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劈棺》第10章

☆、第十章

賀敏之聽他問話,笑了笑,一雙桃花眼分外勾魂攝魄:「還是一時糊塗,忘記就吧。」

聶十三手扶著一把木椅,院中落花簌簌:「十五,你到底在騙誰?檀輕塵以七弦心琴迫你,你神智不清時都在護著我,難道你當真對我沒有?」

賀敏之狠狠看著他:「莫名其妙!你是笨蛋嗎?你的份洩了,我這刑還當得下去?當時不知是檀輕塵在問,否則我早就說了。」

嘆口氣,接著道:「你我都是男人,最多兄弟份罷了,這兩次大概是因為咱們沒有娶親的緣故,而且都是你強迫我!」

突然小心翼翼,頗為恐懼的上下打量聶十三:「難道你真的有龍之癖?」

又安道:「不要,再大些娶了親就好了。」

聶十三筆直靜立,冷眼看著他自說自話,待他說完,淡淡道:「十五,你到底在躲什麼?」

賀敏之一瞬間臉慘白,聶十三略有不忍,卻不願就此放棄:「龍之癖又如何?我這輩子要定了你。」

凝視著他似多又似無的眼睛:「我說過的話,從來算數,賀敏之,你躲不掉。」

說罷再不看他,轉回房。

賀敏之角噙著一抹似悲似喜的笑,著聶十三方才扶著的花梨木椅,卻見椅子頓時碎了一堆木塊,想必聶十三雖強自冷靜,心裡卻是翻江倒海無可自抑,力到,堅的花梨木竟無聲無息的片片碎裂。

心中不由得思緒紛雜,怔怔站著,突然想起一事,大怒道:「聶十三!這張椅子至值五兩銀子!你……你還不如一掌拍死我算了!」

「呯」的一聲,窗戶無風自開,聶十三的聲音如金石相撞,冷冽清朗:「進來睡覺!否則我打爛剩下的三張!」

賀敏之即刻直奔室,法之快,不遜當世任何一位武林高手。

夜已深沉,聶十三睜開眼睛,搭上賀敏之的手腕,太一真氣盤旋,融氣府,一一穩固他創毀壞的經脈。賀敏之經絡創已久且損傷徹底,故無法治癒,但這些日子以太一真氣治療,也頗有強健之效。

