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到一半程喬匆匆進門，說是兵部尚書陳大人來了，趙郁應了一聲，不不慢地站起。

徐風堇問：“用不用我陪王爺過去？”

趙郁說：“不用，王妃吃完小睡一會兒。”說完走出花廳。

徐風堇又吃了兩口「堇郁良緣」，轉了轉琉璃一般的明澈眼珠，岑靈見他放下碗筷，便過去收拾桌子，僅是將剩飯菜送去廚房的空擋，再回頭，屋已然沒人。

此時夏日微風，王府一木映花承，荷塘岸柳，木刻廊橋上走著兩人，看池底游魚，觀參差石筍。

陳棟毅著桑染常服，半拱手對趙郁道：“下臣還是第一次來王爺府上，王爺果真雅致，府院宜靜宜游，是于高墻之又寄山水之間。”

趙郁負手笑道：“陳大人謬贊了，本王整日無所事事，不問民生，不理朝堂，只是做點兒無用的事罷了。”

“王爺妄自菲薄了。”陳棟毅道：“其實陛下對您還是抱有很大……”

趙郁沒待他說完，便客氣一番，走過木橋，沿著幾顆百年垂柳，笑道：“不說我了，子恒的事我聽說了，陳大人不必掛心，我明日便進宮一趟，幫著子恒說說話。”

陳棟毅止住腳步，端端正正行個大禮：“老夫也著實沒有辦法，子恒才去吏部當值，一時糊涂，著了旁人的道，王爺負重傷還未痊愈，老夫冒然前來也有不妥，可他若真被參上一本，以后的仕途怕是要毀啊。”

趙郁忙扶他一把：“陳大人切勿擔心，我與子恒一同長大，僅僅一兩句話的事，我又怎能不幫忙。”

陳棟毅千恩萬謝：“老夫也聽說子恒沖撞了您，趕明兒我親自帶他過來向您道歉。”

趙郁道：“哪里哪里，不過是友人之間的口角罷了，不妨事，對了，巧了今兒個陳大人過來，前陣子本王府上，也發生一件事。”

陳棟毅疑道：“是何事？”

趙郁招他近一些，低聲幾句，又從懷里拿出封信，到他的手上，陳棟毅巍巍地打開信件，滿臉驚懼，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王，王爺！”

趙郁見他這樣，也是一臉驚道：“陳大人快快起來，本王并未有旁的意思，只是這信擺在面前，行香姑娘我是萬萬不能留了。"

陳大人生怕這事兒被人知曉，抖如篩糠，與趙郁低聲商議許久，才再三拜謝，離開王府。

趙郁依舊站在池邊的垂柳樹下，方才那一臉豁達寬容收斂的干凈，指尖眉心，不知道想著什麼。

“王爺。”突然有人道。

趙郁聞聲回頭，后并無其他，左右兩旁也空無一，唯有清風帶沙沙樹響，有些躁耳，他抬頭看去，只見徐風堇靠站在大的樹枝上，垂眸看他。

趙郁再次端起笑臉，問道：“王妃是何時來的？樹上穩不穩？別摔到了。”

徐風堇跺了跺腳：“早就來了，王爺與陳大人在橋上時，我便站在樹上了。”

趙郁手中折扇敲敲掌心，笑得越發深沉：“是嗎？”

徐風堇對著他的目，不躲不閃，又道：“園子里的樹木牢固非常，估王爺上來坐坐，也能承得住。”

趙郁道：“本王不會爬樹。”

徐風堇蹲在樹干上對他出一只手：“不會也沒事，我拉著王爺，王爺踩住下面的幾枝丫，便上來了。”

趙郁打量他許久，將扇子別在后腰，拉住他手上了樹。

樹干果真很穩，兩人坐在上面也才輕微晃，徐風堇隨手捻了一片竹葉放在邊吹了曲小調兒，隨后問沈默不語的趙郁：“王爺在想什麼？”

趙郁道：“無事可想。”

徐風堇笑道：“那我猜猜如何？”

趙郁：“哦？”

徐風堇學著趙郁空手展扇，搖著手腕溫雅道：“王妃不乖，我讓他睡覺，他卻跑來爬樹，不僅如此，還聽了不該聽的，雖他長得貌，人也機靈，子調皮卻也聰慧，本該是個得力的，但不服教導，該棄，還是要棄的。”

