傍晚的時候見面。

唐緒看了看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日歷，周六的話……好像有點晚了，但是也沒辦法，文英的時間聽起來確實很，估計已經是盡量給他出一周的時間了。

“好的，在您的診所嗎？”

文英卻說，不在診所了，找一家咖啡廳吧。

約好了見面時間和地點，再掛斷電話之后，唐緒多松了一口氣。

唐錯這學期選修了一門心理學選修課，每周一節，在周四下午。按照選課人數來說，這是一節不折不扣的大課。何眾在能容納二百多人的階梯教室給他占了位置，他進門以后仰著脖子張了半天才找著他。

這種選修課對于大家來說，基本就相當于一節娛樂課。在智能手機已經霸占了人們生活的今天，娛樂也就相當于玩手機，這樣四舍五算下來，這節心理學選修也就約等于了一節玩手機課。

前陣子旁邊的一所高校有一個博士跳樓自殺的，雖然那個學校下來了，但是在高校圈里這種消息依然是不脛而走。其實放到大三的學生這，已經不是那麼稀奇的事了，畢竟每學期，總會有那麼讓人唏噓的一兩例。不過心理學老師卻是痛心疾首，一上課就搖頭皺眉地喟嘆，現在的大學生心理素質不達標的太多，同學們一定要學會調節自己的緒，認識自己的問題啊，真的有問題一定不要害怕，要及時去咱們學校的心理角聊天，我們都是不收費的啊。

這一番話多得到了些同學的回應，老師又慨了兩句，開始講今天的容。大概是因為那個博士生跳樓的事對老師的實在太大，老師這節課就拿了一些去姓名的自殺的例子，來給大家分析人類到底會在承了怎樣的心理力的況下選擇自殺。

就算話題稍顯敏，但也不過是一節平常的心理課，課堂上的同學們依然沒幾個聽課的，何眾依然沉迷于手游，唐錯依然在做著其他科目的作業。可唐錯沒想到會聽到一個自己那樣悉的例子。

“接下來這個例子就有一些讓人心復雜，這位婦是在投江一個月之后，才被發現的，尸被沖到了下游的岸邊，當地的村民在來江邊打水的時候發現。但是因為在江里沖了太久，又難以判斷的投江地點，警方又花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才確認了的份。令人吃驚的是，是一個曾經被拐賣的在讀大學生。”

或許是因為最后那句話，底下有不同學都抬起了頭。

“也是因為的死亡，使得警方追查到了當初那個拐賣團伙，這個團伙有些特殊，他們來自一個極其貧困的山區，他們會拐賣年輕的孩兒到一些通訊不發達、非常貧困的山里去，獲取錢財的同時，幫那里的人完繁衍后代的任務。后來警方基本查清了所有被拐賣的人，這個自殺的人是唯一一個選擇死亡的，其他的人基本上都在短暫的反抗以后接了被改變的命運，而這個人，在我看來是一直都沒接。有一個酗酒的丈夫，經常遭到這個連法律關系都沒有的丈夫的毒打，他們生了一個孩子，這個人試圖逃跑過很多次，但都沒有功。大家覺得，是怎樣的心理變化，使得最終選擇了自殺這條道路呢？還有就是，你們覺得，對于來說，這樣的選擇到底對不對？”

老師的這番話說完，教室里便陷了一陣之中。難得的，竟然有好幾個同學都舉起了手。

一個生站起來，說，“老師，我覺得的選擇是對的。很多時候并不是活著就是對的，您說試圖逃跑過很多次，那麼一定是在那麼多次失敗以后，對生活絕了。本來是一個有很好前途的大學生，一定接不了自己以后都將在那樣的地方守著那種人生活。人們自殺是因為痛苦，我們都覺得自殺不對，可如果那些痛苦不能改變，不能改善，為什麼不能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生的話很大膽，顯然違背了這堂課的初衷。臺上的老師卻點了點頭，沉默地沒有發表任何點評。

在坐下以后卻馬上有一個男生站起來反駁，“我覺得自殺一是因為被拐賣，那里的生活又太苦，然后那個男人平時打也是一個原因，但是我覺得自可能也有一些問題。看老師的案例介紹，被拐賣這件事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而那時候的大學比現在的含金量可以說是高很多的。為什麼一個大學生會被怪賣過去，我覺得這首先就是一個問題。再有，我覺得應該找一些更好的方式來自救，起碼如果是到了今天，我不覺得社會上還會有什麼絕對的與世隔絕的地方，想要和別人聯系的話總會有機會有辦法的。更何況還有一個兒子，死了的話的兒子會怎麼樣？所以我覺得雖然的遭遇很讓人同和惋惜，但是自殺這種行為依然是錯誤的。”

“本來就是被拐賣的，孩子也不是愿意生的，不應該用這個孩子來道德綁架……”

明明只是個課堂發言，卻在后來不知不覺衍生出一些針鋒相對的意味。

任憑教室里的聲音此起彼伏，何眾也能保持著一顆強大的心在那玩手游，直到他邊的唐錯站起來。

“首先，我想糾正老師的一個錯誤。”唐錯靜靜地站在那里，語氣不徐不緩。

何眾一時愣住，忘了放大招，抬頭看向唐錯。

臺上的老師也愣在那，“啊，這位同學請說。”