真氣運行一周天,聶十三緩緩吐納,夜中賀敏之的五帶著深深的影,線條緻流暢卻傲氣分明。

聶十三忍不住靠近他的臉,想親吻,又生生停住,這樣的親吻,毫無意義,不是自己想要的,也許應該給他一些時間來沉靜來領悟。

次日檀輕塵吩咐下人送來各式珍貴補品。

兩日後,檀輕塵遠赴臨襄,走前托十一皇子傅臨意送來修好的大聖音琴,傅臨意還替他帶來一句話:「敏之若想再當,可去進寶當鋪,價格已經幫你談妥,白銀七百兩。」

說罷皮笑不笑的看著賀敏之。

誰知賀敏之白玉似的臉一兒不紅,笑容優雅得:「多謝十一王爺,下知道了,回頭就去。」

尷尬的反倒是傅臨意,在聶十三寒如冰雪的眸視下,著鼻子訕笑出門。

第二天下午賀敏之就帶著琴去了進寶當鋪,拿著銀票出來,咬咬牙,進了最好的茶莊,買了二兩極品君山銀針回家。

剛推開門,就看到賀伯和聶十三正從馬車上往下搬東西,賀敏之大喜:「賀伯你來了!真快,十三早上出門我還以為他又去找人打架呢!」

賀伯笑道:「高手過招不能打架。」

賀敏之點頭:「好罷,我以為他出門跟人用劍聊天。」

聶十三額頭青筋一閃。

賀伯一邊搬著東西一邊嘮叨:「這一箱子三百兩銀子,是墨涼縣令送給我的盤纏;這盒文房四寶,是玉州知府送你的薄禮……」

賀敏之笑道:「這文房四寶可不薄,都是赤金的,用了只怕手酸。」

賀伯拿出兩塊黑沉沉的鐵疙瘩:「這是咱們以前用著墊窩的,我捨不得丟了,還帶過來接著使。」

賀敏之贊道:「這個好,我正發愁你把這個落下了。一會兒我去買小籠,就養在後院。」

三人說笑著收拾完,賀伯拿著幾個隨包裹進了西屋。

賀敏之發現石桌上尚有一個小包裹,忙道:「這裡又是什麼?賀伯怎麼也不收到房裡去。」

聶十三淡淡道:「這是我的,我打算出門遠行,遊歷江湖。」

一時無聲,暮春的有些熱,風暖洋洋的吹過,聶十三前額細碎的髮輕輕揚起,廓深刻,眼神似一頭初年的豹,近乎冷酷,暗藏熾熱。

良久,賀敏之嘻嘻一笑,聲音卻有些乾:「名趁年,名劍出鞘,羽翼已,小小靖城,自然關不住你試劍江湖的心意,去吧。」

聶十三道:「你放心,我答應陪你十二年,我出門的年數不算,自會補上。」

賀敏之搖頭,聲音低不可聞:「不用,我哪有那麼多時間……」從懷中取出一疊銀票,輕笑道:「這是你檀師兄的琴換的,帶上吧。」

想了想,又取出一個紙袋,塞到聶十三手裡:「這是二兩君山銀針,聽說是你喝的,也帶著,反正我留著也喝不出好壞。」

瞇著眼看了看日頭,又道:「天尚早,你現在走還來得及出城,我忙得很,要去買,就不送了,江湖風波險惡,你自己小心就是。」

說罷推門匆匆而去。

居然又逃開!

聶十三著紙袋,紙袋上殘留賀敏之的溫,茶香飄溢,心裡又是痛惜又是歡喜,明明捨不得,明明很重視,卻偏偏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賀敏之,實在是讓人得牙齒

收拾起包裹,賀伯已經走了出來,神有些漠然有些了然,打開院門,道:「記得回來。」

聶十三道:「賀伯你讓我走?」

賀伯臉上有種察世的寬容:「你不武功好,心思也深,江湖雖大,卻定會是你的天下,我一個老頭子難道還能攔得住你?」

看著他出門,忍不住道:「以後不可讓小爺傷心。」

聶十三站住,聲音略低,卻如同發誓:「聶十三此生,絕不負賀敏之。」

暄靖九年,四月初三,聶十三初涉江湖。

以後的百餘年間,偌大江湖,沒有一個人的名字可以在聶十三這個名字下抬得起頭來,沒有一個人的芒不被聶十三掩蓋。

四月十五,檀輕塵抵達臨州,臨襄王的睿智英明,使得中原兩州深恩澤,民心所向,致使此後數年兩地百姓只知臨襄王,不知皇上。

賀敏之勤懇當值,大理寺眾臣原本聽說探花瓊林宴上索要宅子一事對他頗有不屑,但日日相下來,發現此人除了小氣了些,談吐舉止、人品態度卻是令人心喜。

七品司直賀敏之,在大理寺如魚得水。

轉眼就是五月初五端節,文帝按習俗宮中賞宴群臣,賀敏之品級低,自不在宮宴之列。

賀伯自來靖後,養了一對鳥,一早就出門遛鳥去了。

賀敏之閑極無聊,清早起床就在院中裹粽子。

糯米紅棗等已經泡好,賀敏之作輕巧,手指在碧綠的菰葉中上下翻飛,不多時已裹好一竹籃。

在墨涼鎮時,因賀伯年老不吃,每逢端,賀敏之一向只裹白米粽應景,去年聶十三說玉州豆沙粽和鮮粽名揚天下,雖冷著一張俊臉不說要吃,言辭間卻頗有憾。

賀敏之看不得他這等饞貓樣,咬牙切齒的買來鮮,用細鹽、姜片、艾葉等調了味,裹了三個蒸,放到白瓷碗裡,筷子一夾,每個分四塊,塊塊見,芬芳和潤,鮮,糯不膩,吃得聶十三幾乎要把舌頭吞下去,雙眼發亮,歡喜鼓舞之餘,不忘拿出江家大的派頭淡淡贊道:「不錯,真是不錯!」卻被賀敏之冷笑著一腳踢翻竹椅:「饕餮之徒。」

想著不笑出聲來,指間裹到一半的粽子傾斜,白米沙沙落下,賀敏之輕聲喚道:「十三……十三……」語氣溫酸楚,卻又帶了一決絕。

正自發怔,忽然聽到有人敲門,打開門,徐延著便裝,一張胖乎乎的圓白臉上滿是笑意:「賀大人,皇上請您宮中敘話。」

賀敏之笑道:「皇上此時不正飲宴重臣嗎?怎麼有空見我?」

徐延低聲道:「宮宴嘛,皇上一面就行啦,賀大人最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今日又是端節,皇上怎會沒空見您?咱們趕去吧,別讓皇上在丹鶴苑等急了。」

