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錯僵著子被他拉著進去，到了柜臺前點餐，兩個人的手在柜臺和他們著的子之中，別人看不見，唐錯卻開始冒汗。他掙了掙，沒掙開。

“一小份麥樂，一杯可樂，你要什麼？”

唐緒把他的手攥了些，眼中帶著笑看他。

“可樂……”

“嗯，再加一杯可樂。”

點完餐，唐緒端著盤還要拉著他，他怕別人看見，只能到他邊，避免兩個人的手大咧咧地暴，可是兩個男人得這麼近，好像更奇怪。

唐緒帶著他像巡視一樣兜了一圈，才在他的催促下找了個角落坐下。那個兩人座位是一面沙發一面凳子的那種，唐錯被他安排到了沙發上，可是沒想到唐緒也坐在了沙發上，挨著他。

“看我干嘛？”唐緒問。

唐錯往旁邊墻那邊躲了躲，“你干嘛也坐這。”

對于這個問題，唐緒給了他一個好像沒什麼可反駁的理由，“沙發比較舒服。”

因為唐緒一系列的作，讓他從進門開始就顧著躲他，一時間忘了自己這是在哪，到了現在，才回味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記憶深的東西，特別是恐懼，其實是很難被排解掉的，它扎在你心里很深的地方，盤錯節。若是不管它任他生長，它便會如同一個貪得無厭的怪，不斷搶奪你的養分、水源和空氣，最終茂了它，枯了你。可若想要真的連拔起，就得做好翻飛的準備。

唐錯只覺得手里的可樂越來越涼，唐緒吃完了那盒麥樂，用紙巾著自己的手指搖頭道，“真的不怎麼好吃，為什麼你們都吃。”

唐錯的腦子很，他不想想以前的事，可是卻本控制不住自己，此刻他的腦袋里既有那一晚的記憶再回放，又不住地出現一些新的自言自語，他是不是又要走了？

明明早就已經可以正常地來這吃飯了，可是此刻胃里卻又開始難，他下一只手去捂住胃，默讀著桌面上的宣傳廣告，試著讓自己放松下來。

額頭被，那只手有薄薄的繭，卻并不礪。

“不舒服嗎？”唐緒問。

聽到他的聲音，唐錯忽然很激地掙扎著起，也不管在唐緒坐在他邊，他本出不去的況，抬就要往外沖，像一只慌不擇路、四奔逃的小獅子。

忍不住了，他控制不了自己。

唐緒心里一驚，慌忙起半抱住他，“思行，不要想，冷靜下來看看我。

唐錯卻好像本聽不見他在說什麼，只是死死攥著自己胃部那里的服，喃喃地說，“我要去廁所……”

“你……”

沒等唐緒說出來，唐錯以及掙開他沖了出去，他連頭都沒抬，卻準確地朝著廁所的方向跑了過去，大堂里用餐的人聽見靜，都轉過頭奇怪地看向他。

唐緒神凝重地追著他進了衛生間，眼看著他開始拼命地嘔吐，幾乎是同時，雙眼里就已經彪出了淚水。因著彎腰的姿勢，那兩行灼熱的淚水連臉頰都沒有經過，就徑直嗒嗒地落在了地面上。

唐緒想過唐錯到這里來會不舒服，但是他沒有想到唐錯的反應會這麼激烈。他趕上前使了勁摟著他的上，不讓他的子彎得太低。唐錯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現在扶著他的人是誰，像抓著救命稻草一般，一只手地抓著他的胳臂。

唐錯幾乎是把晚上吃的都吐出來了，連唐緒都已經判斷出他胃里已經空了，但他還在不停地干嘔。

“思行，”唐緒喚了他一聲，隨后不顧他的掙扎，不顧他停不下來的干嘔，強地將他的子正過來，捧著他的臉讓他看著自己，任他怎麼都不放開他，“看著我，思行，我就在這，不會走了。”

慢慢地，唐錯終于看著他停了下來，但是已經滿臉通紅，氣都不勻。

“好些了嗎？”