從唐錯站起來，就已經有生在拍照。他這一語出驚人，更引得不同學都錯愕地看向他。

唐錯并不習慣這樣帶著探詢、帶著看戲質的眼神。他虛虛地了手心，心臟的跳逐漸變得無法控制。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想坐下的，可是屏幕上那一個個黑的字卻如同紅艷艷的一般漫到他的眼底，他就在這滿眼的鮮紅中，又看到了。

“不是自殺，是為了救的孩子，才被江水沖走的。”

這話如同一枚炸彈，炸出了無數悉悉簌簌的碎語，在片刻的靜默后斥滿了教室。

老師明顯有些發懵，他扶了扶落的眼鏡，結結地回了句，“救，救孩子？”

唐錯認真地朝他點頭，“嗯，當時他的孩子掉到了江水里，下去救他，最后那孩子被托上了岸，被沖走了。沒有那麼不堅強，也沒有不好。”

老師往前走了兩步，還沒有從這話語中回過神，“你，你怎麼知道是這樣的呢？”

何眾一直呆楞地揚頭看著邊的人，所以他看到了唐錯的下頜驟然收，又頹然松開。

“因為我就是那個孩子，是我的母親。”

幾乎在那一瞬間，滿教室，二百多個人，誰都沒在看手機了。就連在舉著手機錄像拍照的同學，都震驚地朝站在倒數第三排的唐錯了過來。

居教室后方，只需要微垂眸，就能輕而易舉地將那些對著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收眼底。唐錯沒理會那些能夠看得很清晰的眼神，在說完這最后一句話以后，就自顧自坐下了。

何眾咽了口唾沫，回過神來，喚他，“錯錯……”

唐錯始終低頭看著桌面，書本上的公式字符此刻看得他暈頭轉向。他手心的汗更多了，也沒察覺到何眾握住了他的手，不停地著他名字。

他站起來為說了話，卻篡改了事實

救上了他的孩子，但是一開始是騙他可以在那里游泳的，還鼓勵他往江水中間游。或許是因為不忍心，在看著他在江水里掙扎的時候，最后竟然跳了下去。

還有，唐錯慢慢地在腦海里繼續無聲敘述，在把的孩子救上來以后，已經有人看到落水，并且過來施救了，也已經抓住了被拋過去的繩子。可是，在剛剛被拉了一下以后，又看到了岸上的人，那個被救上的人。

唐錯永遠都忘不了的那個眼神。因為在那樣的眼神之后，松開了手中的繩子，在唐錯的呼喊注視中，隨江而去。

所以，其實還是自殺的——在看到他以后，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最近這幾天，有空的時候唐緒都會去圖書館查一些心理學方面的資料，可畢竟是外行人，兩天下來他也沒抓到什麼重點。這天唐緒又在圖書館泡了一下午，大概五點半的時候，他將今天讀的書放回書架上，回了辦公室。

自控課是在周二和周五，這兩天唐緒都沒在看見唐錯。快到辦公室的時候，唐緒發現自己兜里的煙盒又空了，于是他轉了個，去了唐錯他們班班主任所在的辦公室。

進去以后發現王老師正在打電話，好像在說哪個學生問題，臉上的表有些嚴肅。唐緒自己在桌子上拿了半盒煙，出一再扔回去，拾起打火機，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等。正點煙，卻聽見王老師說了一聲，但是唐錯這孩子真的很好，他沒有問題的。

打火的作驀然頓住，他腦子有些跟不上地看著王老師掛了電話，問，“唐錯怎麼了？”

王老師腦門已經是汗涔涔的，“哦對了，你們是親戚，你快過來，下午心理學的選修課上唐錯起來發了個言，這會學校論壇十大的前幾個全是說這事的，校領導看見了，怕他有什麼緒波，一定要我找他談話。”

在聽到“心理學”這三個字的時候，唐緒就已經不太輕松了。他并不知道唐錯選修了心理學的課。

他湊到電腦前看著那個回復量不斷增加的帖子，容很詳細，甚至還有完整的視頻，足以讓所有人了解下午那場風波的始末。

在看完帖子的最后一句話以后，手里的煙已經碎了一團。

他狠狠地閉了閉眼睛。就連他都一直以為，唐錯的母親當初只是不堪忍那樣的生活，自殺的。

王老師已經在給唐錯打電話，卻一直打不通。唐緒轉過，走了那張聯系單，“我會去找他。”

說完，便抿著離開。

“哎，等一下，”王老師攔下他，凝眉而視，“唐錯……不是你的親戚嗎？怎麼會……”

唐緒的腳下打了個頓，卻沒有回頭，“我那時候去支教，是我把他帶出來的。”

王老師并沒有想到會是這樣，愣愣地說不出話，“你……”

一個小孩子，哪是說帶走就帶走的，這要承擔多責任。在他看來，唐緒并不是有著慈悲之心的好好先生，到底是什麼樣的況，會讓他帶一個小孩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