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詩剛剛上大學的時候，媽媽擔心早, 曾經苦口婆心地和叮囑過一晚上。

那天晚上說的大部分話, 李詩都已經忘了, 唯獨有幾句，一直都記著。

媽媽說，“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是不能勉強的，當對方不再留的時候, 你也不必勉強, 好聚好散，給自己留點最后的面, 人最重要的品質是自尊。”

說, “不能因為對方是男人就覺得什麼事都該讓著你, 配合你, 因為你不愿意做的事、不愿意發生的事，對方也不愿意。如果你依賴慣了, 你就會失去自立的能力，那就是把所有籌碼放在別人手里，別人隨時可以洗牌重來。”

還說，“好的關系, 是兩個人在這段關系里都在變得越來越好, 如果你發現其中有一個人在痛苦, 或是有一個人變得越來越差, 那就說明這個關系出現了問題, 你要反省。如果不是你的問題, 那這段關系就到了可以結束的時候了。問題得不到解決，即使你不想結束，時間也會讓它結束的。”

雖然的媽媽說的是該如何自尊自的和男人談，但李詩一直覺得媽媽的這些話，放在正常的人際往里，也是一樣的道理。

畢竟也屬于“人際往”中的一種。

所以，即使只是自己的普通朋友，李詩也一直按照這樣的準則去和他們相。

沒有“以退為進”，也沒有“裝腔作勢”，此刻向著小哥出手，不是提出某種邀請，而是做出某種承諾。

的“再見”，是希他“再也不見”。

“如果我現在放手離開了，那我這輩子也不會為一個‘很好’的人。”

一雙溫暖干燥的大掌覆了上來，將的手輕輕握在了手里。

李詩的手指冰涼，讓他的心中一。

的心或許沒有變現出來的那麼瀟灑，也許只是強忍著心中的恐懼和不舍，但依然要用最大的善意，放他自由。

“我不會跑的。”

他曾經很納悶，為什麼這麼普通的一個孩子，會遇到這麼奇怪的事。

現在他知道了。

——因為是這麼好的孩，所以連老天都不忍心讓就這麼離去，想要給留一線生機；

也因為是這麼好的孩，上天甚至不忍心讓“單打獨斗”，獨自活在這麼殘酷的一個世界里。

至在現在，他的想法和冥冥之中的那個主宰是一致的。

“你可以不必……”

李詩擔心他是因為道德上的束縛放不下面子，想要再次勸說。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我的自尊心不允許我做這種‘躲在別人后面心安理得別人勞果’的事。你就當是照顧我的自尊心，好吧？”

小哥之前的那些急躁、憤怒，現在已經都已經風平浪靜，又回復了李詩和他初見時那種平和與善意。

他怎麼能比一個小姑娘還要懦弱？

小哥甚至還和開著玩笑。“如果我覺我堅持不下去了，我會跟你說，放我‘半天假’，讓我下車去浪浪，行吧？”

“行！行！沒問題！你要放棄都沒關系的！謝謝你！”

說是那麼說，沒有人會在知道自己要單獨面對這一切時不恐懼，在小哥重新對展笑的那一刻，李詩眼中又重新亮起了希的彩。

“真太謝謝你了，你真是個大好人！”

明明剛才能說出那麼長篇大論，面對別人的善意，卻只能用這麼貧瘠的語言表示出自己的驚喜和激。

“好了，我們兩個還互相客氣什麼，都是一條船……呃，一輛車上的人，已經是‘過命’的了，接下來更要互幫互助。”

達了某種“友好共識”后，小哥看了眼江大橋那邊的方向，有些擔心地說，“現在不知道那邊況怎麼樣，不在車上就這點不好，能得到的信息太了。”

他們到站下車，下車才13點20幾分，好幾次炸案是13點45分，所以李詩報案時也特別提及了這個時間。

但他們都知道，炸彈是隨時可能引的，他們并不知道警察有沒有功阻止了此事。

“至那個方向沒有濃煙，也沒傳出什麼震。”

李詩也抬起頭眺，“如果又撞上了油罐車，肯定會天崩地裂吧？”

“但愿如此。”

既然決定了要和李詩一起“同進攻退”，小哥便沒有再提過什麼“搪塞過警察就照常過日子”的話題，而是打開手機，搜索起網上的新聞和消息。

李詩的手機關機了，此時只能坐在一旁，張地等待著小哥搜出的消息。

“看這個！”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本地的論壇上有了一篇關于公車炸的新聞。

【太可怕了！剛剛兩輛警車在沿江路那個過江大橋上把一輛公車停了，我們還在看熱鬧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呢，那輛公車就炸了！車上的人全都炸死了，哎喲那一個慘喲！】

在這個帖子下面，還有一段手機拍下的畫面。

畫面里，兩輛警車一前一后的跟在一輛公車旁邊，有警方的擴音大聲放著“警察臨檢，靠邊停車”的喊話，那輛公車也確實跟著前面的警車慢慢開到了橋上的應急車道上，不路過的車輛都放慢了速度，明顯想要圍觀……

可就在幾個警察上車的那一瞬間，公車突然炸了！

隨著一聲“我艸，有炸彈！”，手機的畫面出線了劇烈的搖晃，坐在副駕駛的拍攝者和司機同時驚慌的跑下車，拍攝鏡頭也隨之終止。

這個帖子被發上市民論壇后不到五分鐘就被頂了熱門，上百人在下面留下了評論，大部分是質疑這段畫面的真實的，也有人說這是一段電影的現場拍攝畫面的，眾說紛紜，越發引發了大家的好奇心。