唐錯這才好像大夢初醒般，眼里有了些神韻。

“對不起……”唐錯低聲說，嗓子啞了。

唐緒被這一句話擊得潰不軍，如果唐錯指責他、質問他，甚至像幾年前那樣對他大吼大，他覺得自己都能應付，但是唐錯跟他這樣道歉，卻讓他啞口無言。

“我帶你先出去。”

外面還有幾個人三三兩兩地在用餐，唐緒半扶半抱著唐錯走出來，穿過用餐的大堂，帶著他出了門。

地上很涼，唐緒想去車上拿個墊子給唐錯，唐錯卻直接了力一般癱坐在了一旁的臺階上，低著頭沉默不語。

唐緒蹲下來，了他的臉，“還難嗎？”

唐錯還捂著胃，但是搖了搖頭。比起，他現在更為消沉的是意志。

“我去給你拿杯水，漱漱，不然不舒服，你在這等我行不行。”

唐錯的視線好像固定在了地面一般，也不理他。他把自己的高領往上拉了拉，將自己的下半張臉都包住，整個人了一團。

唐緒又進了麥當勞，在點餐點了一杯熱牛，又向那個孩討了一杯熱水。出來的時候，唐錯還在那。

唐緒攙著他到樹坑那里漱了，唐錯彎著腰站不起來，漱完就又坐了回去。唐緒把牛遞給他讓他暖和著，然后蹲在他面前，沉默了半天沒有說話。

天氣很冷，唐緒后來了唐錯手里的牛，都已經又涼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反應還會這麼激烈，”唐緒嘆了口氣，“是我的錯。”

不知是哪個字或詞語了唐錯的神經，他突然就抬起了頭看向唐緒。

“我不該這樣貿然帶你來這里，我知道，你對這里有影。我只是想，七年前我們是從這里斷開的，雖然我知道不太可能，但是還是想試一試，”唐緒苦笑著，一只手握住他，另一只手捧著他的臉，“我們能不能再從這接上？”

唐錯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木然地坐著，看著他的一張一合。

唐緒沒有在意他的毫無反應，更加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字清晰地說，“就算斷開太久，實在接不上，我也不想再讓這個地方為你的心魔了。思行，聽得到我說話嗎？”

唐錯點點頭，眼里迷茫。

“我不會再走了。七年前用了那麼激烈的方式送走你，把你帶出來卻沒有對你負起應負的責任，只是覺得自己教不好你，害怕自己會帶壞了你，就把你丟給別人，對不起。我大概能猜到你這些年有多麼不好過，我很心疼，也很后悔。”唐緒向前俯了子，很專注地進他的眼睛里。可能是因為麥當勞屋子里燈的緣故，此刻唐緒微仰著頭，眼睛里都有點點暖黃的芒，像初升的日頭。

無論是從唐錯格的改變，有意無意說出的一些低姿態的話語，還是從文英向他說明的一些況，以及他千里迢迢去看時兮演出的表現，他都可以大概猜測出唐錯這些年的悔恨，自責，甚至是他對他心障一般的喜歡。他的確是后悔的，后悔他或許不該送唐錯離開，就算是送他離開，也不該用那樣的方式。盡管不是他的本意，但他卻讓唐錯再一次嘗到了被“放棄”的滋味。他甚至后悔沒有看出唐錯當初那點喜歡的苗頭，后悔自己輕易地將他那時反常的行為判斷為了不懂事。

然而他最后悔的，是他不聞不問，讓唐錯孤立無援了七年。

但凡他早一些發現唐錯的狀況，就不會是現在的糟糕況。

他靠近了唐錯，堪堪地，將額頭上了他的。

“思行，你可以不原諒我的不負責任，但是我希你能原諒你自己，好嗎？對時兮，你道過歉了，也原諒你了。而對我，你能喜歡我，我很開心，真的。”

最后一個字落下，唐錯終于眨了眨眼。大冬天的夜里太冷，夜風太蠻，淚水流出來就能潸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