聽到丹鶴苑三字,賀敏之神微變,拎上幾隻粽子,道:「走吧。」

丹鶴苑滿種榴花,如火如荼。有些花已結子,約枝頭,蒼苔斑駁,落英繽紛,於極盡艷中帶了幾分春去的哀婉。一隻丹鶴帶著兩隻小鶴在樹下梳著雪羽,悠閑得趣。

看到賀敏之走近,文帝微微一笑:「敏之來了,這些時日在大理寺可好?」

賀敏之笑道:「微臣很好,大理寺眾人恪盡守職,對我也頗多照顧。」

文帝凝視著榴花,低聲道:「五妹極榴花。當年看遠嫁,實在是我畢生的憾事,現如今大寧國泰民安,四夷拜服,五妹卻等不到這一天。」

嘆口氣:「只為來時晚,開花不及春。」

賀敏之靜靜聽著,待他說完,將粽子捧上,道:「微臣不榴花,今日端,微臣按家鄉玉州的裹法,給皇上裹了幾個粽子。」

文帝喜道:「徐延,拿去煮了,中午朕和敏之一道用膳。」

徐延湊趣笑道:「江南的裹法原就和靖不同,賀大人著實有心,不枉皇上疼惜。」

忙拿了粽子下去。

文帝道:「敏之,這丹鶴苑寂寞了二十年,日後你若有空,不妨多過來坐坐,也陪我說說話。」

賀敏之沉半晌,正待答話,一個人已大步走來,正是太子傅

太子一淡黃錦繡輕衫,濃眉目,看到賀敏之,臉上卻有種不加掩飾的憎惡:「你怎麼在這裡?」

賀敏之起,恭謹行禮,卻不答話。

文帝皺眉,不怒自威:「朕讓他過來的。不經傳召,你擅丹鶴苑又是為何?」

太子低下頭,聲音裡有些黯然:「母后讓我來看看父皇,問要不要一起進午膳。」

文帝抬眼看他:「你為太子,且早已出宮分府,不去陪宴眾臣,卻跑來宮裡替你母后傳這等些許小事,你懂不懂太子之道?」

這番訓誡,極是嚴厲,竟不避賀敏之。

又道:「你十四叔在臨州廣施仁德,政行明斷,朝廷上下,都贊其治國有道,你卻終日荒廢政務,不休學業,莫非要效仿你十一叔?」

太子咬牙道:「兒臣教。」

文帝揮手:「下去吧。」

太子起,額頭一層汗珠,狠狠看一眼賀敏之,轉而去。

賀敏之苦笑一聲,道:「皇上苦心,只苦了微臣。」

文帝凝視著他,與方才聲而雷霆萬鈞的氣勢大不相同,眼神甚是和,問道:「你倒說說看,我有什麼苦心?」

賀敏之直言道:「皇上寄厚於太子,太子卻分心雜事,怕溫言勸誡不得奇效,故在微臣面前,嚴詞訓斥,來日太子定會發圖強。」

文帝笑道:「敏之不妨繼續說下去。」

賀敏之一笑:「微臣說完了。」

文帝微微瞇著眼,眼角的皺紋帶著歲月滄桑,更帶著說不出的深沉智慧:「敏之說話,習慣說一半留一半,不打,我幫你說出來就是。」

「你為已經有些日子,太子的言行想必都看在了眼裡,你這般聰明,怎會看不出太子浮躁輕率,卻又好勝?」

「他既浮躁,只能讓他多與能臣接,得他們輔佐;好勝卻是好事,用檀輕塵與他做比,便可激他用心朝政。」

賀敏之立刻道:「皇上英明。」

文帝拈起桌上一朵落花,笑道:「且莫奉承,提到檀輕塵,我倒想提醒你,與他接為好。」細細打量手中榴花:「繁艷生香,可惜沾了塵……」順手拋了出去,落泥土。

賀敏之點頭應道:「微臣記下了。」

文帝笑問:「當真記下了?」

賀敏之看向那朵落花:「臣不敢引天子震怒。」

文帝輕嘆道:「我今日發怒,卻是為了太子擅闖丹鶴苑。」

看著丹鶴踱開,有些出神:「二十年來,只有我才可以出丹鶴苑,其他人等,一律不得擅,包括皇后。」

賀敏之眼中閃過和驚疑,張了張,卻終是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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