李詩和肖鶴云自然也看到了這篇帖子，等看完手機拍攝的所有片段后，兩人的臉都像見了鬼一樣的蒼白。

“知道有炸彈，不，不應該先封路嗎……”

李詩哆嗦著說。

“時間太短了，來不及。”

小哥也了拳頭，咬著后槽牙說，“你報警說的雖然詳細，但說完了就關了機，這種事聽起來又這麼荒誕，警察肯定是要先去了解況、確定不是有人報假警……”

就算從最近的警方機構派人，時間也只夠找到準確的找到那輛公車。要做到疏散群眾、控制道路，需要好幾個部門同時合作，更別說“防”還是更加專業的部門才能做到的事。

很快的，論壇上這篇帖子就被刪除了，就在論壇里的人議論紛紛主是不是因為“傳播虛假容”所以才被刪了時，有人直接指路微博，告訴大家這件事是真的。

小哥懷著沉重的心，又打開了微博。

雖然本地論壇里的帖子被刪了，可許多和自已經將這則新聞轉發了出去，除此之外，還有不當時在橋上的人上傳了自己行車記錄儀或手機里錄下來的視頻。

在這些畫面里，沒有一個人是能冷靜的。

和恐懼像是一場瘟疫，迅速染了當時在場的所有車輛和行人，視頻里人們的凄厲的尖聲和車輛轟鳴的喇叭聲伴隨著滾滾濃煙的背景，簡直是一副世界末日般的場景。

而事實上，事故發生的現場也確實足夠讓人膽喪心驚：

炸發生時，有不車輛因為劇烈的響猛踩剎車，由此在橋上造了連環車禍，禍及幾十輛來往車輛，不人因此傷；

有司機以為遇到了“恐怖襲擊”，當即不管不顧地選擇在路當中掉頭，卻在半途中卻引發了更大的通事故；

沿江路的江大橋兩邊是有行人通道的，公車炸時造的巨大沖擊將車中的炸飛濺到了行人通道上，毫不留地砸向了倉惶逃竄的路人，如今那些行人已經被送去就醫，只留下一地染的玻璃碎片以及那些已經變形、焦黑的廢銅爛鐵。

“我的天……”

李詩看著那些畫面里的景象，倒吸了一口涼氣。

無論是也好，還是小哥也好，之前都沒有直面過公車炸的現場。

第一次下車那次，下車就去了醫院，雖然在醫院里看到了不燒傷病人，卻不知道現場是什麼樣子的。

肖鶴云更好，直接被燒得奄奄一息。

之后那次下車，他們很快就遠離了炸現場，那一塊道路也立刻得到了封鎖，沒有引發更大的。

除此之外，他們每一次出事都是在車上，和那輛公車一起“共存亡”，眼睛一睜一閉，就又是一次循環，后面發生了什麼，完全都不知道。

小哥抿著，練地在網上尋找著可用的信息，可在現代社會，信息是以一種炸式的速度擴張的，這種速度擴張的同時也造一種況，那就是很難在海量的信息中甄選正確且真實的容。

時間離事發生還不到一個小時，在事結果沒有公布之前，大部分也不敢隨便無端臆測，更多的輿論只是這樣的慘劇表示憤怒、對無辜卷這場禍事的傷亡者表示憾和悼念，除此之外，找不到多可用的信息。

倒是有一兩個小道消息，說警方會停那輛車是因為接到了報警電話，聲稱那輛車上有炸彈，請求調查。

然而還未等警察核實清楚真實況，車子就炸了，還炸死了上車排查的多名警察。

可這種消息，對他們這種“當事者”來說，是并沒有用的。

“你說的對，這就是沒有計劃的結果。”

李詩抖著子，滿臉滿眼都是悔恨。

“我太急了，我應該再多找點線索……”

“在那種況下，你還記得去報警，已經做到你該做的了。”

小哥頭也不抬地安，不停刷著本地警方的界面。

“時間太了，很多事無法制止也是意料之中。”

這一次的炸案不像之前數次，之前數次都是和油罐車相撞，現場沒留下什麼。這一次的炸應該留下了不線索和證據，譬如炸是什麼、在車什麼位置，再據這些線索調查監控，應該能查到是誰將炸帶上的車。

但正如小哥所說，“時間太”了，也不知道因為現場現在都在忙著救災，還是因為案沒有明確進展之前不能急著公布，反正在網上是一點真兇的線索都沒出來。

期間，李詩和小哥好幾次轉移了在公園里的逗留地點，最后藏在了一個假山附近，這邊很有逛公園的人靠近；

大概下午四、五點時，小哥也接到了警方的“傳喚”電話，但直接被小哥以“有事去不了”的借口給無視了，然后就不再理睬，所有打來的電話通通掛斷。

兩人打定主意要躲過這一天，死都不去警察局了。

眼見著天越來越黑，公園里也幾乎沒有人了，兩個人還沒在網上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倒是李詩打電話那件事被越傳越邪乎。

有人說報警電話是匪徒部不合有人良心發現，有人說是報警者自導自演表演型人格，還有人說報警者是用這種方式向警察進行挑釁，就像是某些懸疑影視劇里總是留下各種線索的大反派……

“我現在是出名了。”

李詩在心里自我解嘲著：“我怎麼也沒想到，我還有變‘大反派’的一天。”

小哥的手機已經快沒電了，他現在不像之前那樣一直刷，而是隔著十幾二十分鐘就拿出手機查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消息。

“你怎麼了……”

李詩見小哥看著手機屏幕，好半天愣住不，納悶地過頭。

那是條本地警方發布的通報，并沒有解釋炸事故的況，只是公布了在這一次炸事故因公殉職者的警察份。

亮起的屏幕上，赫然出現的，正是那位看起來和藹可親的中年警……

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