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風堇確實識字不多，娘死得早，爹不作為，徐老爺子只認識自個兒名字，余三娘只要他不死，哪里管他讀不讀書，小前兒活著辛苦，跟客人糾纏，還得防著整日整日地被占便宜，待有本事手打人了，也過了最好的識書年紀，活到現在認識那幾個字，還是東拼西湊來的，但仗著長了副聰明相，半字不，旁人還真當他學富五車，如今有人教他，他心里自然高興。

趙郁每日讓他在書房待上兩個時辰，親自指點，但凡有一日遲到早退，當時不說，扭頭就讓人把晚飯換老姜燉花椒，記仇記到下輩子。

徐風堇自然不笨，但是小聰明太多，認字基本靠蒙，寫字丟筆落畫，錯字罰寫，一起攥著三支筆，狗爬字跡，看得趙郁滿臉帶笑。

趙王爺笑，且細心溫潤，除了心黑，沒別得缺點，本還由簡深，這幾天卻學起了最繁雜的，字寫筆畫最多的，一支筆都忙不過來，更不要說三支筆。

徐風堇白天費腦，夜里泡著腳差點睡著。

岑靈輕聲他躺好再睡，他只是哼哼兩聲：“就這麼睡了。”

岑靈沒法，才要幫他腳，就聽一陣急促地敲門聲響起。

時辰也晚了，門外沒留奴才，這會兒該會是誰？徐風堇懶懶地坐起來，腳的功夫門板都要給他拍碎，他道：“看看是誰。”

岑靈走到門口問：“是哪位？”

“王妃！求王妃救命啊！”

花廳跪著的，正是第一日見到那五位姑娘之一，之所以姑娘，因著紫留仙，垂鬟分髾，簪著珠花，是未出閣的打扮。

徐風堇坐在正位，問：“半夜找我有什麼要的事？”

姑娘道出名字，做行香，是三年前旁人送給趙王爺的妾室，道：“求王妃救救奴婢，奴婢已經被囚在府中三年。”

徐風堇驚道：“囚？此話怎講？”

行香垂淚：“奴婢不知，只是進府之后始終困在宅，三年也只見過王爺三面，奴婢知道，怕是王爺不喜，但若是王爺不喜，何不將奴婢幾人退回去，好過整日派人看守，像犯人一樣。”

徐風堇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輕聲道：“姑娘怕是誤會了，王爺怎會做出這樣的事？”

心下又道：果然是趙郁其人，只怕王府上下就這五位旁人送來的不在他掌控范圍，看來是懶得管，所找人看起來，初見那奴才群的陣仗估計都是看守，還跟他說人多雜？騙子。

行香又道：“王爺為人如何奴才不知，奴婢只想請王妃救我一命，奴婢走投無路，不想終如犯人一般困在王府，奴婢也是被迫送來，實不相瞞，家中還有……還有心上人苦守，若不能出府，也請王妃幫我知會家人一聲，讓他們知道我還安好。”幾句說得聲淚俱下，痛徹心扉。

“這……”徐風堇猶豫良久，憐憫道：“救你出府怕是不行，但若知會你的家人倒可一試。”

行香猛地抬頭，爬了幾步：“王妃可說話算話？那，那能不能讓我們見上一面，只要一面。”

“這……”徐風堇一副你著實難為我的模樣，只見行香又叩拜起來，他忙忙起，道：“好了好了別磕了，我……我試一試罷。”

說是要幫人，便得出府一趟，今日讀書時趙郁沒來，徐風堇趁機懶，生生混過兩個時辰，還把前幾天往玉水壺里扔的冰糖從懷里掏出來放到里，他到不是不學，只是趙郁管制太嚴，趁人不在借機放風，晚飯程喬來，說是王爺邀他一同吃飯。

桌上菜對半，一半是甜，一半是淡，各吃各得互不干涉，徐風堇猜王府當值的怕都是趙郁親信，最不用裝模作樣的地方，同桌吃飯更是不必，想來是找他有事。

果不其然，吃完撤桌，徐風堇站起來要走，便聽趙郁道：“站住。”

徐風堇問：“王爺有什麼吩咐？”

趙郁扶桌起，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徐風堇忙順手扶住：“王爺？”

趙郁擺擺手，示意他把自己扶到屋，起長袍中，只見雙膝青紫一片。

徐風堇驚道：“王爺這是走路摔著了？”

趙郁一指點住他的額頭得他后仰幾步：“本王是為了救你命。”

不待徐風堇開口，趙郁又道：“今日陛下招我宮，要定你勾搭王爵之罪，本王為了幫你求，生生在殿外跪了兩個時辰，而你這兩個時辰又在做些什麼？懶吃糖？本王還是純良天真，當初輕信你的話，將你從李思達手中救了下來，還以為你聰慧聽話，卻不想如此不知進取。”

純良天真？徐風堇眨眨眼，總覺得這話，哪里不對。

趙王爺傷了，卻咳了兩聲：“本王讓你知書識字，是為難你了？”

“這倒沒有......”徐風堇自覺理虧，見程喬進來，主拿過跌倒藥油，坐在床邊幫趙郁涂抹雙。

徐風堇雖好多年沒做過捶背的活計，但下手也知輕重，趙郁靠在床廊上垂眸翻書，一會兒讓他倒水，一會兒又道下手太重。

從外宅回去，徐風堇晃晃酸痛手腕，路遇侍衛皆停下給他問禮，外宅中間連著小片園林，曲徑回廊，小池聽風，怪石堆砌險峻假山，花木層疊，頗有江南韻味。

岑靈方才都在門外站著，二人說什麼聽得清清楚楚，他當徐風堇又在想如何拿回一局。

徐風堇卻道：“趙王爺顛倒是非黑白是把好手，說是為我，歸結底還是為了他自己，不過他也對自個兒狠得下心，當真敢冒大不韙娶這麼個份，他皇帝老爹怕是能被氣死，今日這通連帶指使就算了，他教我識字，我幫他，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