趙郁勾起角，眼中帶著贊許，上卻說：“是王妃多慮了。”

徐風堇著柳樹葉在手指間捻著玩兒，問道：“王爺和陳子恒真是從小一起長大？”

趙郁：“自然。”

“那王爺自小與他結，是為了今日這樣拿他的父親？”

“王妃以為？”

徐風堇說：“這樣的話我便覺得陳子恒雖然賤，人卻慘。”

“王妃還真是心地善良。”趙郁道：“他那樣罵你，你還覺得他可憐？”

徐風堇說：“王爺娶我過來，不就是讓世人罵的？你與陳子恒從小一起長大，自然知道他的為人，那日帶我去風雨亭也是計劃好的吧，邵山是你的人，我擅長什麼王爺自然也查得清楚，安排那麼一出，就是為了先與人斷，鬧得不歡而散，再假裝傷，病重修養，卻不想真的被人暗算，這期間陳子恒進了吏部打雜，“稍有不慎”犯個大錯，陳尚書為人清高中立，只能來找你這位閑散王爺疏通，王爺再帶傷求好生人，他若是不來你手上還有行香，他若是來了，你就賣他個人。”

趙郁道：“王妃倒是了解的清楚。”

徐風堇問：“如今也算收了陳大人，王爺高興了嗎？”

趙郁：“自然。”

“王爺撒謊，我剛見陳大人走后，王爺眉目淡淡，并未有什麼高興勁兒，甚至有些疲累。”

趙郁瞥他一眼，將笑容收斂起來：“王妃無端揣測這麼多，不累嗎？”

徐風堇笑嘻嘻地：“不累啊，王爺心里深，一層一層的，我想多了解王爺，找不到方法只能枉自猜測了。”

趙郁輕笑一聲：“了解我？”

徐風堇歪頭看他：“我想知道王爺有沒有真心結過什麼人，不帶一目的。”

趙郁對著他的目悠遠深長，像是回到十五那年，他道：“有是有過，不過僅是一天。”

徐風堇問：“那一天以后呢？”

“一天以后？便發現他有些用。”

徐風堇道：“你瞧，這便是不純粹。”

趙郁道：“本王不需要什麼純粹的東西。”

“那我要是想給呢？”

“……什麼？”

徐風堇晃了晃垂在半空的雙：“我這人沒什麼見識，父母早亡還攤上了個拉皮條的余三娘，沒怎麼過別人恩，人要待我不好我就想死命他，人要待我好一點我就能記他一輩子還想報恩，前陣子王爺待我真好，我一個沒住就對王爺了心，我也不想還王爺的恩，恩與我對王爺的那份心，稍有不同。”

趙郁眨了眨眼，一時反應不過來他話里的意思。

徐風堇嘿嘿一樂：“如今陳大人這事兒算是完了？我暫且也沒什麼用了？王爺不用在意我那晚瞧見了你的窘態，又想方設法得讓我有愧。”說著側頭一傾，趁趙郁不備，吻住他的角，又利落從樹上爬了下去，仰頭道：“我本不想跟王爺直說，還想等你慢慢心，但我怕你還沒發現我的心意，就把我棄了，那我豈不是要傷心至死。”

趙郁道：“你就不怕我現在把你棄了？”

徐風堇信心十足，得意道：“王爺想要一生一世，真心一人，怕只能跟我試試了，畢竟咱倆都親了，你要是休了我再找一個，這就不純粹了，到時候王爺再娶，我作為前妻來砸場子，鬧得天下皆知，估新王妃臉得跟腳底下過的火盆一樣又紅又黑，實難做人啊。”

“你……什麼謬論……”趙郁怔在樹上，一時說不出話，他不過是順手拉了一把曾經救過的年，想延續曾經的那麼點善意，怎就要與他一生一世了？

徐風堇沖他眉弄眼：“王爺以后若是累了乏了都跟我說，不想笑就不笑，反正你是黑是白我都喜歡。”

趙郁難得冷漠：“本王并未對你心。”

徐風堇擺擺手掉頭便走：“無妨無妨，王爺今日沒有心，那我明日再來問你。”

趙郁是從未遇到過心的，但也知道旁人示或或結語，怎到他這反被威脅上了？莫非真是夜路走多了了鞋？

瞧著徐風堇一搖一擺三步兩蹦跶的背影，趙郁蹙著眉，心道：本王當他是調皮，誰想他卻是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